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运动会开幕, 那几天的学校格外繁闹。

考虑到高三学子时间紧迫,且运动会中可能会受到身体损伤,除了上学期运动会如期举行参加, 如今下学期便因此取消了高三的参加资格。

所以当高一高二都在操场上挥洒青春时,高三的青春都在成堆的题卷课业上。

仅剩一月多的时间,奋战高考的一批已经在争分夺秒了,黑板右侧用粉笔写下的倒计时天数日渐减少。

所有课程早就加紧走完,剩下的时间全然在无尽的题海里遨游, 一班获得保送资格的好几个学霸都在五月之前走的差不多了, 包括之前和沈离有过交集的费东, 也是保送其一。

时间压得越来越紧, 沈离最后只是偶尔在周末会携带题卷集去到陆长鹤学校附近的那个住所, 尽管如此两人也是乐此不疲。

累的时候,只要在看到对方时,心里就安定舒坦很多。

陆长鹤带她录过指纹锁,告诉她以后随时过来。

虽然说是延迟签约,但陆长鹤仍然会偶尔回车队参与训练,不过一般周末沈离来看他的时候会空出时间。

这次沈离挎着背包开门进去的时候却并没有看见陆长鹤,刚想打电话过去问, 陆长鹤就发了一条留言信息过来, 告知让她自己先做会儿题,他要迟点回来。

沈离没多问, 回了个“好”

头回注意到陆长鹤昵称这个细节,起初看他只有一个句号的样子,显得非常深沉有逼格, 但是自从知道他独具一格的品味之后,沈离改变了这个想法, 这人恐怕就是懒得起昵称才随便打了个句号。

沈离思虑着给他打了个“陆小狗”的备注,好歹是有名有份的人,还是要有点称呼备注才像样。

陆长鹤卧室里的桌子早就堆满了各种东西和主机电脑,还有一张书桌就在客房,但之前为了打游戏也能时刻看到沈离,干脆就把那桌子搬到卧室来了。

刚好就放在他电脑桌的旁边,好在房间够大,这么摆放也不会很窄。

沈离手机放在一边,以便第一时间看见消息,开始自顾自刷题。

入神很久,再看手机锁屏的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前些时候都是陆长鹤带她出去吃,既然他现在还没回来,沈离就想着捣鼓什么先做顿饭。

还提前发信息问了下陆长鹤中午回不回来吃饭,结果就是没等到回复。

她放下笔打算先去做饭,走到客厅打开冰箱,被眼前成堆的瓶瓶罐罐惊得说不出话。

哪有什么食材可言,酒水饮料倒是一样不缺。

她又去厨房看了一眼,好在还有些挂面和泡面,她记忆中是在家里看过厨子煮面的,不过没有实践过,以防万一还是打开了手机搜索栏,结果就是需要用到的食材一样也没有。

最后干脆弄个简单的,挂面煮开了直接下泡面,用泡面的调料调了两个小碗的汤底,面都煮开后夹进小碗里,搅拌后大功告成。

沈离满意笑笑,关了灶火把锅里剩余的水端到水槽口,滚烫的水倾斜而下。

“你在这儿干什么?”

“啊——”背后忽响的声音令她一时沉浸中反应很大,锅把子直接脱手,砸进水槽里,沸水溅起,沿着烫过她的手臂沾湿了她的衣袖。

身后的人脚步匆匆走上前,掰过她的身子,握起她的手臂左看看右瞧瞧,被溅到的地方红了一块。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陆长鹤忙把她的手往水槽搁,开凉水冲洗一阵。

沈离任他又洗又吹地心疼,嘴上反驳:“你还说,你走路都没个声儿。”

又被他拉着坐到沙发上,他跑房间里拿了烫伤膏出来,单膝跪在她面前给她抹药。

“你刚刚是在弄什么?”

沈离一顿,另一只手指了指厨房口一眼就能看见灶台上搁置的面,“面啊,我自制的。”

陆长鹤手上放缓了涂抹的动作,闻言抬头,“你还会做面?”

“说实话,没有实践过,今天是第一次,你要尝尝吗?”沈离认真盯着他的眼睛,又有点不自信地收回视线,“但我不保证会不会比柳姨做的差,你都不爱吃她做的。”

“你手都烫伤了,我不吃还得了?”陆长鹤手上一顿,仰头开始天花乱坠,“要是你小怨妇上身躲起来掉小珍珠,心里怪我不吃你的一片心意,那我怎么哄?”

“哪有你说的这样……”沈离抽回手,无奈努嘴,“你刚刚是去干什么了?”

“回队里交接一些事情而已。”陆长鹤言简意赅概括了一下,然后眉宇深沉,“我还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

“一会儿告诉你。”陆长鹤扭上药膏盖子随手放在桌上,走去厨房端她做的两碗面,“先去尝尝你的一片心意。”

实际上这面没有技术含量,做法也简单,难吃算不上,但也没有多好吃,其一原因还是他这地方真的什么材料都没有。

陆长鹤搁桌上嗦了两口面,真实评价一般,口头评价:“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沈离自己也吃了一口才知道他夸大其词了,“没有那么夸张啊……难不成你就好这口?”

“对的不完全。”陆长鹤将筷子对准沈离,“我好的是你这口。”

“又乱说话。”沈离羞得低下头,心里还是涌动着丝丝甜蜜。

恰时电话打进来,沈离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单手接起电话,看到备注便主动开口叫了声:“柳姨?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在家吗?”

沈离一激灵,“啊、是,不好意思我忘记告知您一声了。”

她最近周末放假基本都会出门,目的地都是这里,但回回也会跟柳姨打声招呼,偏偏今天是忘了。

柳雁放下心来,但也不免疑惑,之前都没过问,“厨房今天做了新菜,我还想喊你来吃中饭呢,你最近放假都不在家里待了?”

“是……”沈离心虚地以自己之前惯用的理由补了解释,“在我同学家里,快高考了,大家一起勉励学习呢。”

“那是好事儿。”柳雁没有怀疑,“那你们先忙。”

电话一挂,沈离灵魂回体一般松口气。

陆长鹤还有脸笑出来,看她表演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沈离看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恼,“我这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幸福那么努力地演戏,你居然还笑?你有没有一点点的良心啊?”

“怎么没有?我还想去干件非常有良心的事情。”陆长鹤收起笑容,罢了筷子,坐姿端正看着沈离,“我打算这两天去纹个身。”

沈离怔忪片刻,也放下筷子,“可以啊,但是怎么突然想去纹身了?”

“是在见过你爸妈之后,我就有在想。”

他认真思考自己,思考沈离,思考他们。

后来做了这个决定。

“我爸妈?”沈离愣愣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你是因为我要去纹身?”

陆长鹤微微颔首,“这件事情有点意义,但又意义不大,所以我不觉得纹个身就算什么天大的承诺或者什么决定。”

“老实说,我们都还太年轻,谈爱,谈一辈子,都太遥远。”

“只是如今,只是此刻,很简单的……”

“我想把你刻在身上,融进血肉里。”

这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即使纹身可以洗掉,疤痕也会成为永远。

他选择这样无法回头的方式,只是单纯地想,永远记住就好了,不论结果。

沈离张口良久讲不出话,他一个人居然想了这么多。

这是怎样一个真诚而毫无保留着将她放在心上的人。

“那你想纹什么?”沈离酸涩开口问。

“还在想。”陆长鹤拿起筷子,若无其事继续嗦面,好像只是做了一个很寻常的决定。

“要不……”沈离认真思考后说,“我也纹一个好了。”

“不好。”陆长鹤果断拒绝。

“为什么?”

“不知道我家兔子以后想从事什么工作。”他伸出手去,从她下巴往上,轻轻捏捏她两边脸,笑她傻,“万一不能有纹身,洗起来可是很疼的。”

这么想想……

“……好像,也是?”沈离略略失落,但这确实关乎未来,需要慎重,但她还是会为这种事只能他一个人去做而感到遗憾,她也很在乎他本身的感受,“可是只有你一个人纹,你不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吗?”

陆长鹤手上还在把玩她的脸蛋,不亦乐乎,“我只要你把我记在心上。”

“这就够了。”

他不会奢求太多,但求此刻,他想要她记住自己,记在心上。

年少的欢喜总是纯粹的,容易满足的,挽着今朝,盼着岁岁年年。

近来时间较少,沈离基本上没有怎么关注梨子,都是家里的阿姨照顾着。

晚自习下课后,沈离特意去买了猫寿司给梨子带回去,经过客厅,沈离找了一圈没看见小狸猫,猫窝更是空空****,最后回了自己的房间才看见躲在沙发里睡着的梨子。

唯恐惊醒了它,沈离轻手轻脚走过去,才发现它根本没睡,只是微微眯着眼,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

沈离走过去顺顺它脑袋的毛,“你又跑去后院玩了吗?累得没精神了?”

她拆了买回来的猫寿司,拿出一个放在手心引诱梨子,“来,给你买的好吃的。”

它没反应。

动也不肯动。

“你怎么了?”沈离隐隐觉得不对,它向来可喜欢这些东西,如今居然提不起精神。

没了法子,沈离先去问了近些天给猫猫喂食的阿姨,阿姨表示也不是特别清楚,“它确实有时候不爱吃东西了,我还以为它嘴刁了呢,但我平常也不太关注它,不知道它精神还不好了,就是有一点奇怪。”

沈离:“什么奇怪?”

阿姨指着猫窝开始一顿愁苦,“它最近老爱乱拉,回回我都担心夫人看见了不高兴,给它弄了好多回了,这刚来的时候也不这样啊……”

沈离心里那股不对的劲儿更明显了,“您怎么没早告诉我呀?”

阿姨也很苦闷,“这不是看您最近忙学习嘛,没来打扰。”

沈离捂脸沉闷了一会儿,现在纠结这个没什么意义,她赶着快步上了楼抱上梨子打算去趟宠物医院。

梨子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反常,肯定是有什么不舒服了,也怪她,这些天都没怎么关注到它。

打车过去沿途十几分钟左右就到了,所幸这个时候的宠物医院还开着,在检查的空档沈离才抽时间到角落给陆长鹤打去电话告知。

剩下的时间都陪在旁边等检查结果,期间配合宠物医生回答了一些日常问题,说的也七七八八。

问最近吃食的时候,沈离犹豫半天只说:“这段时间都是我家阿姨在照顾它,但我都交代阿姨只需要喂猫粮就可以了,应该没有吃过什么别的东西。”

很多细节的事情她都答不完全,例如猫猫是什么时候出现厌食症状的,会不会呕吐之类的问题。

最后确诊下来,医生嘴里脱口而出两个字:“猫瘟。”

沈离心凉了半截,大脑短路似的问道:“那它这是……什么阶段了?”

“看情况是偏后期的一个状态,如果早发现早治疗的话估计会好点。”医生语气安慰。

但沈离一瞬间只有无尽的自责,“也就是说,它现在是没有办法了吗?”

声音带上了微颤,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医生跟她继续说明了一下细节的情况,告诉她最好这两天进行安乐,猫猫现在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是很痛苦的。

沈离恍然着点头,缴纳了相应费用,抱着猫猫走出去,蹲在门口的石阶上。

梨子已经没有力气蹭它了,奄奄一息躺在她怀里,乖得很,像当初第一次见面一样,老板说它对谁都凶,独独对她喜欢的很。

刚回来的时候总爱粘着她蹭,但现在它动一下都很难受。

沈离摸摸它的脑袋,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滑落在它毛发上,它有意识一般**身子,沈离哭得心里更难受了。

她把它带了回来,却没有照顾好它。

一想到如果当初没有把它抱回来,如今它也可能不会生病,她就心里疼得紧,内疚感把她裹得喘不过气。

陆长鹤才姗姗来迟,只看见门口抱着小猫哭的沈离,脚步顿了顿,上前没有立刻询问情况,蹲下来看着她,掌心顺了顺她的脑袋。

沈离泪眼朦胧看到他,更加难受,语调哽咽说,“梨子得了猫瘟,已经晚期了,治不好了……都怪我没照顾好它。”

陆长鹤惊愕一阵,看着梨子的多了几分落寞,他知道此刻更伤心的是沈离,毕竟陪伴这只猫最久的也是她,没想到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要接受爱宠的离别。

他安抚过她,等她情绪好点后再把她带回去,说隔天再来做安乐死。

时间不早,陆长鹤也干脆回家住,路过客厅上楼时,陆砚安也正好回来,刚进来就撞见等电梯的两个人。

他还没搞明白陆长鹤怎么回来了,先疑惑问了句:“你俩这么晚还在这儿?”

沈离看了一眼过去,明显哭红的眼睛哽住了他,沉浸着情绪里也讲不出话。

陆长鹤让她先上去,自己留下来跟陆砚安在大厅坐下聊了会儿。

“她这是怎么了?哭过的样子。”陆砚安目光瞥向上升的电梯。

“她那只猫得了病,明天要带去安乐死。”陆长鹤靠进沙发里,顺带点了根细烟,知道他哥死板的很,在家里几乎不会抽烟,索性没给他递过去。

陆砚安哦了一声,“难怪是小女孩,哭成这样。”

陆长鹤睨他一眼,“什么小不小女孩的,你养的猫要死了你不哭?”

“我又没养猫我怎么知道。”陆砚安被怼得一哽,别有深意的眼神扫过他,“话说你怎么跟她关系这么好了?她好像是转班了吧,你俩着平时又不住一块儿又不是同学的,还能培养感情?”

“你连她转班了都知道?“陆长鹤关注点稀奇。

“咱妈什么事儿不跟我说?”陆砚安理所应当说,说着说着就跨过了问他关系为什么好的问题,“不过我以为你还要离家出走好一阵才回来呢。”

“你以为的没错啊。”陆长鹤顺着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我只是把她从宠物医院送回来而已,顺便歇脚明儿继续出走。”

“行,还是你小子行。” 陆砚安一阵低笑,躺进沙发里,视线往上看,那是书房的方向,语调深沉,“老实说,爸他还是有意想让你学习经手生意,好几次让我劝你。”

陆长鹤迟钝着抬眼,“你想劝吗?”

陆砚安:“我劝过吗?”

“反正……”陆长鹤挺直身子,“他有意是他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

陆砚安路过他身前,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眸色渐沉,“不会那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