篂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脸上神情淡而冷,如同那天一样,她那双不染丝毫情绪的眼正冷漠地注视着他。
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裴遇浑身打了个寒颤。
桑禾瞧见重南那张脸时,却是一怔。
“是你...”
桑禾松开了踩在裴遇身上的脚,面向重南。
重南也将视线从裴遇身上移开了,转而看向了她。
重南眸中冰雪顿时融化了不少,她缓缓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又见面了,桑禾。”
桑禾眸光微动,“前不久...是你救了我。”
重南也没有否认,只淡淡地点了个头。
明明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却很是和谐温柔。
另一旁,裴遇觉得自己逮住了机会,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逃跑。
重南看着与桑禾很熟,怕是来者不善,他还是早点开溜为妙。
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裴遇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移,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自己一个大喘息会引起重南和桑禾的注意。
他挪动了许久,挪出去了那么几十米之后,心中顿生狂喜。
能不喜吗?
他这都已经踩在了安全的边线上了,只要回了妖王宫,在父皇和皇姐的眼皮子底下,将无谁再敢动他。
裴遇往后头望了一眼,重南与桑禾不知在交谈着什么,脸上都带着温和轻柔的笑意,这模样,应当是早已将他给忘记了。
裴遇心下稍安,拔腿便准备跑。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一道破空声乍然响起,玄黑重剑划破空气,蓦然穿过他耳边飘扬着的发丝,直直地插穿了他面前的树干。
裴遇倏地僵住,身后谈笑风声仍在,他却觉得如芒在背,刺得他浑身发痛。
裴遇身体微颤,不敢转身。
“你这是要去哪啊...”
桑禾笑意吟吟的声音传来。
裴遇僵硬地转身,阴柔的面容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额间裂开的那道大口子不断地往下流着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他的脸颊。
桑禾和重南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交谈,眼下全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在笑,一个没笑,却是同样的极具有压迫感。
裴遇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喉咙间干涩一片,还有些干痛。
对面,桑禾冲他招了招手,像是在唤小狗一般,“快过来。”
裴遇感觉自己的手脚好像不太受控制,他还当真是朝着桑禾和重南那边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极其缓慢,且很僵硬。
走到他们的面前,桑禾笑得更灿烂了,像是夸奖般,她说了句让裴遇无比毛骨悚然的话,“你真听话。”
桑禾打量着他,摩挲着下巴,“你这么听话,我该如何奖励你呢?”
裴遇瞳孔剧烈一缩,在重南和桑禾的双重压迫之下,他被压得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不...不要奖励。”
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桑禾:“那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心情不错,你说出来,我兴许会满足你。”
裴遇想说,你放我走。
可他也明白,这句话完全是不现实的,这桑禾分明就是在逗弄他,想看他狼狈的模样。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桑禾和重南,他谁也打不过,如今他唯一的出路,便是等待着他皇姐和父皇的到来。
可他们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裴遇现在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听鲛魅的话,也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强拉着鲛魅一起来,这样,就不至于他独自在这面对着桑禾和重南了。
桑禾还真不知道他有如此厚颜无耻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裴遇如今的模样当真是好笑。
想想当初,在福利院的时候,她还是任由裴遇宰割的鱼肉。
而如今,他们之间的位置,已经换了,变成裴遇怕她了。
桑禾注视着裴遇,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裴遇,你想过你会今天吗?”
裴遇神色有些茫然,他当然没想过,身为鲛人族的殿下,他向来金尊玉贵,就连当初鲛人族遭难,父皇也是将他安排好了的,他是曾濒临过死亡,但却不曾遭遇过桑禾这样的羞辱。
好像自从遇见了桑禾,他所有的生活节奏都开始乱了。
桑禾睨着他,冷哼了一声,“重南姐姐说,得留你一条狗命,当真是便宜你了。”
裴遇憋了憋,还是出言维护了一句鲛人族的骄傲,“我是鲛人,不是狗。”
桑禾反问:“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
鲛人和狗,这区别可大了!
裴遇瞪大了眼,想说些什么,可视线一转,又对上了重南的目光。
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冷幽幽的,像是在威胁他。
若是他敢说出一个反驳的字,那她便会使出她那柄玄黑重剑来收拾他。
裴遇当然不敢说了。
“现在,你愿意说了吧?你为何会找到我?”
裴遇瞅了几眼重南,看她的脸色。
要知道,重南可是妖王晏清的属下,可妖王晏清对桑禾的企图可并不是好的。
他要是说了,岂不是会暴露妖王晏清的目的?
到时候,恐怕不单单是妖王晏清会来找他的麻烦,他父皇那边,怕是也会因为他毁坏了两方的合谋,对他进行惩罚。
可眼下的情况,也属实让裴遇有些混乱了。
重南是妖王晏清的人,而桑禾则是妖王晏清要对付的人,按理来说,重南与桑禾的关系也理当是敌对关系的才对,可为何现在,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貌似还挺不错的样子。
这诡异的情况让裴遇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他对着重南使眼色,可重南却没有理他,像是并不在意他到底会说些什么一样。
可她不在意是一回事,他却不得不在意啊。
裴遇想了想,直接将锅踢给了重南,“这个问题,恐怕你身旁的这位,会更好回答一些。”
这样回答就不会出错了吧,无论重南说了什么,那都是她说的,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被逼无奈的无辜者罢了。
裴遇神色缓了缓,心里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