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婚礼◎

忽地一阵微风吹起, 将顾菀的帷帽上垂下的轻纱拂起。

吹乱撩拨成几抹浅色.

在轻纱吹拂的间隙,顾菀望见了谢锦安含笑的清眸。

如桃花含情,在日光下闪烁着动人的眸光。

顾菀不自觉地撩起一点轻纱, 一只手微微撑在窗沿之上,身子前倾。

一路目送着谢锦安转过拐角,走向皇宫。

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瞧着肃王的模样,面色红润, 想来肩膀上的伤口并不严重,没有伤及筋骨。

谢锦安也直到走入拐角,才收回望向顾菀的目光。

俯身垂首,轻嗅那枝芬芳扑鼻的金边宝珠茉莉。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腰间的荷包之中。

*

太子与肃王回京,正是皇上上朝的时辰。

虽不能亲眼目睹, 但皇上特意派遣了罗寿前去迎接, 将两个儿子先带到御书房待着。

带着武王去御书房的路上,皇上也就听说了这一路上百姓竞相迎接的盛况。

他面上虽是带着满意的神色,心中对太子却有了几分不满:先不说先前的办事不利,险些搞砸了景州剿匪之事, 就看着是用他送去的法子才保住颜面,就很是不该心安理得地受百姓这样的爱戴迎接。

武王跟在皇上身后,闻言颇有几分恼愤:他好容易精心筹谋,在朝臣面前压过太子, 不想太子仅仅只靠剿匪之事,又重新得到了父皇的夸赞!到底也是怨怪他自己, 没有托生个好肚子, 没有成为嫡子!

“百姓们这样欢迎太子殿下的回来, 也是在歌颂父皇的功绩。”武王有心给太子上一上眼药, 却怕被皇上识破责怪, 只好干巴巴地憋出这一句讨好的话来。

皇上未置可否地颔了颔首,脚步不停地往御书房去。

武王不由得噤声,乖乖地跟在后面。

太子一见皇上到来,立刻起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儿臣多谢父皇指点,才得以不辱没父皇期盼,顺利地从景州擒匪归来。”

神情带着恭敬感激,还有对父皇的崇拜。

这理应是个不会出错、且提升皇上好感的神情。但扫到太子衣袖腰带处的花瓣,皇上的神色就变得浅淡一些,轻轻“嗯”了一声,转头去看谢锦安:“朕听闻你肩膀受了伤,可有大碍?等会你且留一留,朕传召太医院院令给你看一看。”

“父皇放心,儿臣无事,现在肩膀已然能自由活动了。”谢锦安慢慢转了转自己的肩膀,对皇上笑道:“若是可以,儿臣想带着太医院院令一并给皇祖母请安。”

皇上眼中划过一抹轻笑,允准了下来。

在后头未曾说上话的武王自觉被皇上忽视,有些不服输地开口笑道:“方才听闻两位皇弟沐浴着百姓的花雨京城,如今再嗅闻御书房中的花朵清香,可知两位皇弟办成了一件大事情。”

“倒是比皇兄我要强得多。”

太子转头看向谢锦安的腰间:“皇兄所说的花香,应当是三皇弟接下的那一支花罢——可要恭喜三皇弟了,除了纯阳乡主,不久就要有新人进门了呢。”

他在巡街期间,都将眼睛盯在人群中姣好的女子面容之上,对谢锦安甚少关注,直到进入皇宫之中,才看到谢锦安荷包中探出脑袋的茉莉。

心头就忍不住地嗤笑: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原还以为这个三皇弟为了纯阳乡主改过自新,不想一两个月过去就失了兴趣,转而接了不知道哪位姑娘的鲜花。且不说纯阳乡主心里面怎想,被父皇知道了指定得一顿臭骂指责。

唔,不过对天然没有皇位竞争力的三皇弟来说,父皇的指责也不算什么。

皇上的眼睛顺着太子的目光望去,几不可见地拧起眉头,目光在一瞬的黑沉之后,又变回原样,甚至话语中还带着几分笑意:“朕记得,这金边茉莉,是你离开京城那日,向朕求来送给纯阳乡主的。整个宫中花房中,只剩下了那一盆,你还选了最好的那个花枝。”

谢锦安湛然一笑:“儿臣多谢父皇慷慨割爱。”

一旁的太子面色微微一变:他原想踩一踩肃王,再顺便把话题转到武王的私生活上去,也是将先前,武王一党的御史上书说他喜好美色之事还给武王。

结果这花居然是纯阳乡主送的?

想起纯阳乡主,太子就不免想到方才砸中他的珠花是顾莲的,一时更加心烦意乱,未曾收住面色。

武王则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

皇上的龙目一扫,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不过面上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三个儿子都召集到御桌前,先点名太子讲述景州山匪之事的始末。

“禀父皇,这些都是儿臣审问景州知府等人的供词,他们已经承认,有山匪顺利从景州进入京城,是因着官匪勾结的缘故。”太子双手将供词奉上:“连当日在温竹山被捉住的山匪莫名从京城牢房回到景州,也是景州知府交涉的缘故。”

“做得不错。”皇上平静地夸了一句太子,将供词压在桌上,而后询问谢锦安捉拿匪首时的场景:“你虽然是去百花谷玩乐,但也是误打误撞立了大功,朕此次必定重重有赏。”

面对太子和武王投过来的不善目光,谢锦安按了按肩膀,小声地“嘶”了一声,而后才慢半拍地起身,眉眼间有几分赫然:“这一切都不是儿臣的功劳,而是皇兄和徐将军将匪首打至重伤,才能让儿臣顺利捉住——且也不是儿臣独自捉拿,还要靠着身边的侍卫。要是父皇要赏赐,儿臣无颜受赏,还请父皇重重赏赐皇兄、徐将军并侍卫等一众人。”

“至于儿臣……父皇看在儿臣受了伤的份上,给儿臣几月假期便好了。”

谢锦安话音落下,太子的眼神微微闪动,收回了目光。武王则是皱起粗眉,将目光转到太子的面上。

“你倒是知道自己的实力,整日里都想着如何偷懒。”皇上打趣了一句,嗓音比先前柔和了一分。

武王则是接话道:“儿臣现在想起来,还能记得三皇弟时常从练武场的围栏那儿翻出去的场景呢。”

这话瞧着是打趣调侃,但在皇上的面前说起来,就是暗含嘲讽了。

皇上听完未曾多说什么,只道:“肃王既然是你们的皇弟,就要好好教导帮衬。”

随后问了几句武王手头上的事情,就让太子和武王退下,对谢锦安道:“院令要先给朕请一个平安脉,你且在这里等候一会儿。”

在等着太医院院令到来的期间,皇上照旧是和谢锦安闲聊了两句。

其中问道:“你去景州,可有邀请太子夜晚与你一起逍遥玩乐?”

“父皇这话,儿臣可不敢当。”谢锦安摆了摆手,又不慎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俊俏的面庞拧巴了一下:“儿臣自知无甚本事,到景州后白日里离前线远远的,晚上就乖乖回驿站歇息,不敢去二皇兄的临时府邸打搅剿匪之事。”

罗寿在门外报太医院院令到。

皇上见状,面上沉默一下,叹气道:“罢了罢了,朕不多问你,也不要院令请平安脉了,你先带着他去给你皇祖母请安吧。得知你受伤之后,你皇祖母很为你担心。”

谢锦安弯腰福身告退,临走前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左侧大片的紫檀木屏风后头。

等到谢锦安彻底退出御书房后,有一全身上下暗色的人,从紫檀木屏风后面走出。

他对皇上单膝跪地见礼,沉声道:“属下奉皇上之命调查景州山匪之事,除太子所奏的官匪勾结之事外,还有太子他……对山匪似乎另有处置的打算。”

御书房便阖上了所有的窗棂门扇,从外头看似牢牢关锁的机关匣子。

而那厢,太后仔细检查了谢锦安的伤势,又细细地问询过院令,确认无事后,才笑道:“你如今回来了,就暂且不要管那些朝政,先将你与纯阳的婚礼筹备起来。”

谢锦安闻言微笑,昳丽英气的面上有几分腼意:“这是自然的。”

他是特意掐着一个月的时间回来的。

他与阿菀的成婚之礼,是值得投入全身心去准备的。

正巧这段时间留给太子和武王互掐。

看看父皇如今的耐心如何。

*

“乡主,奴婢仔细看了,太子是接住了大小姐的白玉珠花的。”回到幽兰院中,琥珀对顾菀低声道:“不过,太子并没有回头找大小姐,而是径直离开了。”

顾菀将最后一本账目对完,伸手揉了揉眉心,轻笑道:“我瞧着她心情好了不少,接下来应当是有奋斗目标了。”

蓝氏因母家要被迫安分,顾莲忙着找太子重归于好,顾萱已经收为己用。

接下来的一个月,要好好用来筹备婚礼才行。

“去找管家,将府中的房产田契全都拿来。你再和珊瑚亲自前去库房,将里头的宝贝物件清点出一张单子。”顾菀沉稳吩咐道。

她出嫁时,该有的嫁妆,要得的铺子田产,一分都不能少。

最好让抠搜的镇国公呕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