老……老公?
柳拂嬿感觉嘴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
她自小没有父亲, 没见过父母恩爱的模样。平常刷到别人婚恋短视频的时候,也会立刻滑过去,听不得人甜腻腻地嗲声叫这俩字。
更别提自己说出口了。
“老……老咕……”
一紧张,嘴也张不圆。
实在不自在, 手心也下意识地发紧。皮肤被捧花的包装扎出几条小小的红印。
“老”了半天, 最后叫出口的,莫名变成了:“老薄。”
薄韫白:“……”
他轻轻叹了口气, 好像有点受伤, 提醒道:“我才二十九。”
柳拂嬿将心比心,想到自己被叫阿姨也会难过, 小声道了个歉。
摄影师笑眯眯地烘托起气氛来。
“新娘子,这儿没别人,咱们放开点,黏糊一下,再撒个娇!”
“咱这是拍婚纱照,可不是战友情哈!”
柳拂嬿很怅惘:“有没有不这么那个的称呼?”
薄韫白稍作思索, 便听她已经反应极快地一点点试了起来。
“薄先生。”
“先生。”
“亲……亲爱……”
似是觉察到异状,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七八双眼睛都盯向她。
柳拂嬿面颊稍稍一红, 最后那个“的”字呛在嗓子里, 变成一声“咳”。
薄韫白扯了扯唇,回身对众人道:“大家先休息一下吧。”
然后自己去场外拿了瓶水, 拧开瓶盖, 顺便插上长吸管,递给柳拂嬿:“润润嗓子。”
柳拂嬿不太渴, 但很感激他这个帮忙化解尴尬的举动。
她接过来,小口抿了几下, 脸色也慢慢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两人身旁正好有一座石亭,薄韫白带她过去坐下休息。
说不出口就算了,还有很多别的方法。
他正想这么说,就见柳拂嬿垂头不语,手指却用力捏着水瓶,直捏得皮肤微微泛白。
好像正在强迫自己,对什么事情下定决心。
他起了几分好奇,咽回已到唇边的话,无言地等待着。
下一瞬,柳拂嬿抬起头。
抬头的瞬间,与婚纱相配的那顶头饰,伴随着她的动作簌簌摇晃。
清亮的淡蓝色光芒流过她乌长眼睫。
女人的语气略带生疏,音色却清澄而纤柔,仿佛被一旁的紫薇花染上了几分颜色。
和着江南的温软腔调,轻轻叫了他一声。
“阿韫。”
-
话音才落,造型助理那边就出了一场小风波。
一只小虫从树上掉下来,正好落在助理身上。她胆子小,尖叫了一声,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柳拂嬿担心是一种本地的毒虫,来不及向薄韫白解释,提起裙摆跑了过去。
薄韫白几分茫然地留在原地。
那声称呼还萦绕在耳边。
仿佛饱蘸彩墨的毛笔在宣纸上画出痕迹,又晕开绮丽的边沿。
将透明的空气也染上色彩。
阿韫。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抬眸望去,她奔跑的身影几乎要扑入盛大的夏阳中。
幽蓝色的鱼尾在光芒凝成的海里游弋。后颈处的珠饰璀璨点点,几缕坠子随风轻舞,拖出耀眼的弧线。
大片跃动的光影在山水间弥漫。
他忘记了收回视线,不知过去多久,等再度回神,才很淡地笑了一下。
见对面的风波只是虚惊一场,薄韫白不再关注那边,转而开始思考另一件事。
他们这场婚礼,不少德高望重的社会人士都会前来参加,会场的流程和布置也更追求含蓄内敛。
因此,热烈相贴的亲吻照片也就显得不太合适。
对他们而言,婚纱照上最亲昵的姿态,大概也就是拥抱加面部的贴近。
这对柳拂嬿来说,是个好消息。
但她有接触恐惧症,目前能主动做出的最亲密的举动,似乎也就止步于当众挽着他。
在这之上,更亲密的举动,似乎会叫她为难。
思及此,薄韫白有些棘手地摸了摸后颈。
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打开了手机的搜索引擎。
石亭外,在一通混乱之后,柳拂嬿确认了那只小虫不是毒虫。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出专门备好的药膏,让助理涂在被咬的地方上。
见伤口已经红肿,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被外地的虫子咬是最难受的,我之前出差被蚊子叮了一晚上,回去包肿得又高又大,包上居然还起水泡。”
“外地的蚊子就是毒性大。”
“按科学说法的话,好像是因为血液里缺抗体?”
“幸好咱们薄太太细心啊。”
听到最后这句话,助理也用力点了两下头,感激地看着柳拂嬿。
柳拂嬿抿唇一笑,示意她不必客气,又叮嘱道:“我包里还有一瓶药,这瓶就送给你了。记得每隔几个小时就涂一次药,这样好得才快。”
助理感激不尽,还想再说点什么,柳拂嬿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屏幕上跳出微信通知:薄韫白发来一条新信息。
她下意识往石亭里看了一眼。
周围的人都是人精,见状立刻明白过来,起哄道:“您和薄先生感情真好。这才离开多久啊,薄先生就挂念您了。”
“是啊,我们不拖着您了,您快过去吧。”
柳拂嬿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离开了人群。
往石亭那边走的时候,她顺便打开消息对话框。
薄韫白发的是一个网页链接。
《资深演员xx访谈:拍摄亲密戏时如何克服尴尬、快速入戏?》
柳拂嬿:“……”
虽然没猜到是这样的内容,却出乎意料地……非常实用。
她带着几分好奇心点开链接,见最顶端是介绍演员的冗长前言。可这演员她也不认识,便耐心缺缺地往下滑了好几屏。
总算滑到采访的部分。
然而,就是这个随机滑出来的问题,让柳拂嬿吓了一跳。
Q:访谈结束前,聊点读者朋友们最关心的问题吧(笑)。电影《xxx》里那场**的**戏真是非常火辣,请问面对不太熟悉的对手演员,您是如何进入状态的?
柳拂嬿眼睫一颤,没把回答看完,就匆匆关了页面。
这人是想让她学什么啊!
她嗔恼地抬眸望去,见苍灰色石亭里,男人坐姿散漫清落,被暗色的塔士多礼服衬出矜贵轮廓。
即使只是半个背影,映在湖光山色里,也有种光风霁月的从容。
忽然,一种从来不曾预想过的可能,仿佛一道春日的闪电,轻而快地划过了她的脑海。
意识到那个想法的一瞬间,柳拂嬿耳根烧起彤云,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拼命把它从脑袋里甩出去似的。
她不再胡思乱想,径自踏入石亭。
“……我看了你发给我的链接。”
柳拂嬿脸红红地睨他一眼。
“你在想什么啊。”
薄韫白转过身来,清隽眉宇流露一丝疑惑。
“今天拍婚纱照,你不是希望能更加应对自如吗?”
“文章里介绍了几个窍门,可以参考一下。”
柳拂嬿咬了咬唇,很小声地答话。
“……可我们又不在、不在**。”
“什么?”
薄韫白没听清,低声追问了一句。
黑曜石般的眼眸轻轻抬起,眸光清澄如玉,略带疑问地直视着她。
见他如此坦**,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柳拂嬿忽然觉得其中有误会。
她重新打开那个链接,红着脸往上又滑了几屏。
果不其然,除了结尾,其他问题的画风都非常正经。
兼具理论派与实践派的多方面认知,提出了好几个增强演员信念感的可行方法。
确实很有参考意义。
她耳根红痕渐渐褪去,开始专心地研读文章,还划了几条线。
划线的部分是:“如果实在无法放松,就把对方想象成另一个你所熟悉的,亲密的对象”。
做这些的时候,柳拂嬿的手机屏幕并没有避着薄韫白。
男人垂眸一瞥,眸光逐一扫过划线句子的词语。
“另一个”。
“熟悉”。
“亲密”。
蓦然间,男人眸底涌起些晦色,漆墨般的瞳仁沉黯不明。
唇线抿得平直,淡淡地泛起一层浅白。
可就在这个时候,摄影师满头大汗地小跑过来,询问他们是否休息足够。
时间太紧,拍摄再度开始了。
-
看着镜头里的两人,摄影师完全不明白,刚才那段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然怎么才过去半个小时,两个人的状态就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新娘子的举手投足都主动了许多,虽然还能从表情上明显地感受到内敛与生涩,但确实比刚才积极了不少。
反倒是一身礼服的新郎这边,眸色沉黯下去,如风雨欲来的阴翳天气。
揽住新娘腰肢时,也不复先前的温和清润,反而多了几分晦暗与强势。
但这人实在长得太好,纵使沉下面色,浑身笼罩着危险的疏离感,依然引得几位异性工作人员暗自尖叫。
然而,身在其中的柳拂嬿,好像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在摄影师的指挥下,男方需要揽着女方的腰肢,而女方则需要深情触碰男方的上身部位。
“碰哪都行!”
摄影师再度飙起大嗓门。
“胸膛啦,侧脸啦,太阳穴啦……喜欢哪就碰哪!重要的是感情!”
闻言,柳拂嬿没忍住,悄悄弯了弯唇。
尽管感觉到薄韫白揽腰的力度比刚才大了几分,柳拂嬿却也没有多想。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湖水,以为对方是怕她掉下去,还很温柔地道了句谢。
叫的,也是那个更能帮她入戏的称呼。
“阿韫。”
闻言,男人眸中掠过一线挣扎。
可下一秒,薄韫白便看见,柳拂嬿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要主动来抚摸他的发梢。
他眉心微蹙,眸底的光芒又黯淡下去。
然而,柳拂嬿全然没有察觉到这些微妙的变化。
此时此刻,她正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
面前的人,不是那个风云顶端的天之骄子,而是另一个她所熟悉的、亲密的对象。
她闭上眼,指尖微颤着,触碰对方的发丝。
第一个感觉,便是出乎意料地柔软。
干燥而清朗的触感,让她想到自己精心收藏的那些上等狼毫。
男人的乌发利落而细碎,在撩拨之间,蔓延出淡淡的薄荷气息。
好像……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感受着男人干净的发丝,她不由勾了勾手指。
立刻体会到一股熟悉的纠缠感。
正是这种熟悉,愈发安定了她紧张的心绪。
柳拂嬿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看向他清隽的眉目,看向他矜倨的身姿。
漠视这满园她曾最钟爱的山水,不看旁的,只看向他。
“好!就是这样!”
摄影师疯狂地连按快门。
“新娘子状态回来了啊,太漂亮了,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三、二、一!”
挺过了第一关,后面便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柳拂嬿很快掌握了要领,在拍照进行到中后期的时候,甚至已经能大方地触碰薄韫白的下颌。
夕阳斜下时,拍照工作也进行到尾声。
最后一张照片上,柳拂嬿将捧花高高地抛向天边。
天际绚烂,穿着婚纱的新娘仰起头,去捕捉天际的云霞。捧花划出柔婉的轨迹,她眼睫上落满浅金色的夕光。
与之相对的,薄韫白则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她身后。
好像是在表达一句无声的宣誓。
永远注视、永远在意、永远珍惜。
最后一张拍完,众人爆发出一声欢呼。
柳拂嬿换下外景纱后,便打开放在一旁的行李箱,将准备好的喜糖盒分发给大家。
大家又是一窝蜂地涌上来祝福和称赞。过了好一会,才收拾器材,打道回府。
柳拂嬿也很放松,举起双臂,在潮湿的晚风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这才扭头对薄韫白说:“终于拍完啦。”
薄韫白也已经换下了礼服。
由于早上来的那件衣服沾了唇印,他眼下正穿着一件白色衬衫。
男人站在湖畔,被金红色夕光落满半身,轮廓愈发显得桀骜锋利,如猝火的短刀。
他正垂眸看着手机。
闻言眼睫轻动,却没接话。
但柳拂嬿还是和刚才一样,完全没感觉到对方这股置气的氛围。
她猜薄韫白是有事要忙,还体贴地走到了一旁,不再打扰他。
其实,但凡她多看一眼,就会发现,薄韫白的手机屏幕上,除了一页空白的备忘录,其他什么也没有。
见他在忙,柳拂嬿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看。
正好有几条新的未读消息。
陶曦薇:[嬿嬿,你几点的车呀?我去高铁站接你吧!]
[你明晚不是要直接去酒店开welcome party吗,然后后天就办婚礼了。]
[这样算下来,今天就是咱们闺蜜最后的单身之夜了!]
[哭泣.jpg]
[哦不对,我忽然想起来,你早就领证了……]
陶曦薇的消息,总是很活泼,又很热闹。
柳拂嬿一条条读下来,唇畔也不禁挂上笑意。
她回了句:[好,那我们今晚一块睡吧]
然后把车票的信息拍给了陶曦薇。
坐上回去的高铁时,天彻底黑了。
列车发动,柳拂嬿望着星光下逐渐远去的家乡,就那样望了许久。
这一趟时间太紧,她来不及回家。
而且,她也还没有做好带着薄韫白去见柳韶的心理准备。
耳边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不舍得?”
没想到他忽然出声,柳拂嬿不由地提了提肩膀。
自从拍完照,这一路过来,薄韫白都没怎么说话。
没想到却在这时开口了。
柳拂嬿垂下眼眸:“嗯。每次都不舍得。”
“要是这儿也有像江美那么好的学校,我肯定就留在这里了。”
空气有短暂的沉默。
少顷,男人的声音好像温和了些许。
“其实我一直有些好奇,如果单纯是为了职业发展,邻市的云珀美术学院,似乎比江美更注重国画专业。”
“你为什么选择留在江阑?”
提起这件事,柳拂嬿像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微微颦起了眉。
“……我妈妈不让我去。”
她支起小桌板,双肘拄在上面,无奈道:“我当时也想报云美的,可是她说什么都不同意。”
一想起这件事,一些更为久远的回忆,也同时苏醒了过来。
“这么说起来,小时候,同学们去云珀旅游,她也不让我去。”
话音刚落,手机忽然震了震。
柳拂嬿垂眸一看,见摄影师已经将几张修好的照片发到了群里。
不愧是和众多明星超模合作过的大牌摄影师,又勤奋又有能力。照片的效果特别高级,而且充满了故事感,宛如文艺电影剧照。
才看见小图,柳拂嬿立刻被照片上的男人吸引了眼球。
可本人就在旁边,她也不好意思放大对方的脸看,于是就选择了放大自己。
看到自己在照片上陌生又华美的模样,柳拂嬿不禁小小地“哇”了一下。
她没发现,自己的表情映在薄韫白眸底时,男人淡淡哂了一下,隐约有种自嘲的无奈。
薄韫白稍微倾过身来,手指散漫抬起,挪了一下她屏幕上的照片。
放大的部位,便落在了柳拂嬿触碰他头发的那只手上。
“有件事,我有点好奇。”
挪完照片,他淡声开口。
语调云淡风轻,好像真的只是随意一问。
可与此同时,那双漆沉的眼眸却压了下来,带着几分淡淡的凉意。
“拍照的时候。”
“你把我想成谁了?”
柳拂嬿身体一僵。
完全没想到薄韫白会问这个问题。
说起来,不是把婚纱照拍好就行了吗?至于她拍照的时候在想谁,好像跟婚礼啊,契约啊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一想到正确答案是什么,微妙的寒意就从后背上拂过去。
柳拂嬿决定蒙混过关。
她语气含糊地回答:“……一个好朋友,认识了很久的那种。”
“哦——”
薄韫白尾音稍稍拖长,唇畔仍微微扯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前男友?”
“啊?”
柳拂嬿对他的脑回路很意外。
不过稍一回想,就发现自己确实没和他说过。
他俩并不了解对方的情史,所以就前不久,还出了她误解沈清夜那回事。
思及此,她顿了一下,才温吞地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前男友。”
也不知是否错觉,这句说完,男人眸底的那股凉意,好像淡去了不少。
可柳拂嬿刚松一口气,又听他继续道:“那是,暗恋对象?”
暗个什么恋啊。她从小家里欠债,还不知道亲爹是谁,哪有那么多曲折心思儿女情长。
就是彻头彻尾的事业脑一枚。
柳拂嬿义正词严地纠正他:“我也没有暗恋对象。”
闻言,薄韫白眉尾稍挑。
眸底寒冰消融,情绪似乎也从沉郁转为了好奇。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拍照时被触碰到的下颌,神色有些复杂。
“那是谁?闺蜜?”
稍顿,他语气更明朗几分,带着些迟来的恍然:“陶曦薇?”
眼看他一步步接近正确答案,柳拂嬿愈发心虚,赶紧打断他的思路。
“……你别问了。”
薄韫白掀眸看她,眸底漫开一些深邃的东西,仿佛对她有了全新的认识。
柳拂嬿只好道:“不是她,不过确实是我和她共同的朋友。这样说可以了吗?”
可能她的无助确实写在了脸上,薄韫白沉默少顷,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列车一路前行,低哑地呼啸着驶向江阑。
为了躲避他再度发问,柳拂嬿戴上了耳机,专心听课,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直至列车到站,两人再无别话。
然而,就在他们走下车,同路出站的时候,薄韫白还是开口了。
“刚才的那个问题,我确实很想知道。”
路旁行人匆匆,却无人及他矜贵。男人眼睫低垂着,嗓音清哑,温声道:“你可以不告诉我对方的身份,但是,方便说一个名字吗?”
见他问得诚恳,柳拂嬿愈发不忍心拒绝。
她攥紧肩膀上的包带,脚下的步伐也随即加了速,总之完全不敢和薄韫白对视。
一路上,心跳都紧张地七上八下。
就这么埋头猛走出一段,出口总算出现在前方。
柳拂嬿这才稍稍安下心。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扔下一个名字就跑。
于是,柳拂嬿总算转身看向他,用极快的语速开了口。
“叫巴顿。”
说完的瞬间,又觉得这个名字太不像个人名了。
柳拂嬿步伐凝滞一瞬,不得不亡羊补牢,加了个姓。
“咳,是陶巴顿。”
说完,也来不及观察薄韫白是什么表情,她飞快走出了出口。
可就在此时,一串欢喜的狗吠由远及近,雪白的萨摩耶快步跑来,柔顺的毛发威风凛凛地飘扬在半空。
而牵绳的另一端,陶曦薇显然没有自家毛孩子眼尖,被手中的绳子半拖半拽地一拉,才向柳拂嬿走了过来。
原本是大团圆的喜庆场面。
柳拂嬿却听见了天塌下来的声音。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脚下快速后退两步。
见到这一幕,专程来接她的陶曦薇有点伤心。
“嬿嬿,你怎么不疼我家巴顿了?”
她气沉丹田,一把抱起狗,就往柳拂嬿怀里塞。
“你变心了?你以前总是抱着它撸个不停的,我不是说过吗,你对我都没那么亲。”
……
世界开始旋转,耳边有些耳鸣。
柳拂嬿完全不敢接狗,更不敢看一旁薄韫白的眼睛。
只能隐约听见陶曦薇难过的声音。
“怎么办,陶巴顿,干妈不喜欢你了,以后只有咱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
听见她连名带姓地叫完自家狗子,柳拂嬿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
也不知过去多久,在一派人与狗的混乱里,薄韫白终于开口了。
“……陶巴顿?”
他垂眸看向柳拂嬿,漆深双眸宛如寒夜,不曾流露出半丝情绪。
只有那素来清冷的嗓音,裂开了一丝缝隙。
“陶巴顿——”
“是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