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认识白野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漫不经心的态度,随意懒散的姿态,都是白野心思缜密的伪装。他一次次地做着所谓“破格”的事,一次次在她面前表现得为难,实则对自己的目标势在必得,要下什么棋,要怎么走,都门清儿得很。
如果说沈亦言是暗藏凶猛的虎,沈亦行是咬人于无形的蛇,那么白野,就是蓄势待发的鹰。
那双鹰眼犀利到可怕,似乎总能在人毫无防备之时看穿一切。
“白警官。”
宋瑾拨开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歪了歪头,用一种极为不解的目光看着白野。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是宁姝吧?”她只觉得好笑,“你是不是侦探小说看得太多,所以给自己脑补了这么一番异想天开的大戏。”
“异想天开?”白野重新发动车子,表情镇定又自信,“我是不是异想天开,你心里最清楚,我也不逼着你承认。只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是依旧想一个人孤注一掷甚至走向绝路,还是跟我合作。”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我知道你已经有了放弃一切的决心,但是给自己一个退路总好过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你说呢?”
宋瑾紧抿着唇不说话。
“或者我换个说法吧,用正当的手段找出宁……宁姝案子的真凶,你和沈亦言之间,说不定还是有可能的。”
“正当的手段?”
宋瑾突然转头盯着白野,那双狭长细冷的眸子充满了嘲笑和失望。
“如果正当的手段有用,这么多年会连个屁都查不到吗?!”宋瑾情绪激动起来,泪水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白野,你以为我没相信过你们吗?十年前,我天天去警局守着,等着,盼着,就是想等到案子的任何想消息,哪怕只是一丁点也好,至少是有希望的!”
“可是我等到了什么?是悬而未决就进行档案封存!是嫌疑最大的沈亦行安然无恙地出国享受人生,而沈亦言却因此进了少管所!是我妈终日以泪洗面最后天天骂我是杀死我姐的凶手!”
白野的瞳孔渐渐放大,在听见宋瑾最后几个字时。
宋瑾眼泪地不住的留下,可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反而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甚至如释重负般地扯了扯嘴角,浑身都放松下来,脸上愤怒的表情逐渐变得柔软,最终化成一个释然的笑意。
“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叫她姐姐……”
明明已经隔了那么久的时间,可是姐姐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时,那种久违的,和宁瑾之间的亲密回忆像泄了堤的潮水,汹涌着淹没了宋瑾。
眼泪不知道流了多久,心情平复下来时,宋瑾又恢复到那种冷清淡漠的样子。
“白警官,你的确很聪明,十年前的那场高烧,我没有忘记任何事,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我醒过来之后,所有人都在叫我宁瑾,他们说,宁姝死了。”
“可是明明……我才是宁姝……”
“我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就连警方都说,死去的人是宁姝。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本来该死的人是我,可是我却活了下来,不对,其实我也算是死了吧,我的名字在宁瑾死掉的那一刻也跟着消死去了。”
“所以我想,既然事实已经是这样了,我不如顺势而为,用着宁瑾的名字活下去,连带着她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宋瑾闭了闭眼,伸出手遮住眼睛。
白野安静地听着她说话,眉宇偶尔浮起一丝疑惑,但一直没有打断宋瑾,直到她停下来,才问道:“你姐姐当初,真的找人欺辱过你?”
宋瑾垂眸,用沉默回答了白野。
白野沉沉地叹了口气,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肯定,对宋瑾……也就是宁姝而言,姐姐宁瑾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骨血相连,又是双胞胎,注定了这两个人感情上的亲密无间。
可是正因如此,有些事情就更说不通了,比如宁瑾为什么要找人欺凌宁姝呢?
难道真的如宋瑾所言,是因为嫉妒吗?
仅仅是因为一个男孩子,就要伤害自己的亲生妹妹?
白野实在想不通这点。就算换位思考,如果白雅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他就算发再大的脾气,也是关起门来自己教训自己的妹妹,怎么可能让外人来教训白雅,更不用提对方还是不入流的小混混了。
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白野也不再顾忌那些有的没的,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宋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思了很久才说:“你刚才合作的事……”
白野坐直身体,“你愿意考虑了?”
“考虑可以,但我有前提条件。”
白野笑了笑,“早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答应,说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宋瑾微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又不是第一次跟你合作。”
白野挑了挑眉。
“想从你这里挖点消息,可不得付出点什么。”
看着白野脸色从容的笑意和全然的相信,宋瑾心里放下了些许的戒备。仔细想来,她和白野相识之初,从最开始的看不惯,到等价交换的合作,再到现在的坦诚相待,也算是一段不错的革命友谊。
既然上天安排白野看穿了她这么多年的伪装,是不是也在暗示她,可以试着去相信眼前这个警察呢?
宋瑾在心里问自己。
“我是宁姝这件事,我希望不要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宋瑾缓缓说道。
白野:“就这?”
“就这。”
“没问题。”
白野答应的爽快,他本来也没打算要把这个消息公诸于世的。
真正死去的人是宁瑾,可警局的所有档案都关于宁姝的,这本来就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甚至连白野都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人能从中进行操控。
“不过话说回来。”白野突然想到什么,认真问道,“你不打算让沈亦言知道么?这十年来,他可是一直都在承受着失去你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