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吓唬吓唬她,让她离沈亦言远点。”

宁瑾是这么对朱函星说的。

是对他说的,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这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宁姝好,为了让宁姝不受伤害,所以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着她远离沈亦言。

却没想到,做过了头。

“长得那么正,早就想尝尝什么滋味了!”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超好!这种泼辣型的,征服起来不是更爽?”

“那当然!衣服都被我扒光了!那雪白的皮肤……啧……”

污言秽语,实在再没有勇气听下去。

宁瑾冲到朱函星跟前,狠狠地一巴掌下去,在酒吧里发出惊天的响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有病吧!”

朱函星破口大骂。

“特么的不是你让我这么干的吗?现在装什么白莲花?还敢打老子?”

“我只让你吓唬她,没让你对她做龌龊的事。”

她身体颤抖起来,心比想象中更痛。

在听见那句,宁姝被朱函星扒光衣服时,悔恨和痛苦蔓延心上。

原来这一步,大错特错。

原来她对妹妹的爱,比恨要深。

“臭婊子!现在跟我装什么装?”朱函星吐了口口水,口不择言,“都找老子去欺负她了,还谈什么龌龊?”

啪一声。

又是一巴掌。

她的眼眸变得漆黑,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又仿佛被万千复杂的情绪填满。

被连着打了两巴掌,实在有够丢人。

怒火贯穿了朱函星全身,扬起拳头,朝她挥过去。

“老朱你别冲动!”

有同伴制止他。

“她现在和沈老大交好,你把她打了,怎么和沈老大交代?”

人这种生物,主打的就是一个贱。

好说好坏,不会听。

硬要死到临头了才会悔改。

听见沈亦行的名字,朱函星霎地停下动作。

与此同时,酒吧门口传来喧嚣。

沈亦行双手揣在兜里,不紧不慢地朝两人走过来,看了眼脸上还有怒火的朱函星,又扫过其他人,目光最终停在宁瑾身上。

她同时直视着他。

不同于以往的淡漠,这一次,带着浓烈的恨和不满。

“你跟我来。”

他迈步往包间走去。

“朱函星伤害了宁姝。”

走进包间,她开门见山。

他却疑惑地回头看她:“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宁瑾:“我只希望她离开沈亦言。”

说罢,抿了抿唇,又补上一句,“沈亦言很危险。”

沈亦行没说话,低头似乎在沉思,许久又突然发出笑声。

那笑声从小变大,从轻笑变得似乎忌惮,到最后,沈亦行几乎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看着她。

“瑾儿,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呢?”

“骗骗你自己就算了,在我面前,你以为还能装得下去吗?”

“你明明,就巴不得宁姝出事吧!”

他步步紧逼,她不得已后退着否认。

“我没有!”

“需要我帮你回想起来?”

停下笑,沈亦行突然变得严肃,一步步走到她跟前。

“十年前,我把宁姝关进储物间时,你其实站在门外吧。”

他说得风轻云淡,恍若事不关己,在讲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她却瞳孔放大,脸色煞白,站在原地浑身都无法动弹。

“明明知道宁姝在被我欺负,你却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她绝望,我说得对吗,瑾儿?”

她咬住唇,克制着涌上来的泪意。

他却不依不饶,继续缓缓说道:“承认吧瑾儿,你和我是同一类人”

“我们,都是疯子。”

沈亦行弯下腰,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

宁瑾闭上眼,脑中闪过的,是从小到大,和宁姝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宁姝从小就爱粘着她,做什么事都会叫着姐姐一切,遇到什么麻烦都会扑进姐姐怀里,求姐姐安慰。

她嫌她麻烦,可面上却不表现出来,行动上又二话不说地替宁姝解决麻烦。

她想起宁姝犹为不快乐的那段时光,总是苦口婆心,百般哀求地对她说,沈亦行是变态,是骗子,沈亦言一个人承担了一切。

回溯起来,宁瑾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对沈亦言渐渐地感了兴趣。

她是见过沈亦言的。

在宁姝见到沈亦言的那个下午,看到他的人,也不只是宁姝。

可宁姝选择了毫无顾忌地说出来,而她的性格,注定了她只会把初见一瞥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唯独只有那一次,她鼓起勇气,以宁姝的身份,去见了沈亦言。

被一眼看穿本是一件足够尴尬的事,他淡淡的神色,无所谓的眼神,还有对宁姝的在意,像极了讽刺。

于是人生中第一次充满恶意的,将那条传递着属于沈亦言对宁姝思念的红色手绳,据为己有。

再后来,离开沈家。

也是从那时候起,宁瑾逐渐感觉到,宁姝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粘着自己。

她的妹妹,学会了和曾经口中最亲爱的姐姐保持距离,学会了不再把所有喜怒哀乐和盘托出,学会了小心翼翼掩藏情绪。

她应该感到高兴的。

本来就嫌宁姝烦,现在对方主动和自己保持了距离,岂不是正合她意?

可心里那份不知所起的难受,始终盘旋心头。

为什么呢?

看宁姝幸福,她会羡慕,会嫉妒,会不满。

看宁姝受伤,她也会难过,悔恨,自责。

难道人都是如此复杂的生物吗?对至亲爱得深厚,又同时充满抱怨。

【最喜欢姐姐了!】

猛然间,宁姝坚定爽朗的声音飞入耳中。

宁瑾猛地睁开,推开沈亦行,看着他坚定地说道:“不,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真正爱宁姝的。”

不然,也不会在听见朱函星明明按照她的要求欺负了宁姝之后,不仅没有一丝快感,甚至被后悔灌满全身。

人生第一次,宁瑾尝到了后悔的痛。

但沈亦行不为所动,甚至笑出声来:

“何必给自己洗脑呢?嘴上说着爱宁姝,行动上却做着一件又一件伤害她的事。看来比起我,你还是更道高一尺。”

“随你怎么说。”

总而言之,她再也不要经受这样的痛,伤害宁姝,是她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如果可以,她愿意用以后的时间来弥补。

或许仍旧会嫉妒,会不满。

可那又怎么样呢?

人本就是极为复杂的动物,人不可能永远地爱着一个人,也不可能永远恨着一个人,爱恨总是相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