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梓明隔着丝绢手帕,轻吻着哭泣的梦中情人,再也无法装作遗忘了一切而保持着礼貌和克制的对待这个咫尺天涯的女人。
在那个燃着豆油灯的小屋,记忆如此的清晰,年轻青涩的身体,压抑着的情和欲被彻底的点燃。一夜刻骨的缠绵,让他难辨是幻是真。
这三年她音信全无,只给过他三个字,断掉所有的念想,他有他世俗的成功和自诩的骄傲,他不信真的忘不掉,金钱和成功也让他沉醉其中,麻木了一切的感觉。而这回来何府,他心绪烦乱,本能的强烈的渴望,又无比的害怕。
在外人面前他是多么的冷静,理性,骄傲,但是只要在她的面前,只剩下意乱情迷的狂乱,痛苦和纠结。没想到三年过去了,他只要靠近了她,还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更加的痛苦压抑。
此刻他已经不想要任何的理智,他感到血液都在沸腾,他只想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他用右臂揽住她的脑袋,把她控制在自己的臂环里,五指插入她黑密的卷发,一点一滴的深入的感受她的气息。
手帕缓缓的滑落,他看清了她的脸,她轻颤的睫毛和泪痕,他日思夜想的美丽容颜。
她睁开了眼睛,黑亮的水眸望着方寸间的眼眸,只此一眼,卷尽了人间的情非得已。像墨滴落入了宣纸,瞬间的渲染开来,浸透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开始疯狂的吻她,如山火迸发,一点星星之火,燃遍了整个森林。
依依动情而无措的被他紧紧的拥吻,缠绵而粗暴地吻到窒息。那一夜的回忆无比的清晰的浮现,跟那时的青涩温柔相比,现在的他更像即刻要爆发的火山,他的嘴角带着血腥的气息,充满了危险和暴戾,强势的有着摧毁一切都在所不惜的气场。
突然远处有一声汽车喇叭声短促的经过,依依瞬间清醒过来,她试图推开他,可是他紧紧的控制住她,让她不能动弹。她开始反抗,可是毫无用处,于是她越来越愤怒,最后在被侵占的唇齿间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在他放松的一瞬间,她猛的推开了他,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
依依看着他被打的微微偏着的侧脸,原本就红肿的下颌在她的耳光下显得更加的可怖,嘴角本来就渗着血,被咬后更是破裂的厉害。而他的受伤的眼神更让商依依瞬间心疼后悔不已。
她低头打开自己的手包,从里面拿出干净的手帕,试图去擦他嘴角的血迹。却被何梓明一手挡开了。
“给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不正是你一直擅长的手段吗?”他冷笑的看着她,“呵,在你心里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依依死死的捏着手帕,说不出话来。何梓明冷笑一声下了汽车,把车门重重的摔上。她坐在车里忍耐着看着他在车外暴躁的走动,接着用拳头狠狠的锤车头。
终于,她猛的推开车门,踉跄的走下车。
“何梓明!”她的长发被风吹起,卷着她的愤怒和发颤的声音,“你装什么委屈!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每次都是你来找我,不是我去求你的!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这三年我招惹过你吗?你不是在上海春风得意快活的很吗?你自己为了你的大少奶奶回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了回避你带大少奶奶回家吃饭,故意躲着在街上办事,可是你们还是撞上我了,怪我吗?我本来一个人走,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是你非要开车来找我,是我的错吗!你凭什么说我勾引你,你的委屈做出来给谁看!我杨依依从头到尾就没有欠你的!”
她气的浑身颤抖,手扶着车身,怕自己晕倒。
“你没错,我是不配委屈,都是我自己犯贱,从一开始我要带你去北京,就是存了窥觊你的心思,是我自作自受,你从来没有把我看进眼里,三年了,你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那一夜又是为什么?是你看我可怜扔个骨头安抚一下摇尾乞怜的流浪狗吗!”
何梓明赤红的眼睛看着她,这三年在上海建立的自信和风度**然无存,
“回来前的两天我都整夜睡不着,我想见你,又怕见你,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只要你摇一摇铃铛,我就像狗一样围着你转,我受够了……”他的语气从高亢的愤怒越发的低垂,渐渐的落入了尘埃,最后只有压抑到内伤的委屈。他悲哀的发现只要在她面前,他永远没可能硬起脊梁。
“好,受够了就别受了,以后我绝不再私下跟你见面,不再说任何一句话了,不再勾起你的痛苦了。”依依依轻笑着抹了把眼泪,扬起下颌,转身就走。
她奋力的一瘸一拐的往前走,车子停在山间的一条偏僻的小路上,离大马路还很遥远,依依咬着牙忍着脚伤往前走着,可是小路上碎石太多,高跟鞋被崴到了好几次,终于还是被重重的绊倒了,她倒地的时候把膝盖也磕破了一块皮。她痛的不肯发出声,还挣扎的想要爬起来,这时何梓明已经上前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为什么对我你就能这么狠心!”何梓明紧紧的攥住她的手腕,惨淡的冷笑,“要是换成是刘清远,你是不是三年前就跟他走了?”他终究不忍心看她受伤,卸下手上的力道,低头查看她膝盖的伤口,用手帕细腻的包扎起来,自嘲的笑了起来:“我今天看到你们,我就一直在想,终究是我没有魅力,也许当年我就应该告诉刘清远,让他来带走你,他温柔又善解人意,那么懂女人,对你一往情深。如果不是我,一切是不是就不同了。”
依依看着包扎好的脚,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怜悯的看着他,“随便你怎么想吧。我之前就跟你说了都忘掉吧。”
“难道我是天生爱受虐,不想忘记你吗?你觉得这三年我过得很快活吗?呵。”他渗着血的嘴角扬了起来,“我就没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周而复始的算计,赚钱,拉拢关系,机关算尽,又有什么意义?我本以为我只要拼到够格的那一天,就可以回来带你走。但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
依依没有说话,他望着她孤绝的背影。
“你现在只要亲口说,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纠缠你了。”他终究是不甘心,颤声说。
依依猛的回过身来,凄冷的看着他,“我喜欢你。”
她轻笑着说,“你不就是想听这个吗?何梓明,那我告诉你,我是喜欢你。这三年来何府到处都是你的影子,阿苏总是在我耳边说她的大少爷有多好,大太太二太太天天念你在上海有多风光,林六六总是捧她儿子,免不了谈论大少爷在上海那个花花世界的花边新闻,我每天生活在你成长的家庭里,还要跟你爹周旋,你觉得我过得轻松吗?”
何梓明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呆在那里。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红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始终没有哭,“你是大少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深厚的家世,有聪明的脑子,有自由,金钱,前途,女人,你什么都有。所以你不能容忍有你得不到的东西,不就是一个女人的心嘛,你得不到就念念不忘委委屈屈,好,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已经得到了,你舒心了?”
“依依……”何梓明看她单薄的身体像是在腊月的寒风中的青竹,坚强的颤抖着,他的心从初闻时蔓延开的欢喜到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和心疼。
“你别叫我的名字,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你什么都有,这个世界是为你这样的人铺展的,所以你可以心疼自己那点得不到的感情。而我不在乎,我没有资格在乎!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没有,连我妈妈也不在了。没有值得我留恋的,我只想这辈子能做成这一件事情,为我父亲正名,报仇。如果这点目标都没有了,我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活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了。我厌恶这个世界,也厌恶我自己。”
何梓明难过的说不出话来,他向她走过来,只想上前抱住她。
“你别过来,你离我远一点!你觉得你在我面前像一只狗,咽不下这口气,你想让我怎么样?躲在这个肮脏的地方跟在上海的大少爷**吗?”依依激昂笑了起来。
“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在阳光下清清白白做你的大少爷,我在黑暗里做我的勾当。可是你非要来搅乱我的生活,你对我好,为我好,你屈尊喜欢我,我就应该很感动吗?你这样只让我觉得自己更下贱!我配不上你,我本来也从来没有想过配上你,可是你非要挤进我的心里,要让我有念想,你非要逼我,让我连最后一点自尊都要扔掉。何梓明,这样你满意了?”
依依忍耐惯了,从来没有在人前解剖过自己的内心,她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每一句都是剜着心口说出来,她眼中噙着的一颗泪珠,始终不让它掉下来。
何梓明凝视着她,知道了她的心意却让他心痛的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抹干了脸上泪水,怕自己这狰狞的面容和激**的话吓到她,稳了稳心绪,柔情缱绻的说,“依依,是我对不起你,配不上你。我不会再逼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你想要做的事我都会全力帮你去做,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我绝不会再离开你的。”
依依却后退了几步,她眼中的神采越发的明亮了,她抬起头,骄傲的说:“不用了,何大少,我孤独习惯了,不习惯有人作伴。你还是回去做你的精英企业家,娶门当户对的祁小姐,还有比戏子高级的多的露露小姐作伴。别忘了,我是你的六妈。”
他定定的看着她,这些年的彷徨,不甘,嫉妒,狂躁,愤慨都被抚平。
“我何梓明一定会名正言顺的娶你做妻子。”他一字一字的平静的吐出自己的誓言,这个目标从未如此清晰,他知道他为此毁灭一切在所不惜。
“那是你没有得到。”她淡淡道:“人就是这样,心心念念的东西,真正得到也就压箱底了。我不想你背负和六妈私通的罪名,成了过街老鼠,落魄半生,终日怨怼。或是你飞黄腾达,成为十几房姨太太中的一个,有什么意思呢。”
“你不需要去想这些,是我要娶你,都交给我。”他笃定的说,坚定而温柔。
她朝他笑笑,“我累了,争论这些没有意义。”
她从把刚刚从手包里掏出来的干净手帕递给了他,“你的手帕被我弄脏了,这个给你,自己擦擦伤口吧,以后不要再跟刘清远打架了,他现在是军人,打架你吃亏。”她收起了自己的目光,不想流露出太多的怜爱之情。
“好。”何梓明用手帕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细致的收好,放入了口袋。然后俯身抱起了她。
依依没有再抗拒,倦倦的靠在他的肩头,他灼热而平静的气息环绕着她,身心疲惫的闭上眼睛,依靠在他的胸膛。
何梓明在她的发窝上深深的一吻,声音柔的像水,“我爱你,心里除了你什么都容不下了,以后你都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