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雪并不富裕,却比我富有。她那种超越了物质的富有,是我很难企及的。而在以前她似乎从来就没有让我这样刮目相看过,现在她居然活得那样自信和理直气壮。
她真的离开了她所在的公司,似乎并没有怎样仔细地掂量,仿佛那根本就不是利益攸关的决定。尽管她老公并不同意她这样做,尽管这样做会增加他们生活的压力。她还是离开了那里,近乎毅然决然。
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将去哪里工作的选择,仅仅就因为保安的一次误会,就让她远离了那个在她看来有辱尊严的藩篱。
两天之后,在她的建议之下,我们一起去了C城,是去看望我的哥哥舒洋,这是赵小雪早就有过的想法和提议。我并没有像她那样主动,而我与舒洋至少还算是“准血缘”关系,是我爸爸的善良串联起了我们之间的亲情。而我与舒洋的这种“准血缘”关系,在赵小雪面前似乎早就成了淡化的优势。
看来血缘也绝不仅仅是亲情基因图谱上永远都不变的描摹。曾经有过多少令人感动与感叹的真情,远远地超越了亲情的神秘,超越了人生血缘关系那场生命的宿醉。
我对舒洋的关心与关爱远远不及赵小雪,在赵小雪自然流淌的真诚面前,我的关心与关爱简直就是一场热情的敷衍。
一路上,我明白了,如果舒洋出事之后他的神智是清醒的,如果他需要寻求帮助,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电话打给赵小雪,而不是我。那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舒洋的面前,正是因为他在那一刻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能力。
这些天来,当我知道了舒洋背井离乡的那一刻,曾经与爸爸有过那样的约定,我才开始慢慢地化解了对舒洋多年的误解。可是我依然无法一下子爬出那情感的沼泽,我毕竟在那片泥泞之中,已经跋涉得太久。
走出公共汽车站时,我才知道赵小雪并没有把我们此行的计划提前告诉舒洋,意在给舒洋一个惊喜。这让我又一次感觉到赵小雪在舒洋的心目中是何等重要,我不由得顿生醋意。
我知道这是舒洋在我情感世界中的正式回归。显然他漂移我心灵的大陆已经太远太久,而我确实不曾有过与他从此山水不相逢的理由。我越是这样想,那颗稚嫩的心就越像是被一只大手撕扯着,像是鲜血流淌——点点滴滴。
“想什么呢?”我们漫步在前往医院的路上,赵小雪看出了我似乎心情沉重。
我没有回答她,也根本无法回答她什么,只是默默地继续伴随她缓步前行。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我们走进了医院的病房,还是舒洋重新温暖了我。我是跟在赵小雪的后边走进病房的,她是第一次来这里,而我已熟悉了这里的环境。舒洋首先看到了走进病房的赵小雪,而后目光却长久地驻足在我的脸上,也许是我再一次突然到来,让他感觉到了意外,而赵小雪的到来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们围坐到他的病床前,我还是将此行的动力如实地告诉了舒洋,是赵小雪提议要来看看他。舒洋却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惊讶和惊喜,他似乎依然更在意我的到来。
一个女性柔弱的心灵,往往只需要廉价的熨帖。仅仅是他的几许注目,就已经让我心底的温度迅速提升,我似乎已经是相逢一醉——尽管我只是独自醉倒。
当天晚上,我与赵小雪陪着舒洋慢慢地走出医院,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饭店里共进晚餐。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舒洋的食欲和生命力正在慢慢地恢复。他所表现出的精神状态也已经远非此前我前来看望他时所能相比。我们漫无边际地聊着,只是聊着对工作和城市生活的各种感慨和见闻,却一点儿也没有涉及关于家乡、关于家庭、关于我们个人之间的任何一个话题。
走出饭店时,赵小雪主动建议让我陪着舒洋返回病房,她要去见一位朋友。我并无准备,只能满口答应她的提议。我不知道她是真的需要去会朋友,还是有意识避开我们,从而让我与舒洋在一起单独待一会儿,我只是胡乱地猜测着。
回到医院后,医院的走廊里只有几个来来往往的急诊病患,少了白天时的吵闹和忙乱。不知道是我们两个人谁的建议,我们自然地坐到了医院门诊大楼走廊的长椅上,看似让他稍微休息一下,实际上是给我们两颗久违的心灵一个交流与交融的机会。
我们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并没有激发出他述说的冲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开口问道:“你现在挺好吗?”
“还好。”我回避着他的目光,仿佛亏欠他什么。
“结婚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我真的就让你这样忌恨吗?”舒洋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我愣愣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我结婚都没告诉你一声?谁告诉你我结婚了?”我两眼瞪着他,“赵小雪!是赵小雪告诉你的?”
舒洋连忙解释起来:“你和赵小雪合起伙起来欺骗我,她也说你根本就没有结婚。我反复问过她,她坚决否认这件事。可是你确实是和你老公回老家过年了。我是知道的。”
“赵小雪和你说过什么?”
“她什么也没和我说过,等于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过年前他特意来医院接你走的,我当时是清醒的,你也没有否认啊!”舒洋认真极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我根本就没有结婚呀!”我淡淡地回答。
从舒洋的眼神和他慢慢紧张起来的情绪中,我再一次感觉到他对我的关注与关心。我怎样和他解释呢?
我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舒洋似乎感觉出了我心情的沉重,他不再反复就这个问题寻找答案,而是特意转移了话题:“你生活得快乐吗?”
“快乐”二字仿佛是一剂催化剂,顷刻之间便催落了我串珠一样的泪水,更吹落了我心中的风和雨。我所有的委屈与惆怅,顿时便化作了雨,化作了露,化作了霜。
快乐早就不属于我了,不是不属于我这个年龄,而是不属于我这样的境遇。我当然知道我所表现出的坚强与勇敢都是绵延着爸爸身上的聪明与智慧,都是再现着他传奇般的品格……
我确实曾经有过快乐,可那都是在那个小山村里,在那个我还懵懂的年龄里,在那个像花一样灿烂的流年里,尽管那时我并没有关于母爱的记忆,可是爸爸的臂膀,曾经是我温暖的港湾,我曾经在那湾碧波中尽情地欢笑与快乐过……
舒洋一直在注视着我,我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不希望他与我一样沉浸在这样的悲情里,我特意转移了话题:“我不知道上次我住院时,赵小雪借给我的那两万元钱是你交给他的。我这次给你带来了。”
舒洋愣愣地看着我: “你准备还给我?”
“当然,”我抬起头来,“你正需要钱。医疗费的事情,解决了吗?”
“好在花的钱不算太多。再说已经有人垫付了一部分。”舒洋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你为什么一直在关心我?”我冷冷地问道。
“就连我都不关心你,还会有谁关心你呀?”他是认真的,他是认真地表达着自己内心世界的那份感觉。我顿时便哭出声来,他迅速拉起了我的手,“别哭,别哭了。”他转移了话题,“当然现在好了,你已经有人关心了,这让我放心了许多。”
我已经不再哭泣,我是委屈的,可我依然没有办法在这一刻向他做出任何解释。我不想让他知道已经在外闯**多年的我,身上除了残存着原有的那份倔强之外,还是一无所有,甚至是为了生存,竟然还会与李东演绎了那样一段离奇的人生故事……
我们回到病房。我将他安顿好后,静静地坐到了他的身边。我们虽然近在咫尺,却依然如隔山隔水,隔着从孩童到成年一路走来的那绵长的春夏秋冬。
当天晚上,我与赵小雪是在舒洋住宅里度过的,那也是租来的一个出租屋。
舒洋已经不需要有人专门护理,但他与其他两个事故受伤者都住在医院里,同一个护理工担负着照顾他们的义务。
从舒洋租住的房间里便可以看得出他目前的经济情况,除非他做人极其低调而刻意不显山露水。一个单人房间陈设十分简单,一张老旧的木板床摆放在房间的一侧,**堆放着一大堆没有洗的衣服,距离床边不远处的地平柜上,堆着各种各样的杂物,一个烟灰缸里的烟头横七竖八地堆成了地震灾害过后般的样子。走进厨房便看得出他一定是常常一个人操持厨房业务,还算是井然有序。房间内没有一点儿女人生活的痕迹,看得出舒洋还是一个人,是一个纯粹的单身族。
我与赵小雪久久不能入睡,我郑重地向赵小雪核实着她是否在舒洋面前错误地流露过我已经结婚或者别样的信息。赵小雪理所当然地否定着,我不想让她误解我。我不再怀疑舒洋获得我结婚的流言的渠道,是与她有关联。
赵小雪近乎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她从来没有向舒洋泄露过有关我的任何一点儿天机,甚至是包括我与李东的故乡之行,尽管那时她已经慢慢地猜出了我与李东的瓜葛。她曾经答应过舒洋的要求,等到我结婚的时候,无论那时我是否能够接受他这个哥哥,舒洋都会通过赵小雪为我送上一样大大的礼物。而舒洋能够知道我将要嫁人的信息渠道,只有赵小雪这华山一条路。他之所以承诺将要送我一个大大的礼物,就是因为他知道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亲人。
我在这一刻才明白,我在舒洋的心里实际上是已经嫁人,至少已经早有怀抱。而他在我面前表现出冷静的背后,一定是隐隐的失望——一种知情权被忽略的失望。直到天亮,我的脑海中一直是风卷残云,所有孩童时零星的记忆都如雪片般漫舞着轻轻地飘来——又仿佛梨花带雨。
那是我上小学时,也是一次关于过年的记忆,家里本来决定不再为我置办什么过年的新装,而那时我已经穿了几年的一件棉袄将继续陪伴着我度过又一个春节。我知道一共有三个差不多大的孩子的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家庭,经济状况会是怎样窘迫,尽管爸爸还有着一份固定收入。
我是理解爸爸的,我自然认可了家中的安排。哥哥舒洋当时脚上穿一双旧鞋用来迎接大年的到来,确实是过于寒酸。家里给了他买鞋的钱,他将钱拿出去之后,竟然为我买回了一件羽绒服,而那件棉袄正是那个年月我们那里最为流行的款式和颜色。舒洋是觉得一个女孩在别人面前,比他一个大男孩更需要体面。
我记得这件事在妈妈的眼里,似乎宛如平常一段歌,仿佛怎样做都是她可以接受的事实。那天爸爸并没有指责舒洋什么。那一刻,我仿佛体会到了爸爸心底的五味杂陈,但我已经感觉到一定有一种别样滋味正在爸爸的心底恣肆与弥漫,而那时我实在是太小,还不熟悉人情世故,还不懂得长袖善舞。我甚至在此后的若干年里,尤其是在我无法认同舒洋一去不复返的行为之后,就更不愿意记起这等琐事,不愿意回首彼岸。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今夜与赵小雪这样的交谈,我依然不会发现我童年的彼岸曾经是那样绵长,也曾这般星光灿烂。
第二天上午,我与赵小雪做了分工,由我负责为舒洋洗衣服,收拾室内卫生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赵小雪的身上。我们忙活了差不多一个上午,中午时才算是任务告罄。
就在这一刻,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我根本没有想到电话竟然是李东打来的,我迅速地接通了手机。我本以为是我前去应聘的事有了什么相关信息。我却没有想到,他俨然没提那件事,而是吞吞吐吐地向我提出了一个新的课题。这让我一下子如同步入云里雾里。
原来是李东的爸爸突然由他妈妈陪伴着赶到了B城,已经住进了医院。事情非常突然,是因为李东的爸爸早就身体不适,只是一直没有去医院检查。大年过后,肝区疼痛得厉害,再也坚持不住了,才去了县医院做了检查。县医院诊断为肝癌晚期,他们第二天便赶到了B城。
显然,李东此前所说的他爸爸病危,只是他希望动员我与他一起“衣锦还乡”的残酷谎言,而此刻的再报病危才是祭坛坍塌,神殿倾倒。
李东沮丧地告诉了我实情,他在电话中已经知道我正在C城,他近乎央求地希望我再帮帮他,希望我马上返回B城,再一次出演他女朋友的角色。这突然的变故让我不置可否,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这一刻,我的脑海里早就没有了金钱的概念,不是我特意与金钱切割,而是我不知道我的感情上,还能不能再一次接受这残酷的善意?
时间是紧迫的,因为我与老爷子见面的时间越晚,就越会让他怀疑,就越会让他感觉到他“儿媳”的不孝。
挂断手机,我分明感觉到这已经是无法拒绝的邀请,这是生命攸关的邀请。我之所以做出这种判断的原因,是因为我已经意识到如果断然拒绝,也许当老爷子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对我自己的良心而言,同样会是一种残酷的摧残。
自从离开李东的老家之后,虽然已经完成了我对李东必须尽的义务,可是李东爸爸那期望的目光、那迷离的眼神,还曾经不时地进入我的脑海。
记得此前回到B城的第一天晚上,我本来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在接近天亮时,奇迹般地做了一个梦。李东和他的爸爸妈妈都进入了我的睡梦。
那是一个婚礼现场,新郎与新娘分别是李东和我。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婚礼就设在李东家的院子里。院子里摆满了规格不等的桌子,桌子前坐满了粗肤善面的客人,大家等待着我们一对新人走出正房的大门。我迟迟不愿意出现,院子里响起了乐曲声,那是从录音机里传来的婚礼进行曲,李东拉起我向院子里走去。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身上已经穿着洁白的婚纱,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谁为我穿上的婚纱,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成了他的新娘,我似乎不得已跟着他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掌声已经淹没了婚礼进行曲的乐曲声,不知道为什么掌声会突然停止,人们的目光迅速移向了院子大门的方向。我的目光也迅速跟着移向大门。那一刻,我简直是惊呆了,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迷离在我的不远处,他正焦急地朝我走来,仿佛愤怒——他竟然就是舒洋。
舒洋迅速走到了我的面前,拉起了我的手向外走去,我开始先是一愣,片刻工夫,便醒悟过来,不由分说地跟着他向大院外跑去。院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不知道是谁踩到了我婚纱的下摆,我突然晃动了一下,发现是一个年轻男人试图阻止我逃离婚礼的现场。舒洋回过头来挥起拳头朝那个年轻人打去。舒洋的另一只手依然拉着我,我趁势用另一只手抱起了婚纱的下摆,跟着舒洋向外继续跑去。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李东爸爸撕心裂肺的喊声:“老天呀!你怎么对我这样不公啊!”
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情景,发现老爷子已经昏倒在大门外。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再也跑不动了,不管我怎样用力地奔跑,都如同在原地踏步……
我从梦中醒来,发现双手正捂在胸口处,心跳竟然是那样紧促。瞬间,我的内心便生发出一丝怜悯——分明是一种怜悯。
此刻,我想到了那个梦,竟然不由自主地在那个情境与梦境之间搭起了彩虹般的桥梁,而我的思维竟依然在彩虹般的舞台上轻歌曼舞。我需要恰到好处地把握住分寸,既需要轻歌曼舞,又不能逾越雷池。而所谓的分寸,说到底就是一种适度。
适度——也是生活中的某种筹码,一个人永远都不能让人生的这架天平失去平衡。失衡了,就可能会迷茫,就可能惨痛。而我始终都想坚持着这样一份清醒。
这至少是我这一刻的真实想法。
我与赵小雪随便在路边的一家小店吃起了午饭,我几乎感觉到赵小雪点的饭菜没有任何滋味。我将一瓶酱油往我眼前的面条碗里倒去,两眼盯着面条,竟然将一瓶酱油全都倒了出来,而且溢出碗外,这才被赵小雪发现。
我依然沉浸在如何做出去与留的决定的纠结里。就在放下筷子的那一刻,我郑重地做出了决定,我不再犹豫,我想下午就动身返回B城,不仅仅是为了李东,更是为了他爸爸——为了一个行将离开这个世界的老人。这也是为了我,为了我自己心灵的安宁。不能因为自己的无情,从而承受我不希望承受的折磨。
我想早一点儿返回B城,去圆一个与我原本并没有任何关系的梦。因为有一个理由簇拥着我,我始终相信所有走进我生活的人,所有介入我生命的生灵,不管他是怎样不经意,也不管他会让我怎样落寞与茫然,一定都与我有缘——也许前生,也许今世。
所有的一切,也许是我前生修来的福,也许是我今生躲不过的劫。
赵小雪陪着我去了银行,我将银行卡里的两万元钱取了出来,准备交给舒洋。
赵小雪并不大赞同我的决定,可也没有太多反对的理由,在到达医院之前,她随即决定跟我一起返回B城。这样,我们就更应该快一点儿去医院跟舒洋告别。
走进医院的病房时,没有想到舒洋并不在病房里,一打听才知道舒洋已经出医院,被他单位的一个同事开车接去了公司,说是公司里有一单什么遗留的业务只有他才能妥善地处理。没有谁告诉我们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便拨打起他的手机,拨打了几遍手机,他都没有接听。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不时地在心底校正着自己的决定,我想放弃当天返回B城的决定。正在我还没有说出口的那一刻,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接通了手机,本以为是舒洋打来的电话,手机中却再一次响起了李东的声音。李东根本就没有问我将做何打算,也没有问我是否打算因为他爸爸的健康问题返回B城,竟然开口直接问我什么时候能够到达B城。显然在他的心目中,我是注定会听从他的调遣,服从他的安排。他仿佛把自己看成了上帝,看成了可以摆布我命运的上帝——而我注定虔诚,注定俯首。
他的理由就是他的爸爸住进医院的当天就曾经出现过昏迷。我相信李东并不会因此再撒下一个弥天谎言,况且是以诅咒他的爸爸为代价。我马上联想到我在第一次见到他爸爸时,他隐隐的虚弱,他当时的微笑,当时的亢奋,当时的兴高采烈,显然都只是因为那一刻,那家族兴旺的香火,正在点燃他心底的那丝希望。
这个电话再一次动摇了我刚刚产生的念头。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生命毕竟只有一次。我还是应该成全一个生命凋落之前的静美。
我与赵小雪在病房里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见到舒洋,也联系不上他。我决定马上离开,赵小雪却改变了主意。她决定暂时留下来,不和我一起返回B城,为的是能给舒洋一个心灵的抚慰。这不失为一个良好的选择,我当然是赞成的。她不仅仅会给舒洋一个慰藉,也给了我一个离开舒洋天经地义的理由。我将两万元钱交给了赵小雪,叮嘱由她转交给舒洋。
走出医院时,我依然没有见到舒洋。
我不知道我做出这一决定时是神志清醒,还是浑浑噩噩。我真的走出了医院,像幻影般稍纵即逝,如残阳隐没,如江水流逝。
我注定再一次给舒洋留下了一个莫名的背影——落叶无际,满心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