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泱屏住呼吸,心跳得极快。

门口的人随手关了大门,把强烈到刺眼的阳光阻挡门外,微微蹙眉:“你发什么呆?”

他一出声,墨泱回神。

她捏紧扶手,有点无力般塌了肩膀。

墨钧言又道:“回家吧,磨磨蹭蹭的。”

墨泱半晌才从失望中回神。

她在想什么呢?

步景桓人已经在纽约,担任席氏医疗的执行总裁。

他不会回来。

事情没有落定,他就不会回来。虽然墨泱也不知他到底办什么事。

“走吧。”墨泱下了楼梯。

她把空调关了,又关了屋子里的灯,和墨钧言一起走出了别墅。

阳光仍毒辣明亮,却是下午五点半了。

“还不回,笙笙要吃晚饭了。”墨钧言这样解释他来接墨泱的原因。

可实际上,他担心墨泱难过。

他既给了墨泱独自缅怀过去的时间,又怕她过分悲伤无法自拔。

小叔叔说的话,永远讨人嫌。可他是合格家长,他爱墨泱,和他爱笙笙一样多。

“手里拿了什么?”墨钧言又问。

墨泱往后藏了藏:“一件旧衣服。”

墨钧言不再追问了。

晚上,厨子做了几样菜,都是墨泱喜欢吃的。

吃饱喝足,墨泱第二天去了趟工作室,和经纪人梁诗、总经理华棠尧碰面。

工作室没什么事,进展稳定,墨泱打算离开。

华棠尧却让她去办公室坐坐:“聊点私事,大老板。”

墨泱道好。

关了办公室的门,华棠尧自己给墨泱倒了一杯茶。

“你小叔有没有告诉你,乔长桥那边的朋友在求和?”华棠尧开门见山。

墨泱:“什么意思?”

“乔长桥最近单方面恋你。用他朋友的话讲,他现在头脑发热,正在搞蓝雨影业。”华棠尧道。

墨泱微微蹙眉。

“你们叔侄俩一个表情。钧言听到了这话,也是这种吃了屎一样的脸色。”华棠尧笑。

他一笑,一口洁白的牙,左边还有个小小虎牙,这让他看上去更年轻了。

墨泱:“我不信这些鬼话。”

“你们叔侄俩对爱情过敏?”华棠尧略有所思,“真奇怪,不相信爱情的人,反而能收获爱情。”

墨泱自不必说,前男友一个比一个忠贞。

而墨钧言呢,爱慕他的女人不计其数。

华棠尧他们在背后说,高予鹿一直深恋他,却又为了面子不肯承认。

要不然,高予鹿不会那么好追回,更不会给墨钧言生孩子。

哪个女人不知道生孩子苦?

说上床怀孕了就生,怎么可能?况且对方还不是普通女性,是个正当红的女星。

高予鹿绝对爱惨了墨钧言。

只不过,高予鹿太过于持重,品性又高雅,墨钧言不敢相信她恋爱脑。

“我们能得到爱情,靠的不是信仰,而是美貌。”墨泱说。

华棠尧:“……”

一语被点醒。

你们叔侄的确好看,你们了不起。

“……跑题了,说乔长桥呢。”华棠尧道,“我把他那边的条件,简单和你说说。”

墨泱静听。

罗秋阳开出来的好处,的确很诱人。

而他的要求,也不苛刻。

墨泱沉默听着,半晌才说:“聪明人都不应该得罪院线。乔长桥那边的条件,的确很可以。”

从长远来讲,跟宛然盛辉合作,比和蓝雨合作更有利。

“那你答应了?”华棠尧问。

随口一问,她答应不答应,华棠尧都无所谓。

他只是负责传话。

墨泱:“可是,我先许诺了蓝雨。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又说,“乔长桥行事恶毒,他朋友担心他大脑发烧,有点多余。也许,他就是给别人这样的假象。”

华棠尧笑。

他想起墨钧言说高予鹿的时候,“她那么优秀,怎么会多年还念着我?咱别自作多情。”

没过多久,他就重新睡到了高予鹿。

和墨泱说乔长桥如出一辙。

他们叔侄,不太相信真有人会为了爱情,做出最不利的选择。

——爱情和理智是背道而驰的。

可能他们都是被爱。

被爱的人特幸福,只需要回应,就算他们很有良心了。

“……行,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去回绝他。”华棠尧说。

墨泱在华棠尧宽大的沙发里坐了坐,没立刻起身走。

华棠尧的办公室,他重新买了家具,自掏腰包。

这张真皮沙发十几万,看上去气派、坐起来舒服。

墨泱沉吟片刻:“乔长桥那个朋友……”

“你说罗秋阳?”

“他这个人怎样,能合作吗?”墨泱问。

虽然她不想搭理乔长桥,却想和宛然盛辉搞好关系。

宛然盛辉旗下四千多家电影院,墨泱很眼馋。

华棠尧摇头:“不行,他是乔长桥的死忠。”

“这么忠诚?”

“有件事,是这么个传闻,不一定是真的。”华棠尧犹豫再三,起身去反锁了办公室的门。

他回来后,刻意压低了点声音,“罗秋阳十二岁时,杀了他爸。”

墨泱错愕。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在场的不止他,还有他发小乔长桥。”华棠尧继续道。

墨泱脸色变了变。

“罗秋阳他爸是个人渣。他妈妈成了家妓,还要被家暴、被虐待;他姐姐那时候十四五岁,他爸爸打她主意,罗秋阳才反抗。”华棠尧说。

墨泱:“那么小的孩子……”

“是啊,那么小的孩子,从小挨打,都习惯了。若没人在背后鼓动,甚至帮忙,他未必敢。”华棠尧说,“当然是听说的,没任何证据。”

很多同穿一条裤子的合伙人,不是因为同富贵,而是因为共作恶。

墨泱怔了怔。

她接触的世界,是温暖明媚甚至繁华富足的。

因此,她听了这话,深感震动。

“……所以你明白吗?罗秋阳是乔长桥的死忠,他不会违背乔长桥的意思。”华棠尧继续道。

墨泱:“我懂了。”

华棠尧又笑:“你现在也没得罪乔长桥,他爱你爱得发疯。院线那方面,不会卡你的电影。”

墨泱:“别说笑。”

“好了不说了。”

墨泱从办公室离开。

她回想了华棠尧告诉她的内幕,倏然轻轻打了个寒颤。

墨泱是个连红绿灯都不闯的人。说得好听,她这个人比较规矩;说难听点,就是她比较怂。

她小叔叔一直都是赶上国家政策和机遇,加上爷爷给了他很多钱,才发达起来。

做生意有很多种。

有些人踩法律红线,游走灰色地带,比如乔长桥;有些人仅仅是有谋略,天生懂商机,比如说墨钧言和陈醉的爸爸陈文申。

要说起来,她小叔其实斗不过乔长桥。

乔长桥和他打打闹闹十几年,两个人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龃龉,根本没有大矛盾。

如真牵扯到了大额的利益,她小叔玩不过的。

她小叔这个人,嘴巴毒,但心不狠。

墨泱在盛夏的阳光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很快就出了一桩事,让她在剧组拍戏都没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