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那种异样感更甚,桑禾抬眸审视地看着楼应辞的脸,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然而楼应辞却只是对着她笑,那双凤眸清透无比,一眼望得到底。
什么也没看出来...
桑禾闭了闭眼,神情疲惫。
今晚上给她的冲击力太大,她也不想追究楼应辞到底如何。
她怕自己承受不过来。
她一把拂开楼应辞的手,“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楼应辞这一次倒没有纠缠,只点了点头,便乖乖地往房间里走。
桑禾倚着墙边,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在少年即将进入房间之时,她突然出声。
“阿辞...”
楼应辞转身,两人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遥遥相望。
周遭灯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月亮洒下光辉铺在地面之上。
“你知道妖怪吗?”桑禾双手环着胸,语气很平淡。
楼应辞不语,神色微愣。
短暂的沉寂过后,楼应辞回应她:“桑桑你在说什么?”
桑禾回头望了一眼门,门里面,几个小妖怪应该已经睡得很沉了。
她忽然回想起楼应辞刚开始来到福利院时那一身不正常的伤。
几十处裂口,还有烧伤,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这么重的伤,一夕之间,竟好了大半。
她当时以为他体质特殊,毕竟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呢?
她想不出什么离奇的可能,脑子便给了她一个她能接受的说法,并且先入为主的安排了他的身世。
直到现在,脑海里有了妖怪的概念。
“他们都是妖怪...”桑禾喃喃道,回过头来,将视线凝在楼应辞的脸上,“那你呢?你也是妖怪吗?”
楼应辞差点就要告诉她实情了,道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发现桑禾的神色看似平静,可眼底却很空茫。
只一眼,他便确定了。
桑禾现在是承受不住再一个重击的。
楼应辞只好将所有的冲动尽数收回心底,以装傻来回应。
“啊?”他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样子,“桑桑,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桑禾直勾勾地看了他好几秒,随后直起身子,往他那边走。
在楼应辞面前站定,他很高,她只能仰着头凝视他。
沉默半晌,桑禾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跟几个小朋友说,无论他们是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这句话对你也一样。”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除非你想。”
楼应辞眸光闪了闪,心跳开始加速,他喉咙紧了紧,浑身有些虚软,冒着冷汗。
“桑桑...”
桑禾怀疑他了,而眼下,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是他坦白的最好时机。
楼应辞脸色紧绷,紧张得不行,千言万语聚在心中,他开始思考,该从何处说起。
在桑禾转身打算走的时候,他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桑桑,我...”
话还没有说完,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瓣。
楼应辞微怔。
桑禾却没有看他,她眉眼低垂,看着地面,眼神晦暗不明,说:“现在好晚了,快去睡觉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可是我...”
“乖,去睡觉吧,明天说也一样。”
楼应辞只好歇了心思。
两人相顾无言,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仅没有放开,力道反而还更紧了一些,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样。
桑禾用另一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好笑:“乖,放手,去睡觉。”
“桑桑会跑掉吗?”楼应辞紧凝着她,略带紧张地问。
虽说就算她跑掉了,他也可以找到她,但他终归是不希望她主动跑掉的。
桑禾轻笑一声,“我家就在这里,我跑哪去啊?”
楼应辞抿着唇,纤长的睫羽不安地颤动着。
他想说我能不能守着你睡,却也知道这是件桑禾不可能答应的事。
从前以为他痴傻的时候就不可能答应,现如今对他有了怀疑,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好了,乖,我真的不跑。”
她的语气轻柔到不可思议,每说一次“乖”,楼应辞心里就一阵酥麻,他渐渐松开了手。
“你先进去。”桑禾说。
楼应辞一步三回头,留恋又不舍,直到门被关上,两人的视线被阻隔。
桑禾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她转身往旁边的房间走,没走几步,脚下却一个踉跄,幸好及时的扶住了墙,才不至于跌倒。
桑禾没再继续走,维持着扶墙的姿势,心底如同坐过山车一般,经历了百转千回。
纵然楼应辞什么都没说,可他所有的动作神态都已经告诉她了。
事实就如同她所想那般。
一切都只是她先入为主的臆想,实际上,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桑禾深吸一口气,神色恍惚。
她之所以没再让楼应辞说下去,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需得好好冷静一下...
桑禾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房门,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院门。
没有过多的思量,她拐了个弯,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她今晚是不想待在这里了,待在这里根本就不能让她冷静下来,只会让她越想越多。
桑禾走后,院子还没沉寂到两秒,楼应辞便打开了门,走了出来。
院子里空无一人,他身旁的房间里也没有人。
唯有那扇微敞开着的院门仍在不安分地摇晃着,宣示着刚刚有人从那里出去的痕迹。
楼应辞脸色一寸寸地沉了下去,向来纯净的眸里眼下却冰冷得可怕,无一丝温软。
不是说好不会跑掉吗?
不是说,他什么样子,她都会接受的吗?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走掉...
桑桑,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