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抬头看他。
季言礼起身:“你跟我再住一个月怎么样。”
“一个月之后, 如果你父母的事情还没有定论,我们再离婚。”他淡声。
虽说隔了两层衣服,但后背抵着身后的围栏, 还是有些凉。
沈卿低头, 咬了咬唇,忽然轻道:“季言礼, 你是喜欢我吗?”
沈卿问这话的时候没抬头,眼睛仍旧盯着季言礼胸前的衣扣,甚至是在这句话尾音落下来的时候,目光随着往下掉了掉, 垂在男人前襟再往下的一颗扣子上。
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
季言礼一手抄在衣裤的口袋, 另一手撑在沈卿的身后,微压下巴, 看着身前的女人。
他看到她很轻地皱了下眉, 像是对这个问题困惑,又像是不想真的知道答案。
季言礼手从围栏上松下来, 低头看了眼手机,很淡地, 不太在意的口吻:“还行。”
沈卿闻言眉皱得更深,她抬头,目光投向季言礼, 非常不理解的:“那你这样跟我纠缠有意思吗?”
“有意思, ”季言礼轻轻一笑, 收了手机, 抬手帮沈卿把碎发挂在耳后, 他动作轻柔,“你这么骗我, 我当然要报复你一下。”
-
沈卿答应了季言礼的条件。
尚灵发来消息的时候,沈卿正坐在一楼客厅,看几个佣人进进出出搬东西。
尚灵:[所以你真的要在加拿大再呆一个月,等季言礼帮你把事情处理了?]
沈卿盯着屏幕,往后捋了把头发。
沈卿:[也不是全靠他帮,主要是需要他借我点钱。]
沈卿说完再次吐了口气,她肩膀塌下来,脱力地往后靠了靠,倚在沙发上。
季言礼这栋房子显然不常住人,帮佣和工人已经忙里忙外搞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把两人常用的东西完全搬到这栋房子里。
沈卿的目光落在右侧两个工人手上的梳妆台上。
看往楼上去的方向,应该是要搬到浴室。
沈卿盯着那两个人的身影木愣愣地看了会儿,手指抬起,无意识地给尚灵去了条消息。
沈卿:[我是不是错了?]
尚灵疑惑:[怎么了?]
沈卿没再回,只是薅着头发转开了目光,移向远处院子里长得很好的山茶。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这样和季言礼搞在了一起。
晚上季言礼从门外回来时,看到坐在客厅沙发的沈卿。
女人穿着长到脚踝的白色睡裙,外面罩了件米色的毛衣开衫。
毛衣很厚,宽大,显得她人更单薄。
客厅里的灯只开了天花板上的一顶,光线不足,暖黄色的光朦朦胧胧地洒下来。
沈卿正拢着毛衣的前襟,看摊在腿上的电脑。
模样专注,八成在跟余曼视频。
季言礼没急着进去,站在正对客厅的花园里,跟屋里的人隔了一层落地窗,静静地看着她。
他站在通往房子侧门的石板小路上,两侧是高到小腿的灌木丛。
挡不住他的身影,但屋子里的人还是没有看到他。
季言礼往旁边走了两步,背对身后的玻璃窗,在身旁的花坛上坐下来。
他晚上去了一个应酬,身上是白衬衣和黑色的细领带,手里拎着刚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了右侧大腿上。
季言礼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是几分钟前林行舟发来的消息。
林行舟查了十年前那段时间季家所有的资金流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关于那个工程的投资和收益也都是从他父亲的账上走的。
季言礼拇指划在屏幕上,把林行舟发来的那几份文件,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几分钟后,他收了手机,点了根烟。
沈卿是在季言礼滑动打火机时看到他的。
可能是火苗在黑暗里跳跃的那一下太明显,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在那一瞬间沈卿抬了下眼睛,看到了坐在花坛上的那个男人。
她盯着季言礼微微有些出神。
突兀地想到,她不在华元府了之后,那栋房子空空****的,会不会有点冷。
“老板?”余曼在耳机里叫她。
沈卿拢了思绪,低头看过去。
没过两分钟,花园里的人已经抽过一支烟,起身,从前门绕了过来。
季言礼从玄关处走过来,扔了外套丢在软塌上,先是走到沈卿身边,拉起她的手往她手腕系了条手链,再接着才是走到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来。
季言礼的动作太快,沈卿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条手链已经在她手腕扣紧了。
款式很简单,周围一圈紧密衔接的钻石,错位相排,大概有二十几颗。
手腕内侧最中间的地方,有一颗藏于其中的蓝色宝石。
沈卿微有点诧异,戴着手链的那只右手还悬在半空:“这个是什么。”
“里面装了定位器,防止你逃跑,”季言礼手机扔在茶几上,吊儿郎当地笑了声,慢条斯理地扯领带,“你跑了欠我的钱怎么办。”
他话音混里混气的,语调微微上扬。
这话既像是认真说的,又像是随口胡诌的。
沈卿看季言礼一眼,另一手松开扶着的电脑,要把右腕上的手链摘下来。
季言礼看着她的动作没动。
手链的搭扣不太好解,沈卿按着那个卡扣推了两下,最后还是无奈松下手。
她肩膀耸着,垂眼盯着那个手链看了会儿:“季言礼,你能不能说话正经点。”
等了两秒。
季言礼出声:“正经。”
他起身,单手解开袖扣转身欲往楼上走,路过沈卿的时候,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没了刚刚的调侃,很温和的:“是我送你的礼物。”
沈卿转头看着那个往楼上走的背影,犹豫了片刻,放了电脑,跟上去。
她往前追了两步,跟上已经走到了楼梯中间的男人。
“季言礼。”沈卿轻声叫道。
抬脚刚上了一阶楼梯的男人顿了下,慢悠悠地转过来。
他单手撑着栏杆,松松垮垮地站着,垂眼看过去。
往下两个台阶,沈卿正站在那里看他。
未施任何粉黛,很素净的一张脸配着身上的白毛衣,看起来很纯。
沈卿左手搭在自己的右手腕,很轻地摩挲着那根细细的手链。
她隐约想起来这东西为什么眼熟,但不确定。
上周意大利珠宝展的一个秀款。
隐在几十颗钻里的海蓝色宝石——永恒且唯一的爱。
“季言礼......”她舔了舔唇,又轻声喊了一句。
下一秒,被单腿跨下来的男人捏住下巴,吻下来。
温热的气息,带着不太明显的酒气。
沈卿往后躲了躲,右脚后撤差点踩空在楼梯上,季言礼按在她的脊背上把人带回来。
他偏开头,稍皱眉,声音里染着难耐的沙哑:“小心点。”
沈卿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低头,轻喘着气,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些埋怨:“谁让你突然过来?”
季言礼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支在身侧的扶手,淡声笑了下,语调拖沓,很轻浮的:“我以为你在索吻。”
沈卿倏地抬头看他,眼睛带着不理解,声音无意识地比刚刚软了些:“你神经啊......”
两人站在楼梯中间,季言礼后背抵着扶手,把沈卿往怀里拉。
他垂头,从她的唇往下,流连在她的脖颈上:“你就当我喝多了。”
男人的短发蹭在沈卿的侧颈,弄得她有些难受。
沈卿被迫仰着脖颈,目光触到一侧的水晶灯时,眼睛被刺得微微酸胀。
恍然间,她想起来在采尔马特的时候,他走错房间那次。
沈卿手抵着季言礼的肩膀,轻喘气,咬字不太清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装醉。”
“没有装,”他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衣扣,语音含混,带着低笑的气音,“真的喝多了。”
衬衣的扣子被他带着她的手一颗颗解开。
季言礼察觉到沈卿的抗拒。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后颈,在她耳边压着声音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卿卿。”
季言礼下巴搭在沈卿的肩膀上。
他微微眯眼,目光落在远处,突然想到远在淮洲的那只小十七。
也不知道最近都没有回去,那个小东西是不是还趴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一动不动。
季言礼的的手摸在沈卿的后腰。
哑声,声线低下去:“就这个月,嗯?”
这场婚姻就只维系最后一个月。
之后,如果你真的不想就算了。
沈卿觉得自己也有些问题,明明下定决心不想再和季言礼有任何联系,现在又跟他不清不楚。
不清楚是亲眼看到过他的孤独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沈卿觉得自己对季言礼,总是会无意识地放软身心。
她推着他的手逐渐放软下去,就像昨天晚上那次,并没有真的抵抗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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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虽然跟季言礼住在一起,但倒是没被限制自由。
偶尔去公司,或者找一下余曼。
季言礼大概也是知道,因为这笔巨额的资金欠款,沈卿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和他完全划清界限,一刀两断,所以对她,只存在口头上的威胁。
一连几天的时间,季言礼好像都很忙,回来的时间很少。
但晚上都会按时回家,在书房忙到十点多,去浴室洗过,回房睡觉。
沈卿还是对和他亲密这件事有点抗拒。
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实在是没办法心无旁骛地投入。
季言礼好像也知道,所以自那两次之后也没再强迫她。
晚上睡觉,就只是单纯地睡觉。
她对季言礼的想法还是没办法确定。
但沈卿觉得,他大概、也许是喜欢她的。
沈卿裹着毯子坐在一楼看电脑,想到这事一时有点出神。
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怎么,总之电脑上的文件有点看不进去。
尚灵的电话正巧这个时候进来。
尚灵最近回淮洲了。
沈卿不在,她也无聊,经常时不时就打电话过来。
尚灵说了些淮洲最近发生的事,发现对面人一直没说话,好像没在听。
“小卿?”尚灵喊了声。
大概过了两秒,沈卿像是刚回过神一样,轻声“嗯?”了一下。
尚灵了解她,问了句:“你刚在想什么?”
刚在想什么......
沈卿摇摇头,无意识地轻吐了口气,回那端:“没有什么。”
这声落,她偏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
红木色的老式摆钟,时间已经指到了十一点多。
但季言礼还是没有回来。
住到这里已经有一周多了,季言礼从没有这个时间还没回来过。
沈卿的手指蹭了蹭键盘,不小心把文件上的一行字删掉了。
她回过神,按了下撤回。
尚灵是开着免提在跟沈卿打的电话,此时另一只手正在翻朋友圈。
几秒后,她声音忽然停了下,断了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的话。
“小卿,”尚灵出声,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和季言礼都在加拿大是吗?”
沈卿核对了一下电脑上的文件没再有任何缺漏,点了保存,把文件关掉。
她没太注意,回了个:“嗯,在渥太华。”
尚灵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几眼,不确定要不要发给沈卿。
因为照片上两人的姿势实在算不上过界,况且沈卿可能也不太在意季言礼到底是不是有外遇......
尚灵沉默了太久,沈卿疑惑,问了个:“怎么了?”
“没事,就是......”尚灵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照片截图发了过去。
她斟酌着措辞:“就是你知道最近那个女明星吗,今年初直接好莱坞大制作电影出道的那个,虽说演的是女配,但演技好,人也漂亮,还获了提名......”
沈卿看到屏幕上尚灵发的消息了,但没点开,此时她突然转话题,又铺垫这么多,不免疑惑。
沈卿关了电脑,把手机拿过来,往后靠了靠,窝在沙发里。
笑得温婉:“怎么突然提这个,你不是不关注娱乐圈吗?”
沈卿手指戳开屏幕上的消息,随后也楞了楞。
照片上的主角显然不是季言礼,沙发上坐着的一圈人里,男人身高腿长,灰色衬衫右臂的袖口挽上去了一半,慵懒随意,很惹眼。
当然和他一样惹眼的还有他一旁的年轻女人。
女孩儿穿了蓝白色的礼服裙,蓬蓬纱的裙摆占了两个座位那么大,笑容艳丽,是很招摇的美。
她正掩唇对一旁的季言礼说着什么,而男人单手搭在她身后的靠背,微微低头,配合她的高度听着。
而更重要的是,女孩儿身上披着的衣服是季言礼的。
今早出门时,季言礼穿的衣服。
沈卿记得。
季言礼不守规矩惯了,在沈卿之前出席各种活动也很少很少带过女伴。
他从不屑于逢场作戏。
沈卿盯着那照片看了会儿,接着听到尚灵很小心地问她:“你知道季言礼前两天探过她的班吗?”
“许瑶这两天在渥太华拍戏。”尚灵说。
沈卿想到前两天季言礼有一次回来的也比平常晚一些。
想到这里,沈卿垂眸,把照片放大又看了两眼,看到了靠近许瑶听她讲话的男人唇边淡淡的笑。
她手捏在手机边框,沉吟几秒。
轻声回答对面:“不太清楚。”
沈卿的声音很平静,不想是生气或者有别的情绪。
尚灵想了想,把话题岔开了。
和尚灵挂掉通话时,沈卿抬头看了眼表,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季言礼还是没回来。
刚那张照片......
沈卿不自觉的打开和尚灵的聊天记录,往上,再次滑到照片的位置又看看。
渥太华这几天有个电影节,她是知道的。
沈卿忽然想起来,季言礼要参加这个活动并没有跟她讲。
她轻眨了两下眼睛,退出聊天记录。
所以是因为已经找到了女伴吗?
沈卿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望着远处没打开的电视机,有些出神。
片刻后,她晃了下头,捋着头发从沙发上站起来。
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情多想。
世家子弟,在各种场合逢场作戏很常见。
豪门联姻很多都是名存实亡,夫妻两个人各玩各的。
沈卿对自己这么说。
她抱着电脑上楼,回到卧室,冲了个澡又洗了头发,等头发吹干从浴室走出来,再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沈卿踩着拖鞋往**走,站在床边盯着床铺看了会儿,发现被子好像有些厚了。
这几天升温,天气变暖和了不是一星半点。
沈卿转身,从另一个房间找到一个薄一点的被子,把被子的被套扒下来,换成自己喜欢的。
慢慢悠悠晃了半个小时,终于是爬上床准备睡觉。
然而也不清楚是不是早上起得晚。
她并不大困。
沈卿抱着被子在**翻了会儿,终于妥协般,从床头捡了自己的手机。
她窝在被子里靠着床头,盯着通讯录的界面看了会儿。
两分钟后,拨了其中一个号码。
听筒里很简短地“滴——”了两声后,电话被接起来。
“还没睡?”低醇的男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些微弱的电流质感。
沈卿抿着唇没说话,开始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要给季言礼打这通电话。
接起来,她又不知道说什么。
季言礼看了眼酒桌上的人,往一侧走了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沈卿绷着唇,几秒后揪着身上的被子,轻声道了句:“白天睡多了,有点睡不着。”
季言礼走到厅侧的走廊。
没什么人,左手边的窗户能看到渥太华的夜景。
沉睡中的城市,只有零零散散的星光。
季言礼目光落回来,半垂眼睫,他背抵着墙,左手抄在西裤的口袋。
嗓音低低的,清哑慵懒:“那怎么办,哄你睡觉?”
“要听什么摇篮曲。”他轻轻笑着,宠人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