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已经接近晚膳时分。

王允心中苦闷,没有立刻回家。

面圣之事还需通报安排,袁本初便将他们一干人等带回了自己家中安顿。然后又邀了王允回家去吃酒。

也就是在这天夜里,张鲁见到了袁本初家里养着的一大群名士门客。

众人在家中为袁本初接风洗尘,席间便将这段时日超重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

张鲁坐在旁边听了这许多,更觉得“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怕得紧!

第二天早上,王允便来袁府,接了张鲁去见太后。

张鲁为显正式,专门穿了父亲传下来的道衣冠冕,看着比平时平添了几分仙气。

“进了宫里,说话行事都要小心。没问你的,千万别说,问了你的,想清楚了再说。明白了吗?”

进宫的马车上,王允又对这宫中的情形给张鲁讲了个大概,其主要的意思就是一句话——言多必失,千万不要讲错话。

张鲁听了王大人的话,更觉得宫中可怕,待见了郭胜他们这些常侍,更是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通报、待召、引荐、入殿,这一系列繁琐的章程,磨去了大半天的光阴。

待张鲁见到董太后,已是下午。

那时间,董太后正在御花园里赏花听琴,心情似乎不错。

内侍们引张鲁上去,太后本来正眼都没有瞧他一眼。后来余光瞥见这小郎君长得甚是俊俏,相貌不凡,态度才算有所改变。

“没想到,张良的后人竟然如此年轻。”太后笑着为他赐座,态度看似十分和蔼。

“娘娘,这位是正一盟的少盟主,少盟主虽然年轻,却是功法了得!”王允听了这话,连忙解释:“微臣赶到时,恰逢张盟主羽化,当时他已将毕生功力传与少盟主。”

“原来如此,”董太后闻言,眼神中多少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刻问:“这么说,你见到了老盟主?”

“微臣有幸,的确见到了老盟主最后一面。”王允答得恭敬。

“那你们都谈了些什么?”董太后饶有兴致地问。

“没谈什么其他,微臣只问了黄巾军的事。”王允答。

“哦?”董太后闻言挑眉,说:“老盟主怎么说?”

“老盟主说,他早已为此时打过一卦,黄巾之乱,危则危矣,但不伤根本。今年九月之前,便可结束。”王允答得谨小慎微。

“九月……”董太后闻言喃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

她半天没有再开口,倒叫坐在下首的王允和张鲁万分紧张,一时猜不透这女人的心思。

要不是这还有琴声伴着,这场景简直能把人尴尬死!

好在,一曲琴声了,董太后便再度开了口。

她望着张鲁,便说:“少盟主,你可知道,哀家召你来,所为何事?”

“家父交代了,要我襄助朝廷,化解黄巾之乱。”张鲁起身说道。

“不必拘谨,坐下说话便是。”太后见这少年文质彬彬,又很懂事,顿时放心了不少,于是又问:“那你准备怎么做?”

“臣愿前往阵前。”张鲁恭敬地说:“这巨鹿张角,行军打仗,虽有符咒符法襄助,但并无奇门遁甲、排兵布阵的七十二般变化。且教义也多有荒诞之处,臣愿前往阵前,攻心与伐兵,双管齐下。”

“好!”董太后闻言,欣然应允,当即就发了文书,着郭胜安排,在适当的时候将张鲁送到前线去。

从太后那里退出来,张鲁绷着的神经才算是略略放松了些。

他正要和王大人说上两句,不料就看见皇上从西园派了人来,专门在太后的宫苑外等着。

“张公公。”王允一看见来人是张让,连忙屈身行礼,态度简直比对董太后还要恭敬,“张公公怎么来了?”

“还能是为了什么?”张让瞧了一眼王允,随即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是皇上急着要见张良后人么?”

“皇上已经知晓啦?”王允闻言顿了顿,才说:“本想明日再带着天师去西园的。”

“打从你们昨天一进城,皇上就等着了!”张让鼻孔里说话,一脸的不满,“王大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办的差事!竟让咱们皇上等着!”

“张公公,张公公恕罪!王允疏漏,还请张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叫他老人家千万保重龙体,莫要为此时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说着,王允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塞到了张让的袖笼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破绽,一看便是老手!

张鲁在旁边看了,都不由惊叹——敢情这王大人能在这朝堂上活下来,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算你识相!”张让接了银子,果然变了脸色,一双眼睛尖刀似的,往张鲁身上一剜,随即说道:“他就是张良后人?看着挺年轻啊!”

“是了,这是第三代张天师了!”王允笑着答:“别看年纪小,本事却是通天。”

这话吹得,张鲁自己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又不敢乱说话,只好淡淡地朝张让笑了笑,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说起来,倒是我的本家!”张让听了这话,突然对着张鲁来了一句,“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替我算一卦如何?”

“公公想算什么?”张鲁闻言只好问。

好在他从前武功虽然懒惰些,可八字命理、推演数术却精通得很,寻常的问题,只要不是刻意刁难,根本就难不倒他!

“那你就算算,我什么时候能有儿子!”张让笑了笑,故意挑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