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本无事,那里吸引了天下人地方,但抓不住晋王的眼光。

晋王府欢声笑语。

近日有客商进献两只鸟,让晋王府沉浸在一片欢乐中。

海东青产自辽东,对满族人而言,正如龙凤于汉人,是一种图腾。海东青极难捕捉,更难驯化,这不是用银子可以买到的珍奇之物。

满人视海东青为神鸟,这个客商能避过层层关卡把海东青从南方带到江南,冒的风险不可谓不大。

晋王府前的广场上,外围有侍卫守卫,中间三个人围着两只大木笼子。

两只大雕抓住笼子里的横栏,尖锐的爪子缩在肉垫内,黑色的尖嘴往下沟曲,立在那里如猛虎蓄势。

翟哲特意请柳随风前来鉴赏。

柳随风眯着眼睛,上下端详半天,面现惊喜之色,道:“恭喜王爷,这两只海东青一雌一雄,雄者为白玉爪,雌者为玄色爪,皆为上品”他家学渊源,虽然从未见过海东青,但曾经在书籍上见过记载这种猛鸟。早在唐朝时,便有渤海国进贡海东青,史书早有记载。大明初立时,也曾让辽东人进贡此鸟。

那商人是辽东汉人,名叫王林,闻言知道遇见识货的人了,喜不自胜,说:“柳大人说的没错”

海东青在清廷也是贡品,犯死罪的罪犯如能抓捕一支海东青进贡,能免除罪过。他甘冒奇险,把这两只雕带到江南,所求的回报不仅仅是银子。

“是吗?”翟哲摸着下巴,微咧开嘴。他从没有一眼见上就喜欢的东西,今日破例。

王林弓着腰,道:“海东青为万鸟之王,也是天下最精明的猎手。王爷为大明柱石,万鸟之王今日也可被大人驱使”

要想得到自己的想用的东西,不仅要有进献的宝物,还要有一张会说话的嘴。

那笼子中雄性海东青体格明显比雌性要大上一圈,突扑腾一下翅膀。隔着栅栏,翟哲能感受到两只海东青眼中表现出来的不耐烦和凶悍。

“这样的鸟不该关在笼子里”

王林紧接着话头,说:“这两只海东青已被驯化,王爷可任意驱使”

说话同时,他伸手拉开木栅栏上的门栓,两只海东青迈步走出来,听王林口哨振翅直上九霄。

两只海东青在王府上空盘旋三四圈,王林的口哨突然变得十分尖锐,两只海东青如重物坠地般从空中落下,带出一阵风声,立在木笼上摇摇晃晃。

风拂脸,翟哲大喜。

善攻者能飞九天之上,善守者能藏九地之下。这样的猛禽让他如何不爱。

“只需有人随我熟悉十几天,便能掌握这两只神鸟的习性”王林笑容满面,说:“只是这两只神鸟无肉不食”

柳随风偷看翟哲的神色,又说一遍:“恭喜王爷”

翟哲伸手抚在雄性海东青头顶的一撮白毛上,他见那雄性海东青眼神锐利,但最终还是没有动弹,任由他手掌触及羽毛。

“好鸟”

翟哲赞叹,他目光与海东青目光对视,问身边的王林:“你从辽东来,家中可有旁人?”

“我本是辽东汉人,妻小都带在身边南下,只有一个小妾被正红旗的贝子抢过去了”王林言语中掩饰不住恨意。

“嗯”翟哲略一沉吟,道:“既然你在辽东无牵无挂,就留在江南,你是商人,江南和江北隔着一条江,有着做不完的生意”

王林大喜,道:“多谢王爷”

那个小妾是他心爱的女人,但他到江南进献宝物可不仅仅是因为仇恨。

江南和江北隔着一条江,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买卖。只有经过大将军府准许的客商才能在长江水道中出没,否则一旦被巡逻的兵士抓住,不但货物要被没收,连性命也难保。

晋王特准他在长江沿岸行商,把江南的棉纱、绸布甚至粮食等物贩运到江北,那就是数不尽的钱财。

世人皆有所好,所以没有拍不了的马屁,只有想不到的主意。

天下皆知晋王不好美色,不缺金钱,所以往往有想攀关系的人,找不到门路。王林却挠到了翟哲的痒处。

翟哲不仅是喜欢海东青的凶猛威武,海东青既然是满人的图腾,他驯丨养一对在王府中,心中也舒坦。

自这一对海东青到晋王府后,先是有两个亲兵驯丨养,到后来翟哲亲自喂食,偶尔也会带这两只大鸟出南京郊外转一转。可惜江南不是草原,他无法体会到狩猎的快感。

江南士林的目光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他在南京郊外之走过两次,民间便有传言,说晋王骄奢跋扈,玩物丧志,不思进取,不想北伐,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斗鸟为乐。

柳侍郎府。

一辆马车停在门外。

一个年轻人走进大门东张西望,他心中早有准备,但也没想到柳随风的府邸如此简陋。

老仆从引着柳随风走出来。

那年轻人行礼,口中呼应:“叔叔”

“泰熙,你来南京了?”

柳随风连忙招呼柳泰熙走入堂屋,老仆从倒茶。柳府虽然简陋,但从不缺好茶。

两人坐着闲聊,柳泰熙说起绍兴府的事情请教。大约半个时辰后,柳泰熙问:“叔叔,近日可听见什么传闻?”

“什么传闻?”

柳泰熙压低声音,道:“江南、浙江各地近日对大将军的风评可是非常不好,各地都言大将军取下湖广后贪图享乐,连襄阳城也不攻了。“

柳随风脸上的担心的神色一闪而过。

都是那两只鸟惹的祸

他曾经也生过效仿魏征劝谏晋王想法,但深思熟虑后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都是胡言乱语,晋王怎么可能失去进取之心”柳随风嗤之以鼻。

晋王斗鸟被批判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在于今年征两税的政策激起了士林的反对。从去年实施新政时,江南士林就已经有反对晋王的声音。今年开海禁,征两税,无一不是在乡绅望族身上扒皮,渐渐掀起一波小**。

柳泰熙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你只管做好你的知府,朝廷没有声音,晋王没有动作,你就当没听见

“小侄知道了”

柳泰熙沉吟片刻,道:“还有一件事,我从绍兴来南京,途径杭州。我那个兄弟执掌破虏号,听他说胡家正在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关系到商号的兴衰”

“什么秘密?”

柳泰熙出门招呼仆从从马车上取下一个木盒子,命仆从打开。

一支鸟铳躺在其中。

柳随风细看,好像与平常的鸟铳又有些不同。

“这是找人从胡家偷出来的样品,听说又有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