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打来的电话,我无法在电话中断定他的准确年龄,只是感觉到他起码在四十几岁以上,或者是更大一些。他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名字,说出了我的年龄,还说出了我目前的生活状况。他告诉我有一份工作很适合我,需要我去面谈一下。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并没有震惊,相反却觉得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因为几年下来,摆在我面前的各种各样的陷阱犹如荆棘一样密布。我怎么可能轻易地相信会有这样的机会,让我中了这头彩呢?我不奢望幸运之星会降到我的头上,只希望扫帚星别光顾我就行。
我发出了些许疑问,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找到了我,我再三追问,他也没有给出一个让我放心的答案。当时只是说他是受别人的委托,在操作这件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他最终报出了他需要我去见面的工作单位,让我几乎一下子摆脱了对他的怀疑——市法律援助中心。
我确实相信了他并没有在说谎,可是我却真的震惊了。我是了解我自己的,可我与那样的单位显然是无缘,可能今生都无缘了。我知道我接受的是怎样的教育,我知道我今生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命运。尽管我始终在不断地努力着,尽管我从来就没有向命运低下过自己高贵的头。但命运也有负心的时候,也有辜负他人真情义的时候。
我干脆拒绝了,只当作上帝跟我开了一次玩笑。我们聊了很久,我还是主动挂断了电话,我必须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
我没有想到,已经是下午了,那个人又一次打来电话,还是想让我前去试试。他郑重地说如果我去了,觉得不合适的话,可以郑重地拒绝。
我最终还是走进了法律援助中心的大门。
走进大门的那一刻,我的心踏实了许多。因为法律援助中心就设在市司法局大楼二层的一头。即使是骗子,也一定是取得了合法执照的“天使”——我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当我敲门走进去的那一刻,那个打电话给我的男人接待了我,他一下子就猜出了是我。他说他仿佛早就认识我,我努力回忆着自己曾经的过往,还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与他有过怎样的交集,或者是一次漫不经心的擦肩而过。
我的结论是否定的,我们从来就没有过那样的际遇。
我跟着他去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那像是一个小小的会客室,虽然简单,却很正规。几个大小不等的沙发摆放在四周,看上去又像是召开小型会议的场所。
我们分别坐了下来,我很快知道了他姓张,是法律援助中心的一名工作人员,他是受领导的委托与我见面的。中心需要一名负责法律以外杂务的工作人员,不是那种打水、擦桌子、倒茶、洗杯那种工作的杂务,而是登记来访客人,打印材料,处理各种案件材料的案头杂务。
我还是想把谜底揭开,是什么人,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们找到了我?
我没有谈及我是不是适合这项工作,对方好像也没有怀疑过我胜任这项工作的能力,在意的就是我是否能够正式接受这项工作。
我还是需要面对面地将谜底揭开,我想知道是哪位真人,在不远处给予他对我的这般祝福,让紫气这般东来。
我依然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是只知道外边有人,曾经向他们提出了这样的行为意向,他的领导已经欣然做出了承诺。
走出这座大楼时,我的心底波涛汹涌,长歌当哭,悲笑怆然。
仅仅因为我的身份问题,就让我无法成为上帝的特邀嘉宾,我只能撇开命运对我的这份热情,慨然地走出那个本不应该属于我的生命客厅。
仿佛有几分神秘,我似乎淡淡地感觉到,有一只不被我所知的手,正在左右着我。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也许这对于我来说都可以算是盛世烟花,可是我却真的不能骄傲于它的满天星火。
就在同一天晚上,我与赵小雪见面了,不是我主动找的她,而是她主动找的我。晚上她老公在单位加班,不能回家吃晚饭了。她想到了我,也想到给自己的心灵来一次夜色中的休闲。她打电话让我去她家里吃饭,说是整个春节期间,我们还没能在一起吃顿饭。我便答应了她的邀请,傍晚时分赶到了她家。
赵小雪也和我一样是住在一间出租房里,只是条件要比我好得多,因为那是两个人搭建起的平台,显然比我的那个小家来得威武一些雄壮一些。那一刻,那两居室的住宅顿时便成了我们两个女性的伊甸园——在那一个时空内,在那一个不被异性打扰的浪漫里。
赵小雪把她们的那个小屋打点得简单而又整洁,其中的一个房间颇有几分书房的感觉,这是我所不能企及的艳羡。他们虽然已经结婚,却并没有孩子。多出的许多时间都成了赵小雪丰富自己头脑的温床。她是喜欢学习的,上学时是这样,走进城里时,依然是这样。我随时都可以感觉到她心底的那份渴望,渴望着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改变人生的现状。这是她早早就留在我心中的印象。
我不是第一次走进她的小屋,可还是像第一次来这里时充满了好奇与窥探的欲望。几分钟后,我陪着她走进厨房,食材早就备好,我们一起动手准备晚餐。
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坐到了餐桌前。餐桌摆放在离厨房不远的过道里。饭菜并不复杂,我们的心态也显得轻松。赵小雪边吃饭边向我讲述了一个有关她本人的故事。
过完年她回到了公司上班以后,她照旧工作着。那天,她按照要求去外边为公司买回了一些临时生活用品,当她提着两大包东西回到公司大楼时,竟然被一名保安生生地拦了下来,保安说什么也不让她进门。保安是刚刚换的,此前,他并没有看到过赵小雪。不论赵小雪怎样向他解释自己的身份,对方都不肯放行,他竟然把赵小雪当成了前来这里推销产品的人员。赵小雪解释得越多,对方就越觉得她可疑,他甚至从赵小雪的衣着打扮中,断定她一生就是一个推销小件物品的材料。
赵小雪愤怒了,她愤怒地闯关成功,成功地越过了他的阻拦,断然闯进了大门。
可是这些天来,她心底的那个障碍,再也无法让她逾越,她仿佛感觉到了那分明是对自己的一种污辱、一种蔑视,甚至是一种嘲弄。
她已经两三天没有睡过完整的觉了。
我不得不告诉赵小雪,这在我看来早就是小事一桩,而在她这里竟然是这般惊世骇俗。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为这件事提出了辞职申请,正在等待着领导重新选择另外的人选接替她的工作。
我顿时便为她紧张起来。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做?你有什么样的资本竟然如此妄为?
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可仅仅是在心底,我却不能悍然而过激地提出这样的问题,因为我太了解她,太了解她这个人的自尊。她虽然没有高于我的学历,也没有强于我的外在形象,却有着强于我的自尊,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自尊。我一直认为她甚至活得比我坚强。
“你看看我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我越不想直面这样的问题,她越是穷追不舍,我抬起头来正视着她,“我不太赞成你的选择。没有必要把一场误会,当成一场战争,为了这点儿小事,就将工作辞掉,是不是有些代价太大了?”我终于将我的不同看法不得已地道了出来。
她没有正视我一眼,我顿时感觉到我的一番劝解肯定没有打动她,便充道:“你看我现在活得多么艰难,想想我现在的处境,你就会感觉到相安无事了。”
“我如果是你,我才不会像你现在这样活着呢!”赵小雪终于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在心底向我发出了警告。
“我应该怎么活着?”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傻傻地看着她,仿佛急需从她那里得出我需要的答案。
“存在是合理的,你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二十几年了,那原本就不是你的错。堂堂正正地活着,干吗要那么唯唯诺诺?”
“我不堂堂正正吗?我唯唯诺诺吗?”我辩解着,赵小雪无意之中真的刺激了我,我没有想到她原本比我的年龄还要小,她在那样慈爱地呵护着我的背后,竟然还这样蔑视着我,我近乎发怒了。
我们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我心平气和地将白天遇到的事情,如实地倾诉出来。我希望她能够推心置腹地告诉我,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将会怎样面对。前提是她必须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必须正视眼下我还是一个“黑人”,一个不被社会认可的“黑人”。
她吃惊地倾听着我的述说,并没有打断我的讲述,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话。半天之后,她才自言自语道:“竟然会有这等好事?法律援助中心应该是一个事业编制的单位,他们怎么会主动找到了你?他们怎么会发现了你?”
瞬间,她就提出了这样一连串的问题,这一连串的提问,更像是一头雾水,浇得我发晕,我更是不得其解。
“这里面是有问题的,你刚刚来到C市没有多久,谁会在暗中帮助你呢?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赵小雪沉思着。
我顿时抓住了机会主动反击:“干吗要这么动脑筋呀?按你说的‘存在是合理的’,我应该堂堂正正地答应下来才对呀!”
赵小雪当然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她瞥了我一眼,依然在考虑着什么。
“其实金刚怒目,有金刚怒目的道理;菩萨低眉,有菩萨低眉的理由。”我抬起头来看了看赵小雪的表情,她同样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我唯恐她不明白我的意思,“所以说你认为你的辞职正确,我以为我的拒绝合理,什么事情都需要因事而异。”
赵小雪终于笑了,服气但还是有一丝丝的不屑。
我还是从她那淡淡的一笑中,得到了莫大的慰藉——她不再让我感觉到孤单,她对我真的有一种爸爸离开人世之后,我已经久违了的来自另一个心灵的对我的无限关爱和责任感。
此刻,想起白天的这件事来,我一直还是觉得怪怪的,我始终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尽管我当时依然表示不置可否。可是我是明白的,我是不可能考虑什么的,即使我暂时隐瞒什么,即使他们真的最终接纳了我,我瞒得过初一,还能瞒得过十五吗?
赵小雪突然问我与李东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她是认真的,她认真地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此刻,已经再也没有过完年后,我们初次见面时那种躲躲闪闪和那种掖掖藏藏了。显然她早就怀疑我已经将自己出卖给了李东,当然是指全部,是指我仅仅是因为李东就已经不可能再守身如玉。
“你究竟都和他说过些什么?”赵小雪几乎是在质问我。
“我是和他说过些什么。可是我和他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呀!我希望你相信我。”我答非所问,是在为自己的处女身正名。虽然处女情节在赵小雪和我这一代人的心里并不一定那样宝贵,可是赵小雪显然还是不愿意我就那样轻易地失去自我。在她看来那分明是一种轻率,是一种原本不应该属于我的轻率。我知道那是因为她曾经把自己的那次自杀归结为自己的轻率,归结为自己轻率地爱上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本不应该爱上的人。她当然不希望我会重蹈她的覆辙。
“我们之间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又一次说道,我近乎是在怒吼着。我知道怒吼不代表力量,可我还是无法抑制此刻自己内心的感觉。
“这件事肯定与他有关,除非你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不过我还是想不出他会有什么恶意,更想不出他会有让你难堪的理由。”赵小雪却近乎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湾月夜下的湖水。
我也平静了下来,我的脑子突然开窍了,“难道会与秦一行有关?”我轻声地自言自语,赵小雪还是听到了“秦一行”三个字。
“秦一行是谁?”赵小雪敏感极了。
我终于将与秦一行邂逅的经过,如实地道了出来。可是我却说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这件事会与他有关吗?
我在心底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我的心里顿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我常常会在岁月的落寞中,叹息自己的哀伤与过往,谁又会真的在嘈杂的茫茫人海中发现一个无关风月的我,而又这般怜香惜玉,**气柔肠?
几天之后,我与李东又一次见面了,是李东主动来找我的。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之间还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也许是人鬼情未了。
我们是在一家名叫豆香坊的小饭店里见面的,这里的招牌菜是以自制豆腐为主料加工而成的特色佳肴。
李东打电话给我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那是他还没有走出公司大门时,打电话给我的。我之所以顺从地与他又一次走到了一起,是因为与赵小雪那次交谈时,谈到了关于我去法律援助中心应聘一事,赵小雪无意间提醒了我,让我自然地想到了李东,进而又想到了秦一行。
见面时,我才知道李东主动打电话找我,也是因为赵小雪,是因赵小雪在和我见面之后,主动地找到了李东,谈起过关于法律援助中心一事。李东这才想到与我再度见个面随便聊聊。
晚餐非常简单,只是要了一点儿简单的饭菜,以填饱肚子为主。我们边吃边聊了起来,仿佛是在回忆和总结回归他的故乡时的惬意与兴奋。当我们将筷子推向一侧的时候,仿佛我关心的谈话内容才刚刚开始。
自始至终我从李东的表情里感觉到了温暖,感觉到了他对家乡之行的一丝丝得意。这自然排除着我们之间交流的一个个障碍。我毫无保留地将我去法律援助中心的幸运经过如实道了出来,我甚至是直接发问这件事是否与他有某种关联。他断然否定着,他明确表示,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社会关系,也没有这样的个人能量。即使他想帮助我做点儿什么,也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我相信他的坦诚。
我犹豫了半天,才慢慢地将我心中升腾起的疑惑展示在他的面前:“这件事会不会与秦一行有关系?”
我的疑问终于提醒了他,他开始漫游在我思维的轨迹间,他也向自己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会与他有关系吗?如果有关系,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李东终于慢慢地将他与秦一行的关系,如实地告诉了我。他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与秦一行相识的。
李东所在的公司是一家欧洲国际品牌汽车设在C市的总部,总部分管着周边几座城市的汽车销售业务。仅仅本市就下设了几个4S店。他在这家总部的一个技术部门工作已经几年了,凭借他对这项业务的熟悉程度,成了总部不可或缺的力量。
几年前,他原来的一个客户的一辆越野车出了点儿问题,在店里维修过之后,客户依然不太放心,便主动打电话找到了他。这本来已经不再属于他的工作范围,他还是非常认真地答应对方到店里去看看。
一个多小时后,李东与客人一起开车去了郊区的牧栏草甸试车。也正是在那天的试车中,开着同样一辆越野车前来牧栏草甸的秦一行也正在那里,他是来这里与朋友飙车的。
李东远远地看到了几个飙车一族的疯狂,他根本没有理睬他们。半个多小时后,李东发现了自己客户的越野车确实存在问题。他将车停在了离秦一行所停汽车的不远处,打开机动车的机关盖,直奔越野车问题的所在之处,并且很快修好。
没有想到秦一行的越野车也在那瞬间出了问题,甚至是连开都开不了了。他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四处求救,很快便发现了李东。
“我们就是在那个场合认识的,也是在那以后成了朋友。”李东继续说道,“他喜欢运动,也喜欢豪华汽车,光好车就有几辆,后来他常常会开着豪华机动车来找我。过年我回家时借的那辆轿车就是他的。”
我不断地点着头,仅仅从这件事中,我已经感悟到李东与他的关系一定是非同一般。
“这么说这个人一定非常有钱?”我第一时间内做出了这样的反应。
“有钱,更有能力。”
“这个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也说不好,我也觉得有些神秘,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他是独立董事,还是几家公司的独立董事。还有人叫他秦秘书,显然他肯定做过什么人的秘书。我还听到有人叫过他秦主任。我问过他给谁做过秘书,还问过他在哪儿做过主任,他只是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让我叫他秦一行就行。他看上去很随和,也很好相处,以后我也不便再多问什么,在那以后我每次与他打交道时,都叫他秦董,有时也直呼其名。叫他什么,他都不在乎,这让我很轻松。我也就没有再在意什么。”李东不厌其烦地讲述着。
我明白了,也就是从那以后,李东就与秦一行有了来往,甚至是有了密切的来往,也许这正是我所理解的莫逆之交。我不便多问什么,听得出来在以后的交往中,他也曾经帮过李东什么忙,而他有什么需求时也会毫不客气地打电话给李东,李东便成了他的业余助手,甚至有时如同私人秘书。我自然地联想到法律援助中心那件事,如果当真与秦一行有关,李东自然也应该知道。我得到的结论却是断然否定的。
我相信李东的表态,我似乎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除非是他一开始与我接触时就是一个阴谋,就是一场游戏,而我却一直把它当成了一场梦。
李东还是建议我既然有这回事,希望我考虑一下接受应聘为好。
天哪!他居然这样糊涂,甚至是健忘,我凭什么接受这一切呀?凭什么?
我根本就没有接受这一切的前提,难道他早就忘记了他的故乡之行时,我们那一次次认真的交谈?
我终于重新提起了我没有身份证一事。我似乎一下子便颠覆了此前积累起来的那种感觉。我突然对他失去了原有的滋润,只有坐台或者出台小姐才会用假名假姓假温柔,他无非是把我与他之行的所有坦白与纯真,当成了一种戏言——一个靠出卖自己的灵与肉,而活着的小姐的戏言?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放纵自己,从而狠狠地敲诈他一下?为什么要让他那样轻易地完成衣锦还乡的美梦?
此刻,我后悔极了,本来已经结束的故事,我为什么还要继续主动地演绎它的未来,为什么?我凭什么还要主动地接受他的邀请,再度与他见面?
此刻,我甚至开始怀疑,此前我曾经留在他与他家人心目中的美好,会不会被他当成鳄鱼的眼泪?他会不会把我的善良与纯真,当成我只是为了博得他同情的美丽悲哀?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交谈的时间竟然是那样长。
他似乎早就洞察出了此刻我心中的不快。他拼命地解释起来,不管他怎样解释,似乎都难以一下子排解我心中的不解与不悦。可是我还是慢慢地理解了他,似乎也谅解了他。因为此刻他又一次让我感觉到了他的矜持。他含而不露的性格,似乎让我不再有理由怀疑他的真诚与坦然——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善言谈或者是心平不语。
我终于发现,我的平静是他娓娓道来的前提,他必须面对着一个平静如常的我。
我明白了,我只有将此前我心中因他而引发的种种不快当成一次误会,当成一次不经意间的擦肩而过。
我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我内心世界的过于敏感,或许是因为我原本就心存着与李东故乡之行的那一次次犹豫,而那曾经有过的犹豫,似乎依然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滋润与蔓延。
我不能再误解他,更没有理由再怪罪他什么。
透过他理解的目光,我仿佛觉得此刻自己真正地占领了他的灵魂高地。我终于再一次心悦诚服地向他坦白了我此刻的真实想法:法律援助中心我当然想去,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与秦一行有关,可是我却根本就没有那样做的可能——还是因为我的身份问题。
此刻,他的内心世界仿佛已经真的属于了我,他郑重地为我认真思忖起来。
走出饭店时,我毫不客气地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他帮我落实一下这件事,是不是与秦一行真的有牵连。这是我所希望的——也许我近乎有些不知廉耻。
我已经顾及不了什么,管他能否将这沉沉雾霭彻底遣散——我需要的是驱散我心中那纵横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