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遇一半脸深陷进泥土里,另一半脸被桑禾踩着,脸上的神情其实并不能看得太真切,但他那双阴柔漂亮的眼睛却明明当当地绽放出了狠毒的冷光。
桑禾瞧着他的模样,忽地笑了,她语气很无辜,“摆出这副样子做什么?我现在很过分吗?”
一边说着,一边还动着脚,左碾右碾,将裴遇的头又往地里按压了几分。
“桑...桑禾,你...你给我等着!”
裴遇连说话都说不太清楚了,一张嘴便是一口泥,腥臭的泥土气息蔓延进整个口腔,恶心得他直想吐。
他不敢再说话了,就这样,用一双写着仇恨的眼睛看着桑禾。
桑禾觉得好笑,“你这样看着我又有何用?还不如早点坦白,你就能早点从我脚下解放出来。”
过了一会儿,裴遇眼珠子转了转,似乎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嘴里含着泥巴,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囫囵,“你...你先松开我,我同你讲。”
桑禾松了几分力道,“快说,别耍花招,否则有你好看的。”
裴遇吐出了嘴里的泥巴,却没有说,反而开始和桑禾讨价还价起来,“你到一边去,别踩着我,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桑禾眯了眯眸,盯了他几秒,忽地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裴遇,你怕是还没弄清楚如今的状况吧?”
裴遇被压制住,只能斜着眼睛看她,“你什么意思?桑禾我告诉你,现在是你想从我这里得知消息,那便是你有求于我,我劝你啊,还是将我给好声好气地哄着,不然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一点消息!”
他说得倒是很硬气,可在桑禾看来,这完全是脑子有泡的家伙才能说出来的话。
桑禾短促地笑了一下,在裴遇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还真就松开了脚。
然而还不等裴遇心中的欣喜攀升起来,胸口便挨了桑禾重重一脚。
裴遇瞪大了眼,身体猛地向后倒去,腰撞到了树干上,他整个身体以腰为拐点,向后弯去,形成了一个弧度。
裴遇觉得自己的腰快断了,他痛到脸色扭曲,腰椎骨错位般的疼痛。
他从树干上掉了下来,砸落到了地上。
浑身后知后觉地泛滥起火辣辣的疼,他因这疼痛,整个身体几乎动弹不得。
而他也没机会动了,因为下一秒,桑禾的脚便已经落在了他的胸膛处。
她这一次没踩他的脸了,而是踩在他胸口上。
“裴遇,我看你还是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啊。”桑禾弯下腰,伸出手在裴遇的脸上拍了几下。
不重,但是很响。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高。
裴遇被她这动作激得眼睛都红了,显然是有被侮辱到。
“既然如此,那我就大发慈悲,同你讲讲。”
桑禾脸上挂着轻笑,语气轻慢闲散,“你呢,如今落在了我的手里,便是任由我来差遣处置,我想把你如何弄就如何弄。”
说到这,她顿了顿,笑意越深,“我就算是把你弄死啊,也完全可以。”
“你敢!”裴遇忍着痛,暴躁地喊道:“你要是敢弄死我,我父皇和皇姐定会把你千刀万剐!”
“那可都是以后的事了,我管这么多做什么?现在,我只看中当下!”桑禾脚往下压了压,脸上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直勾勾地看着裴遇,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看着有些吓人,“所以,现在该求人的,是你不是我,明白吗?你得拿出与你的命等价的消息,才能保住你这条小命,懂?”
裴遇怔了好半晌,确定桑禾的眼睛里当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之后,他终于有些怕了。
他怕死,很怕,特别是在鲛魅找上门来后,他知道鲛人族还并没有被灭族,他还有继承鲛人族的希望之后,他怕死的念头就达到了顶峰。
“懂,我懂,我说。”
裴遇脸色惨白,思考着自己该从何处说起。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一道亮眼锋利的光便自他眼角划过。
裴遇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听见了耳边不断作响的铮铮嗡鸣。
他微微偏头,额头便是一痛,皮肤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一般,火辣辣的疼蔓延开来。
他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手湿润润的粘稠**。
手上血淋淋的一片。
裴遇吃痛一声,这才发现有一柄利剑正斜插在他脸颊旁的泥土里,而那嗡鸣之声,正是从这柄利剑之中散发而出的。
这柄剑,裴遇也很是熟悉。
这是重南的剑。
他对重南的剑很是熟悉,因为这把剑曾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时他才刚到妖王宫不久,见到重南的第一眼,便有些意动了。
重南的长相十分符合他的胃口,他当下便对着妖王晏清说,要他将重南送给他。
可谁曾想,妖王晏清却并没有答应,反而还笑着询问重南的意见。
裴遇当时也在等待着重南的回答,虽然他并不知道妖王晏清为何要询问重南的意见。
在裴遇看来,重南不过是区区一个婢女,自然是可以任由妖王晏清随意赠予的。
他当时对重南的态度,便是觉得她是一个可以随意供人玩乐的物件。
然而他却没能等来重南的回答,反而还等来了重南随身携带的那柄黑色重剑。
那柄重剑就这样直直地穿过他的头发,猛地插进了他身旁的墙上。
他的发丝随之而掉落,就差那么一点点,那利刃便能划过他的脖颈。
而他转过头,便看见重南用她那双没有丝毫情绪的眼凝视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裴遇这才意识到,重南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个可以随意赠予的物件。
她是妖王晏清的左右手,不是他想得到,便能得到的。
也就是从那柄剑斩断他的头发起,裴遇开始对重南以及她的那把玄黑重剑产生了惧意。
而眼下,玄黑重剑就在他眼前,这说明,重南来了。
裴遇扭头,看见从天而降的重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