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苏一直偏爱南城的秋天,不仅没有闵城寒冷,空气也比闵城要好上许多。

外婆的院子外有棵柿子树,柿子挂在树梢,像是一个个小灯笼。

她不爱吃柿子,却不耽误她坐在外婆的摇椅上,看微风吹动树叶。

“苏苏啊,你喝茶不?”

“诶。”

叶晚苏应了一声,回头见外婆端了茶水出来,她赶忙起身去接。

“用不着你。”

外婆笑呵呵地推开她的手,道:“虽然是老骨头了,端个茶还是没问题的。”

她在一旁坐下,拉过叶晚苏的手。

“怎么瞧着比上次还要瘦了?”

“是吗?”

叶晚苏摸了摸脸,可能是感冒的缘故,大家都说她又瘦了。

她笑道,问:“瘦点好呀。”

“别听你妈胡说。”

外婆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怎么样都是好看的,胖点瘦点都没关系的。”

提到秦秀绵,她忍不住问:“你妈身体怎么样啊?”

饶是外婆不说,叶晚苏也知道,秦秀绵已经很久没有来看她了。

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就是不阻止两个小孩来探望老人家。

叶晚苏的脸色淡了下来。

“她好得很呢。”

“唉……”

外婆长长地叹了口气,“苏苏啊,你别太怪你妈。我很早就和她爸离婚了,她爸那个人啊,就爱穷讲究。”

这些叶晚苏都知道,外婆不止提过一次,外公讲究,做什么都要体面和排场,后来娶了个年轻的女孩子,也是个爱张罗场面的人。

秦秀绵耳濡目染,自然都学了去。

“没有的事,我不会怪她的。”

叶晚苏笑着宽慰老人。

她知道,即便八十多岁了,外婆最偏爱的始终还是自己的孩子。

可叶晚苏不止一次想过,秦秀绵那么讲究传统和素质,怎么连自己的亲妈也不来看上一眼?

然而她不想扫了外婆的兴。

外婆絮絮叨叨地和她说了许多过往,太阳暖烘烘地晒在身上,渐渐地又起了困意。

“去玩吧,我也睡一会儿。你难得来一趟,不要老守着我这个老太太。”

说着,叶晚苏就被赶出了院子。

她确实很久没好好逛过南城了,每次都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这边是老城区,来往的人不算多,都是些中老年人。听说这栋小洋楼还是外婆家里留下的,尽管秦秀绵给她购置了新的房子,老太太还是选择继续待在这里。

叶晚苏在周边寻了个咖啡厅,一坐便是一下午。

太阳已经偏过了西边,不再似中午那般灼人,叶晚苏拿了杯咖啡慢慢地往回走。

不远处听到有人在问:“大爷,18号是在这边吗?”

18号,可不正是外婆的家?

吴大爷瞧见了叶晚苏,顿时哈哈大笑:“喏,这不巧了!”

他朝叶晚苏招了招手,大声道:“18号的漂亮孙女!你来得正好,有人找你们!”

说完,他将手往身后一背,拄着拐杖,继续遛弯去了。

有人自拐角处走出,金灿灿的阳光便落了满脸,晃得他微微闭了眼。

“庄阅?”

叶晚苏怔在原地:“你怎么来了?”

突如其来的偶遇让庄阅也愣了愣,接着才笑道:“替你哥送东西来了。”

自从遇到陈魏明后,叶晚苏就退了群,自然不知道他们国庆自驾去了哪里。

来南城是她临时起意,叶显哲并不知情,难怪会托庄阅帮忙带东西给外婆。

好几天没见,周末建立起的熟悉仿佛只是他们的错觉。

“中秋自己在家吗?”

他还有脸提起中秋。

叶晚苏不冷不热道:“送去寄养了。”

饶是庄阅再迟钝,这会儿也意识到了叶晚苏的情绪不对,好像……在生气?

老旧的巷子里十分幽静,枯黄的落叶散落在地上,被脚步碾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偶尔有人路过,会和叶晚苏亲切地打个招呼,都叫她“18号的漂亮孙女”。

叶晚苏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只笑着同他们寒暄。

偶尔也有打量的目光落到庄阅身上。

也不怪老一辈的人敏感,年纪相当的帅气小伙默默地跟在叶晚苏身后,手上还拎了几个礼品袋,怎么看都像来见家长的。

然而暗示了好几次,也不见叶晚苏主动介绍,人便知自己误会了,微笑着朝庄阅点点头,算是礼貌问好了。

再拐进一条巷子,便没什么人了。

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柿子树,今年的柿子似乎成熟得早,黄澄澄地高高挂着,安静地诉说秋意。

临进门前,他忽然扣住叶晚苏的手腕,小声问:“怎么都不正眼瞧瞧我?”

叶晚苏轻轻挣开他的手,咬牙道:“别整得多熟似的。”

庄阅有些懵,她生病那会儿喝的粥还是他亲手熬的,才过几天,怎么就被打上了“不熟”的标签?

“因为我没管中秋?”

叶晚苏轻哼一声:“我自然会管!不像你,每次都是爱心泛滥,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庄阅觉得好笑,苦兮兮道:“我也就几天没去看他,就成了这种人设了吗?”

“那不然呢?我跟你说,中秋现在姓叶了。”

“那不行的,我岂不是成庄叔叔了?”

他这几天遇到了点事,又忙又烦的,怎么一转眼,连自己小猫咪的归属权都被剥夺了?

叶晚苏瞥了他一眼,暗暗嘲讽:“那么忙,倒不耽误你国庆出来玩。”

庄阅理亏,谁让他的确是出来了呢?

“好了,不骂了。”

他轻笑着求饶,声音低低地在叶晚苏耳边响起,又带了些哄的意味。

他说:“你几时回去?我来接你,一起去看看中秋。”

耳边酥酥痒痒的,叶晚苏的气消了大半。

她求证:“听说你有个小女朋友?”

庄阅敢肯定,但凡他此时说了一句“是”,以后就别指望能见到中秋了。

他戳了戳叶晚苏的额头。

“不信谣不传谣,我可是黄金单身汉。”

“我才不信。”

叶晚苏暗暗瞪了他一眼,却听院子里响起外婆的声音。

“苏苏回来了?”

外婆听到有人在说话,慢慢地拉开门,问:“是显哲来了嘛?”

庄阅立刻站直了身子,微微挪了一步,与叶晚苏拉开了些距离。

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叶晚苏眼神戏谑,仿佛在说:你原来还知道要装?

黑色的雕花铁门被推开,老人气质很是端庄优雅,穿了套中式的黑色外套,花白的头发被精致挽起。

“这位是?”

她含笑的眼睛望向叶晚苏。

未等叶晚苏开口,庄阅先主动朝老人问好:“外婆您好,我是庄阅。显哲托我给您带了些礼物。”

“啊,显哲的朋友是吗?来南城玩啊?”

外婆微微失落,笑着看了眼叶晚苏,说:“我还以为是苏苏处的朋友呢,白高兴了。”

说着又招呼他进来坐。

明明说的是叶显哲那边的关系,庄阅不懂为什么会感到紧张。

院子不大,却十分精致,一眼便知是遣人认真设计过的,一草一木皆在自己的位置上散发美感。

外婆给他倒了茶,又叫佣人取了些糕点来就茶。

“你是显哲的朋友,那你们应该也认识吧?”

叶晚苏没想到外婆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如此八卦。

她如实回答:“嗯,他家就住在隔壁。”

“哦?”

外婆一听来劲了:“青梅竹马啊?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