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
纵然段浩平常再被林洋称作是机器人, 此时不免也愣了下。
季言礼此刻还有心情说笑,他闭着眼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混沌的笑声:“怎么,听不懂中文?”
“那个……”段浩迟疑了一下, 试探着问道, “您和沈卿小姐的吗?”
季言礼翻了个身,侧躺在**,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语调很松散,懒洋洋的。
“不然呢?”他反问。
季言礼话音落,段浩也察觉出自己问得有点多, 他连忙应了两声, 说会找公司法务做一下财产分割等,尽量在明天中午把初稿拿给季言礼看。
季言礼嗯了一下, 声音听起来有点无精打采。
几分钟后, 屋外很轻的“滴——”一声刷卡的声音,再接着是步调很缓的走路声。
他们住的是套间, 从屋外要经过一个客厅才到卧室。
大概十几秒,卧室的门被推开。
沈卿也没想到推门进来, 能看到还没睡的季言礼。
两米乘两米的宽阔大床,男人横躺在中央,睡袍松散地敞着前襟, 他侧躺着, 脸埋在一条手臂下, 发丝凌乱, 让人看不清他被遮住的脸。
沈卿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轻声走过去:“怎么这样睡了......”
季言礼手臂动了动,轻嗯了一下, 也不知道回答的是什么意思。
沈卿弯下腰,想拨了他的头发看看是怎么回事,但在她的手即将要碰到男人时,躺在**的人动了动,撑着床坐起来,换了个姿势,躺回正确的位置。
他仍旧是半侧着,右臂压在枕头上,脸埋了一半。
这人连睡觉都有种懒散不羁的神态。
沈卿有些莫名,但也没打算多问,毕竟**的人闭着眼睛的样子,也不像是想和她半夜闲聊的。
月光从被打开的窗帘缝隙泄进来。
沈卿盯着那处看了看,走过去,把纱帘重新拉上。
她不记得刚刚出来时,纱帘有没有被拉开了。
沈卿的手勾着纱帘的边沿沉吟了一秒,手松开,转身往床边走。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是她也有些累了,不太想去纠结一个并不重要的窗帘是被拉上还是被拉开。
沈卿揉了揉太阳穴,从床尾绕到另一侧,踢了拖鞋上床。
然而背刚挨到柔软的床面,她突然察觉身边一直侧躺着没什么声息的人动了动。
男人清瘦有力的小臂圈过来,环在她的腰间。
他手上用了些力气,拨了下沈卿,把她翻了个身,从身后把她拥在怀里。
很温柔的动作,沈卿却楞了楞。
她和季言礼同床共枕的时间不少,但躺在一起真正意义上“睡觉”的时候,却极少用这么亲密的姿势。
两人都忙,不是同一个时间上床是常有的事。
感情没那么深,没有后上床的那个把前一个吵醒非要抱在一起睡的爱好。
刚在外面沾了凉气,此时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又被人抱在怀里,沈卿身上一时舒服,意识有些犯昏。
但她强撑着咬了咬舌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有点睡不着。
“季言礼?”她握上男人的小臂,晃了晃环在她腰上的手。
温吞困顿的男音,拖沓着语调“嗯”了一下。
带点睡梦中的喑哑。
“干什么?”季言礼问。
沈卿感觉圈着她的手臂再次紧了紧,她身上穿了吊带睡裙,露着的肩膀已经亲密无间地贴在了季言礼的前胸。
男人敞着的浴袍大概率已经松垮到不能再松垮。
肌肤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被子下的温度恍恍然再次升高。
吻从后颈落下来时,沈卿有些抗拒,她推了推季言礼,声音飘忽:“你不累吗?”
男人貌似是在她身后笑了一声。
没回答,但攥着她的指尖伸到自己的衣服里,按在肌肉线条明显的滚烫腹部。
耳鬓厮磨,季言礼的声音很轻,仍旧是带着调笑的:“不是下去找前台?”
“手怎么这么凉。”他说。
沈卿手指在季言礼的手里缩了一下,下意识找借口解释:“晚上温度低,大厅里也凉。”
“凉还出去?”很轻地斥责,温柔眷恋。
若有似无的吻,从后颈已经落到了肩膀。
沈卿兴致不高,特别是她现在心里稍微有些古怪。
她抬手按了按额头,手再次抵在季言礼的肩膀上,轻声:“......我不太想。”
“那如果是我想呢?”
按着沈卿腰的人翻身覆在她身上,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压在了枕头里。
沈卿的声音轻,季言礼声音也轻,他自上而下垂眸看着她。
纱帘没拉紧,透进一丝光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散在女人琥珀色的瞳仁里,亮亮的。
季言礼就在身下女人这样直愣愣地注视下,低了头去吻她。
动作很轻的,甚至都不能算是吻,只是像羽毛般地碰了碰。
“刚刚去哪儿了?”沈卿听到季言礼这么问她。
他声音轻飘,但话音里貌似却带了“最后一次机会”的决绝。
沈卿不知道怎么解释,已经撒了那么多次谎,现在再改口早已经来不及。
她垂眼,任由手腕被带些强制性地制住。
“楼下,找前台。”
“是嘛。”
撑在她身上的男人笑了,再接着略微挺身,是毫无前戏的欢.愉。
沈卿轻哼了一声。
感觉并不美妙,但也不算难受,刚刚的亲吻也算是帮她铺垫了一些。
季言礼其实一向很在乎沈卿的感受,即使每一次都完全由他掌控,但并不是全按他的性子来,他好像很喜欢看她的反应,所以诚然他在**总是强势的,但也总是极致温柔的。
但今天,好像不大一样。
“季言礼!”沈卿轻叫了一声。
她声音颤颤巍巍的,不自觉地带了那么点听起来很可怜的求饶:“可不可以轻一点?”
季言礼没回答沈卿的话,只是低头看她。
他眼睛里的情绪不高,欲.望也不重,眼神淡淡的,唇角挂着淡薄慵懒的笑。
季言礼帮沈卿把头发拨开,拇指压在她的眼尾。
唯一能透露他此时难耐的,只有微哑的嗓音。
“你上次说的‘可以试试’,”季言礼低头,拇指轻蹭了一下沈卿的鼻尖,抹掉上面的汗,“还算数吗?”
季言礼问得没头没尾,沈卿却听懂了。
或者不能说是听懂了那么简单,那句回答他的话,她其实也一直记得。
她撇开视线,咬了咬唇,忍受着身上的难耐,没回答。
季言礼轻笑一声,手轻柔地盖在沈卿的发顶,埋头在她耳边,很温柔地帮她回答:“不作数了对吗。”
他明明说的是问句,却用的陈述语序。
冷白色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泄进来。
冬至了,今夜好像有些冷。
......
第二天早上醒来,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前一晚的事情。
沈卿是心里乱,一点都不想想昨晚季言礼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而季言礼......到底是怎么想的,沈卿就无从得知了。
沈卿和季言礼洗漱过,从房间里出去下到一楼吃早餐。
五星级酒店的早餐很丰盛,两个人整顿饭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早上九点半,喝掉杯子里的牛奶,放在餐具一侧的手机响了下。
季言礼低头看了一眼,是段浩告诉他离婚协议的初稿已经拟好了。
段浩:[要现在发给您吗?]
季言礼放了手上的刀叉。
季言礼:[下午吧。]
季言礼擦了擦手,问一旁的沈卿:“吃好了吗?”
沈卿用纸巾抹了嘴巴,点头。
商宴这边的活动今天就结束了,从这边开车到市里要一个半小时,回房间收拾东西,等下十点多出发,回到淮洲市区还能赶上一顿早饭。
沈卿和季言礼拎着东西下楼的时候,在酒店门口遇到了林洋。
林洋身边还带着前一天晚上的那个温婉女朋友。
姑娘对沈卿的印象很好,大老远看到她就伸了手,小幅度地跟她打招呼。
沈卿也点头,礼貌地笑笑。
林洋这人相较于林行舟,办事情方面其实不大踏实,但这种人也有这种人的好。
圆滑世故,社交和察言观色的能力都很强。
季言礼和沈卿走近,他瞄了两人一眼,状似开玩笑的:“天冷你俩的脸怎么也冷?”
季言礼身上穿了深灰色的大衣,站在沈卿一侧,他垂着手,微微眯眼,一副刚度完假,身心都很散漫的样子。
沈卿回头看了眼季言礼,脸上她倒没大看出来,但是觉得季言礼今天这身衣服挺冷的。
趋近于黑的深灰色,很硬,是那种穿上就感觉这人很不好惹的颜色。
沈卿转回视线,搓了搓自己的脸,声音飘忽地答了一句:“没有吧。”
“是吗?”林洋神情玩味,视线在两人身上反复溜达了两圈。
几个人站在酒店门口等门童把车开过来。
一分钟过去,门童没等过来,等过来了另外一个人。
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人,他身形颀长,肩宽腿长,长度到小腿肚的长风衣穿在他身上显得他身量很高,身姿也挺拔。
林洋往那处瞥了一眼,随口问道:“你哥昨天不是回淮洲了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来回开车两三个小时,就算有司机,也挺恼火的。
沈卿把脖子上的围巾缠紧了一些:“昨天傍晚就回来了。”
季言礼接过门童递上来的钥匙,闻声目光在前侧女人身上落了一眼。
也不知道最近天气为什么这么反常,才刚十一月,温度骤降,天变得太快,今早起来风凌厉得像刀子一样削在人脸上。
林洋的女朋友把大衣拢紧了一些,往林洋身边靠了靠。
林洋揽着她的肩,手在女孩儿的上臂上不自觉地搓了两下,心疼地问道:“冷了?”
女生脸都冻白了,轻点了两下头:“有点。”
“这什么天啊,”林洋轻啧了一下,“这风得有十级?”
“十级你不吹跑了?”女友嗔他。
酒店门前左侧的地方放了两米多高的广告牌,上个月有一个奢侈品的牌子请了明星在这里搞活动,牌子还没来得及收。
边框是钢板的,特别沉。
也不知道是风大,还是这广告牌在这里架久了没人管,底下架子已经松了,总之这长方形的牌子在风中摇晃了两下,总让人觉得有倒的趋势。
“我靠,这牌子不会倒吧。”林洋盯着那处。
话音落,风再次呼啸着卷来,仿佛要把人吹倒。
沈卿被头发眯了眼睛,她手抬起去拨脸上的发丝,等再睁开眼睛时,入目的就是即将要砸向时恒湫的巨型广告牌。
几人站的地方和时恒湫就隔了三四米,沈卿想也没想,提步就向那侧冲去。
电光火石之间,沈卿刚迈了两步,忽然一股大力把她往身后扯去。
这广告牌横着有四五米,沈卿两步的功夫已经冲倒了被砸的范围之内。
当然进到这范围之内的不仅有沈卿,还有从她身后跟上来的季言礼。
“沈卿!”拽着她的人声音沉怒。
然而此时沈卿大脑一片空白,她眼睛里只有前方两米处的男人,丝毫没有察觉这牌子倒下来会被砸到的还有自己和季言礼。
她推开身后的男人,拔腿向时恒湫的方向冲去。
“哥!!”
忽然,肩膀一阵尖锐的刺痛,猛烈而沉重。
季言礼单腿跪倒在地上,失去意识之前,他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沈卿冲到时恒湫面前,稳稳地托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