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王妃想收顾二小姐为义女◎

顾萱在心中恨极。

如今再回想起顾菀同她说过的话, 便明白过来自己为她人做了几十年的下手,到头来却如同的流浪的小狗一样,说抛弃就抛弃。

凭什么!

虽然她并非蓝氏亲生, 可是她这些年一直将蓝氏和顾莲当作亲生的母亲和姐姐孝敬!对她们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尽心尽力。

她一直盼着的,就是蓝氏能看在她的孝心份上,给她指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夫婿, 再给一份丰足的嫁妆,便也就是了。

但如今,她几乎一样都得不到了。

巨大的悲恸与不甘如同倾盆的大雨劈头盖脸地淋到顾萱的身上。

让她觉得浑身无力颤抖,粘腻恶心,就像是她落水的那一日一样。

分明是按照顾莲的吩咐做的, 最后出丑的、承担责任的, 似乎永远只有她顾萱。

顾萱原先平摊着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尖细的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

惟有这一抹疼痛,才能让顾萱硬撑着不在皇上面前失仪。

可她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稍微想一想要和老亲王同床共枕的场景,顾萱只觉得自己想要吐出来。

方才巨大的恐慌下、脑中急速运转做出的反应, 虽然可能正确,却已经让顾萱追悔莫及。

镇国公见一切顺利,此时就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先前一直冒着冷汗的身子, 亦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抬头,看老亲王已经谢恩起身, 顾萱仍然是保持着跪着叩头的姿势, 当下就露出笑意, 对皇上道:“微臣代替女儿多谢皇上与太后娘娘的成全——她这是欢喜疯了, 竟然都忘记谢恩了。”

一边说, 镇国公一边扶起了顾萱,用宽大的袖子遮住顾萱苍白、满面泪痕的脸,向皇上行礼:“禀皇上,微臣的三女儿恐像是病症发作的预兆,容臣先带女儿下去歇息。”

皇上平静颔首:“你先出宫回府罢,等着朕将赐婚的圣旨和对你的处罚一应送到府上。”

顾萱是个闺阁姑娘,痴情且生了病,自然是不好处罚的。镇国公可就不同了,在朝廷上无功无过,赏罚皆是可以随意。

方才镇国公说了许多话,格外强调了他是因埋首朝政才倒是疏忽管教的,在皇上看来简直就是扯谎:你都没有什么很重要的实官职位,哪里来的许多重要事务?不过是为了推诿自己的责任罢了,指不定还在里面掺了一脚呢。

心头有着这一点不满,皇上便决心罚一罚镇国公。

“是,微臣叩谢皇上大恩大德。”镇国公早有预料,但听皇上亲口说来的时候,还是面色不稳,险些失态。

匆匆谢恩后,镇国公就带着顾萱急忙离开皇宫。

老亲王再也坐不住了,想随着起身告退。

皇上却让罗公公带着老亲王去御书房等着,显而易见还有账没算完。

老亲王纵然百般地不情愿,也不敢违抗皇命,只好走一步停三步地离开了。

叶嘉屿和刑部尚书也顺着皇上的意思,先去御书房。

陆陆续续走了一大批人,寿康宫正殿中,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还留下来的众人皆是长舒一口气。

而顾菀,适才一直在轻轻地盯着顾萱,将顾萱所有的反应都纳入眼底。

很好,此番吃了一个足以毁掉她人生的大亏,总算让顾萱变得聪明了一些,并且将仇恨放到了蓝氏和顾莲身上。

得了应有的教训,顾萱在顾菀眼中,便是个帮忙对付蓝氏母女的好帮手了。

顾菀心中继续打着以后的算盘,须臾莫名地从唇中呼出一口轻气。

像是一声淡淡的、带着惋惜的叹息。

“阿菀,这是你三妹自己求来的。”谢锦安的耳朵极灵,听见了顾菀这一声呵气似的叹惋。他生怕顾菀因觉得顾萱许给了老亲王,为这个在背后不知道捅了多少刀子的妹妹伤心,赶紧低下身子,附在顾菀耳边出声安慰。

“我知道的,谢谢王爷安慰。”顾菀伸手抚了抚有点痒意的耳朵,朝着谢锦安微微一笑,明亮的秋眸中便流转过动人的笑意。

原本有些泛起波涛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结果,的确是顾萱自己求过来的。她曾经有无数次的机会,将这件事情透露给顾菀,哪怕只有一个字,今天的结果也会被改写。

可顾萱却始终帮着蓝氏和顾莲,甚至是乐在其中的,没有一点点良心的不安:因为她早就将顾菀视作了敌人,为之仇视,为之算计,想看分明和她一样是庶女,却过得比她好、生得比她美的顾菀被人从枝头上折下来的场景。

顾菀方才细细观察着顾萱,自然也发现了顾萱有过后悔的情绪。

但顾萱后悔的,不是存了谋害顾菀的心思,去伤害一个和她没有什么过节的无辜人,而是后悔帮着蓝氏和顾莲做了那么多,最后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报酬,还失去了更多,甚至成为自己原先在心中畅想嘲笑的下场。

顾菀想,她不应该为顾萱而叹息的。

顾萱不配。

*

“锦安!”事情真相大白,自己看好的孙媳妇顾菀并未牵连其中,让太后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起来。她抬起眼睛去寻找谢锦安和顾菀,看见的便是两人并肩而立,咬了句耳朵后相视一笑的场景。

哦呦呦,还没正式赐婚呢,就这样如蜜糖一样了。

太后带着笑意唤了谢锦安,语气中带了点调笑:“这闹哄哄地说了半天,可是耽误了你的婚事了——既然皇帝方才给亲王赐了婚,那哀家就给锦安赐婚,皇帝说好不好?”

见太后的面色由阴转晴,自诩孝子的皇帝自然点头:“今日添了两桩喜事,这可是极好的。”

皇后适才自救失败,此时心中就是慌慌乱乱,如同一团乱麻。

听见皇上与太后的话,登时就有失足跌下悬崖的恐慌悬空之感——她是诸位皇子的嫡母,皇子们的婚事,应当是由她来决定才是。即便肃王是太后抚养长大的,那太后也应该事先告知她才对!

而、而不是这样让她两眼一抹黑,简直不像个皇后。

“母后、皇上,臣妾怎么一直都不知道要给肃王指婚这一件事情?”皇后扬起一贯端庄的笑容,勉强问道。

太后当即就是一声冷哼:“你的眼睛只放在你的一双儿女身上,哪里看得到别的皇子?哀家要给肃王指婚,告诉皇帝也就是了,还要事事向你汇报么?”

今日皇后带了老亲王来添堵,还几次三番为老亲王说话,这些事情可都被太后牢牢地记在心中了。

皇上也并不似从前在中间转圜两句,而是对皇后冷淡回应道:“你不是最近一直在为永福的事情奔走牵线、联系朝臣为永福求情么?朕与母后觉得你爱女心切,也就不去打扰了。”

这话便是对皇后明晃晃的不满了。

皇后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源源不断地冒出冷汗。她虚虚软软地站起身子,甚至在站定时腿稍微软了一下。

皇后正欲张口解释,就被太后迅速截断:“皇后,哀家之前和皇帝商量过了,你既要忙于教导公主太子,又要管理宫中的诸多事务,实在是太过繁忙了。”

“哀家和皇帝心疼你的身子,也怕忙中出错,丢了皇家的面子,便准备让德妃和淑妃帮着你处理六宫事务。”

“皇后昨夜熬夜照顾永福,想来也是累了,便回宫歇息去罢,哀家等会儿传德妃和淑妃来分派宫务就是了。”

这是……分权,也是在打她这个做皇后的脸面。

皇后的身子狠狠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幸而贴身宫女及时搀扶,才避免倒地。

对上太后和善却冷冽的视线,皇后就知道太后已经拿定了主意,就将求助似的目光投向皇帝。这是她几十年的枕边人,即便对她有一些的不满,也应当帮着她……

心中的思绪还没有落完,皇后就见皇上“关切”地望着自己:“皇后怎地面色有些青白?是对母后的这一番话有所不满,还是身子有所不爽?”

“若是皇后真的身子不爽,那就好好卧床养病,让德妃和淑妃全权负责罢。”

皇后闻言向后倒退一步,腿部磕在了座椅之上。

骤然传来的疼痛让皇后迅速清醒过来,她撑着贴身宫女的手,向着皇上和太后行礼:“臣妾多谢皇上与母后的关怀,臣妾身子尚好,无甚大碍,只是如皇上所说,有些疲惫。既然今日之事已经结束,臣妾便先行告退,下去歇息了。”

来时有些洋洋自得,高傲如孔雀的李皇后,在一两个时辰后如丧家之犬缓步离开寿康宫。

处理完皇后的事情,太后又笑眯眯地看向顾菀与谢锦安,挥手让二人到她的面前来,还特意牵起了顾菀的手。

“嗳呦,真是双好看的手,白白滑滑的,只是太瘦了些。”太后看着顾菀平静中含着对今日之事懵懂的俏面儿,心中就涌起几分心疼:怪道人总说红颜薄命,美人遭人觊觎,岂不令人怜惜?

再想顾菀的懂事、又讨她喜欢的话语,太后就更是笑容满面,不禁开口对皇上道:“皇帝,刺杀一事虽是乌龙,可哀家将那日顾二小姐的护驾之心看在眼中。”

“哀家向为顾二小姐添妆,也想请皇上添一份妆,省得锦安将来欺负顾二小姐。”

不过添一份妆,对皇上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说起顾菀,皇上就心中一动,开口道:“母后,朕想起来,前几日曾经收到靖北王妃的折子,说是想收顾二小姐为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