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凭昆然蹬翻了茶几,冲到唐真面前,狠狠一拳捣在了唐真脸上。

“说!你他妈对我做了什么!狗娘养的!”他一边怒吼着一边去抓歪到一旁的唐真的衣领,医生很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头晕目眩地被他揍了第二拳。

“昆然!别打了!”温子舟忙叫道,但是当他看见回过头来的凭昆然的脸的时候,声音全卡在了喉咙里。

他从没见过那么让人不敢动弹的表情。

凭昆然双目血红,腮边被咬出坚硬的线条。但那不全然是愤怒,事实上他满脸都是眼泪,鼻翼快速扇动,悲伤得快死了一样。

凭昆然狠狠盯着他,喘了很久的气,然后才一字一顿地对温子舟说:“别让我再见到你。”他说完,回过头对着唐真又是狠狠一拳。

温子舟只觉得天塌了下来。

方河接到凭昆然的电话时,人在荷兰某间小酒馆里,正跟齐沿一起和酒馆老板插科打诨,他笑呵呵地接起电话,就听到凭昆然在电话那头气喘嘘嘘地问:“池觅在哪?”

“啥?”

“你知不知道池觅在哪,地址,我要他的地址。”凭昆然说完这句,艰难地咽了一下唾沫。

方河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要找他?你们俩不是早完事儿了吗,不怕温子舟吃醋?”方河自然不知道温子舟动过些什么手脚,只当凭昆然没跟前任情人再有瓜葛,便顺口这么说了。

“别他妈提他!我恨不得……快点,告诉我池觅的地址。”

“哦,那我帮你问问,沙雯应该知道吧。”方河狐疑地挂了电话,他总觉得凭昆然很不对劲,看来得抽空回国一趟,那哥们别又出什么毛病了。

而这边的凭昆然坐在自己的车上,心急火燎地等了半个小时,才等来了池觅的确切地址。

他抖着手发动车子,然后慢慢踩下油门。

下午的那场催眠,在被唤醒的最后一刻,他扳过了那青年的肩膀,就这样看到了那张被压在他心底,在未知未觉中早已思念过无数次的脸。

杂乱的画面纷纷朝他涌来,就好像脑子里的某个区域终于被解放了,他能够想起来的最近的事,就是池觅在酒吧里慢慢消失在灯光和人群中的脸,那么伤心欲绝,和心如死灰。

他几乎是被疼醒的,而那始作俑者却拿一脸担忧的表情看他,他恶心得都快吐出来了。

他想起来的并不多,包括这段时间通过催眠回想起来却被唐真封住的一些过往片段,但是要用来搞明白一切也足够了。也许是冲破暗示的反作用力,让他甚至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个画面,在寒冷昏暗的地下通道,他拉着提琴,而对面坐着个蜷缩成一团的年轻人,从拉高的衣领里用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他毫无理由地认为那是池觅。

而他爱着的那个年轻人,这段时间都为他承受了些什么,他简直不敢去想,他懊悔而不知所措,因为他不能把罪责全部推给别人,毕竟他才是那个在池觅胸口上扎刀子的人。

如果他足够相信池觅,当年没有隐瞒病情的话,如果他能快些想起来的话,甚至,如果他有更强的意志力,没有被唐真封住记忆的话。

池觅现在就会在他的身边。

就算他忘记了一切,但他真的已经想念了那个人太久了。

“我等不了了,必须!必须在明天实施手术,到时候我会把人弄来,你们手上不是有他的所有资料吗,包括脑部扫描,这些资料还不够你们研究?你们还要研究多久?”池觅站在自家的地板上,对着手里的电话吼道。

这时候门铃响了,他烦躁地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各种畏首畏尾的说辞,一边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是凭昆然,正不安地原地踱着步子。

池觅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冷凝下来,他一字一顿地对着话筒说:

“就明天,给我准备好。”

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伸手打开门,凭昆然在看到门后的他时呆在原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池觅沉默着,他不知道凭昆然还要来对他说些什么该死的话,但是他不准备再让凭昆然走了。

凭昆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要怎么跟池觅解释这一堆破事儿,青年冰渣子一样的眼神更是让他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池觅……”他勉强叫出青年的名字,就见对方的瞳孔一紧,接下来的话更加磕磕巴巴:“对、对不起,太操蛋了实在是……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咱们俩……”凭昆然直想给自己两耳光,他竟然要花一半的力气来克制自己不要哭出来,他想尽力从脑袋里再挤出点儿关于两个人的记忆,但是却收获不多,明明已经百分百确认自己喜欢的是池觅,却难以表达,好像对池觅的感情并不仅仅是依靠那些回忆支撑,他只知道他喜欢池觅,却不记得是怎么喜欢的。

“我、我想起来我喜欢你。”

池觅低下头去,两手在身侧渐渐握紧。

凭昆然有点慌,伸手想去碰碰对方,下一秒手却被狠狠打开了,掼在门框上,疼得他心惊。

“这次你要多久变卦?”池觅重新抬起头,看着凭昆然的眼神让他觉得陌生。

是真正的陌生。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三番两次的足够了,我他妈的是个人!当初腆着脸来纠缠我的是你,结果转眼就能把我甩了,失忆?哈,你他妈就是找借口不想把我记起来,为了让你旧情复燃得顺理成章点儿是吧!我受够了凭昆然!我再也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上赶着给你掏心掏肺了!我怎么就碰上你这种人了……”

“池觅,不是,你听我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

池觅打断他,“我要怎么相信你?”

凭昆然停下来,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你上次没让我做,这次你让我做爽了,我就相信你。”

凭昆然皱起眉来,池觅的话让他觉得刺耳,但他这时候已经不想计较太多了,他欠池觅的,就算让池觅打他一顿都行,何况是说几句不堪的话。

他叹一口气,“我会慢慢让你相信的。”然后伸手搂住池觅的脖子,凑上去,吻了那让他记忆尤深的嘴唇。

池觅在闭上眼睛之前,把凭昆然拉进屋子,然后关上了门。

拉紧窗帘的黑暗房间里,木床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你、你小子慢点。”凭昆然被池觅抓住两只脚踝,腰被最大限度地折叠,他快喘不上气来了,池觅却不管不顾地只是埋头狠狠干着。

凭昆然觉得很不好受,是心里,他好不容易想起来一些了,他本来希望池觅能让他再多想起来一些,可是池觅像是完全忽略了他的一切感受,把他当个……当个说不好是什么的东西肆意摆弄,倒更像是泄欲。

他在难忍的疼痛里望着池觅哪怕在办着事儿还绷紧的脸,分神去回忆关于面前这人的点滴。

哦,好像刚认识那会儿,这小子就是一脸面瘫相。

池觅猛地一个挺身,让他疼得脸都绿了,忍不住往青年头上拍了一巴掌。

池觅抬起头来看他,那眼神让他打了个激灵。

下一刻他就被池觅抓着腰翻了过去,池觅拿手狠狠按着他的头,从后面进入他。

凭昆然终于有些受不了了,这种没有半点感情的肢体语言。

他挣扎起来,并没有多用力,他只是想转过头去跟池觅说话。

但是池觅似乎被他惹恼了,更用力地卡住他的脖子,把他死死按在枕头里,然后从后面凑上来,他察觉到池觅温热的呼吸,在他耳边说道:“好好享受,这是你最后一次清醒的sex了。”

凭昆然觉得寒毛倒竖,但是他发不出声音来,他像条案板上的鱼一样,被池觅按在**,急迫地下着刀子。

撕裂的疼痛扩大,他几乎要被枕头捂得窒息,最后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他又想起来一点了,池觅眯着眼睛,笑着对他说:“还是哈密瓜味啊。”

池觅没有吻他。

凭昆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室里。

他身上空穿着一件防菌服,赤着脚,躺在手术台上,四周大台的机器以及那盏嵌了十个灯泡的手术灯,都说明了这是一间手术室。

他从手术台上翻身下来,朝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喊了一声:“池觅。”

没人回答他。

巨大的恐惧袭来,他朝手术室的大门跑过去,但是在他伸手碰到门把之前,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五六个穿着防菌服的医生护士出现在他面前,都戴着口罩,为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朝身后的男医生偏头示意,凭昆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回到那张手术台上,其中一个男医生掳起他的袖子,对着他的手臂就扎了一针。

凭昆然才醒过来,身后还有伤,他大骂着挣扎,却还是眼睁睁看着针管里的**被注了进来。

“不要紧张,马上就好了,我们是给你治病的。”为首的医生对他说,但那口罩上方的眼睛看不出一点诚意。

“我操你妈!你们都什么人!放开我!!”

全部人都上来按着他的身体。

“觉得头晕就告诉我。”医生说。

凭昆然偏过头去,努力朝大开的手术室门望去,如果这里是医院的话,应该会有人来帮他。

“救命!快来人啊!救人啊!!!”

他开始觉得眼前的景象模糊,真的开始头晕了,四肢都无力下来。

他拼命望着手术室大门,用最后的希望喊了一声“池觅。”

但是出口的声音微乎其微。

当他感到无比绝望,眼睛快要闭下来的时候,有人出现在了手术室门口。

从一条迈过来的腿,到整个身体,然后站定在那,没有动了。

池觅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