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与李洋踏上了归途。

走进机场时,她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下来许多,尽管她不知道前程还会遇到什么样的波折,甚至是磨难。

候机大厅的广播中突然传来了飞机晚点的消息,晚点多长时间是不确定的。方维看了看表,觉得很是无奈。她提议去喝一杯咖啡。两个人一起朝候机楼的咖啡厅走去,两个人在一处僻静处相向而坐。两杯咖啡很快送了过来。

方维低下头一边搅动咖啡一边沉思。

李洋似乎还是不大习惯郑重地坐在她的对面近距离地看着她。尽管他始终都期望再有这样的机会,可是真正这样近距离地面对她时,他似乎还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应对。

虽然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陪伴着她远渡千山,去完成一项并非一定需要他才能完成的任务。他明白,如果多少年前的那次远行,是工作需要他的话,而此次远行,并非是出于那样的需要。

他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那份感觉已经渐渐地发生了变化。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他真的早就会离开飞达公司。开始时,他说不清楚在这个公司里有他什么样的牵挂,是公司的兴衰?是公司未来宏大的发展前景?是公司可以给他带来的预期效益?抑或是其他?

如今他早就考虑过,甚至是仔细地考虑过——全然不是。

早在他看到赵强和另外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他灵魂深处的那份感觉,就渐渐地发生了变化,他有着一种被侵犯了的感觉,就像是他自己被侵犯被污辱那般。那本来与他毫无相干的事情,却在他的心底演绎成了另一种感觉。那时,他痛定思痛,才渐渐地意识到,下意识之中,他已经把方维视作了他自己的心理财产。而那财产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原本应该认可的规范。

他似乎已经把她看作了身边一道流动的风景,他不时地希望那道风景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哪怕她出现的机会极其有限,但只要希望还在,他就会随时期盼。

此刻,她的美丽,仿佛定格在了他的面前,而且是他一个人面前。他的心不停地怦怦地跳动着。

她似乎感觉到李洋的内心波浪一样涌动,她停下手中咖啡的搅动,两眼注视着他,“想什么呢?李洋。”

李洋更加尴尬,“没想什么。”

“显然是在说谎。”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没有想到方姐这次出差还会让我陪着。”他的目光移动到咖啡桌前,余光在她的脸上流动。

“我却想到了把你带上。”她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我给你增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你也给我增添了那么多的信心。”

他的紧张似乎开始消散,他的目光渐渐地粘在她的脸上。

“我已经知道赵强对你曾经是那样地过分,你却一直没有离开飞达公司。你是因为我才与他闹到那种程度的。为什么直到我问你时,你才勉强告诉了我你的发现?”

李洋半天没有说话,他却感觉到方维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回避着她的目光,“怕伤害你。我希望你幸福。”

方维的眼睛有些潮湿,这一刻,她又一次被他的真诚所感动,她完全相信他的表白。她特意转移了话题,“能告诉我,你一直没有离开飞达公司的真正理由吗?”

“什么理由都没有。我是一个没有什么出息的人,有一个地方能够接纳我,就挺好了。”他低下了头。

“我想证实别人的感觉,却并不想证实你和我说谎。”

他抬起头,多少有几分惊讶,“什么样的感觉?”

她想了想,“你是因为曾经与我有过的特殊际遇,而留了下来,是想得到我更多的认可。而我始终就没有承诺过什么,这就是你没有离开的原因?”她特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有人这样告诉过我。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

她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残酷,她是明明白白地正话反说,却没有想到竟然会真的刺痛他。她立刻做了更正,“可是,可是我并不相信。”

“你相信什么?”他的目光纠结在她的脸上。

“你需要告诉我,我应该相信什么?”

他把头转向了一侧,他的眸子里已经充满泪水。

她欠了欠身,伸出一只手贴在他的脸上,“把头转过来。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他把头转了过来,低到胸前。

“你遇到过那么多的麻烦,为什么不去找我?哪怕是给我打一个电话?”

“你解决不了我的任何问题,是因为我自己不好。去找你还不如一个人待在远处……”

“我没有想到你的心理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其实方姐始终都把你当成一个小弟弟,一个永远都值得依赖和呵护的小弟弟。”

“我懂,这不是你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人生有时会有无法把握自己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有那么一个瞬间,当你回头看自己之前的种种时,会脸红会心虚会无地自容,说明你比以前成熟了。你需要的是这个。如果你懂得了这一点,说明你以前傻,现在变得聪明了。李洋,你真的有些傻。方姐比你大多了,何必呢?你一生会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不能错过了时光。”

她看到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却没有任何表情。

她继续刚才的话题:“人生还可能总会有一个瞬间,当你回头看自己之前的种种时,会感慨会惆怅会无比怀念,说明你眼下依然傻。这后者是指我自己。”

她感觉他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意思,“比如我至今也不清楚,这么多的变故怎么都会让我遇上。我甚至根本就不相信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情都是真实的。我甚至还在感慨、还在惆怅……可是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残酷的,甚至是无比残酷。”

“你已经知道了?”他认真地看着她。

“你发现问题之后,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开始时,一方面我不相信他会那样做,一方面怕你受不了。”

她的身体向前探去,两手合拢拉过他的头,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她轻声哭了起来。几个服务员远远地向这边看着。他不停地叫着:“方姐,方姐……”

她松开手,慢慢地停止了哭泣,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坐直了身子。

“你妈妈的病好一些了吗?”

他点了点头。

“如果再有需要时,直接告诉我。下一步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可是当你需要钱时,我至少不会为五千元像赵强那样做。”她的眼睛里依然噙满泪水,“可是,”她犹豫着,“可是,你不能期待我的其他,这样会害了你,真的会害了你。你在我的眼里永远都是我的小弟弟。是我不会舍弃的小弟弟。”

他哽咽了,那哽咽声又一次感染了她。

“听说你已经有了女朋友,我很为你高兴。好好地善待她,这比什么都重要。”方维叮嘱道。

直到晚上十点钟,广播里才传来登机的消息。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平安到达云州。离开云州时,她就将轿车停在了机场的停车场上。她开车将他送到家门口。等到她自己到家时,已经是下半夜三点多钟。

她洗了个澡,回到卧室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想打一个电话,想了解了解朵朵的情况。可是想了半天,还是不忍心打扰别人,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

离开云州时,她已经是迫不得已。她知道,如果再不抓紧时间解决芯片问题,即使是暂时解决了资金问题,怕是也很难如期兑现对乔老板的壬辰公司的合同承诺。在秦佳于她面前揭开那样大的一个内幕之后,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远行之路。她把孩子还是留给了麦紫的妈妈。那是她在那一刻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上床之后,她一直没有睡着,眼看天已经渐渐地亮了,完全有理由起床了。因为白天将会有一系列的事情等待着她去处理。可是她又觉得身体沉沉的,感觉疲劳至极。她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慢慢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一阵电话铃声把她叫醒,她抓起身边的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林默打来的。

“方总,昨天晚上就应该给你打电话,可是我打电话问过机场,知道你肯定是下半夜才能回到云州,也就没有给你打。今天有个急事必须马上解决。”

“什么事情?”她有几分紧张。

“还欠李亚明老板一百二十万元。我答应他今天下班前,肯定打到他的账上。”

“还欠一百二十万元?”

“是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张东阳答应的最后给付的那二百万元至今也没有到账。”

“是吗?”她干脆坐了起来,“知道了。我马上去公司,到公司后再说。”她刚要挂断电话,又想到了什么,“公司那边你可以安排恢复生产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生产已经恢复正常。原本打算轮流放假的计划,已经取消。”

挂断电话,她坐在**拨通了吕小丽的手机,吕小丽早就走进了办公室,林默说到的那些事她当然全都了解。她把账面上的情况简单地向方维做了汇报。方维问起对方为什么没有兑现承诺。她告诉方维已经打过几次电话问过张东阳。张东阳只是说手头的资金依然周转不开。让等一等,等一等再说。

“他没有说等到什么时候吗?”方维有些着急。

“没有。再说就算是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这种人说话是不会有什么信誉的,你只有把钱真正地拿到手,才能证明他们说话是算数的。”吕小丽抱怨道。

放下电话,她迅速起床梳洗起来,就在她将要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杜凤山,想给杜凤山打一个电话。她拿起电话后又犹豫了。她想到杜凤山与她最后的那次通话,是不是自己对他太冷淡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一定都是希望回报的,可是自己却并没有主动地出击,是不是让对方感觉到了自己过于冷漠?

她走出了家门,可心里却一直没有放下这件事。去哪呢?自己答应林默马上去公司,就这样去公司又有什么用呢?

坐进车里,她却并没有发动引擎,最终还是拨通了杜凤山的手机,手机不停地响着,没有人接听。她又一次次地拨通了他的手机,反复过几次之后,依然还是没有人接听。她又拨通了他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响过之后,结果依然如初。

她无奈地发动了轿车引擎,朝公司开去。

她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当轿车停在公司大院里时,林默从窗户上看到了她。他几乎是踩着她的脚步走进了她的办公室。还没有等方维坐下,他就急不可待了,“方总,有办法了吗?”

方维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哪能这么容易?”她坐到办公桌前,像是说给林默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说张东阳那里的问题会出在哪呢?”

林默并没有回应,他拖过一把椅子坐到方维对面。

办公室内异常寂静。

林默抬起头,“方总,芯片的事是不是我做得有些匆忙了?”

方维并没有说话,却不停地晃动着脑袋,反复地晃动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面对他说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是去见见张东阳?还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就停了下来。其实她明白,关于这个问题,是难有一个标准答案的。

林默两手抱胸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开口说道:“依我看,见不见他,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给他打一个电话就行。这个电话还是由你自己直接打给他为好。试探一下他是怎样想的,然后再说。”

方维点了点头,“我看也应该先试试再说。但我觉得问题不一定出在他的身上。”

林默有些不解,却并没有再问什么。

方维拨通了张东阳的手机,对方并没有接听。几分钟后,她又一次拨通了他的手机,他依然没有接听。

她起身一个人走了出去,走到旁边的一个办公室里,拿起办公室的座机给他拨了过去,他竟然接通了电话。当听到她的声音的那一刻,他似乎有几分吃惊,“啊,是你呀。方总。你这是在哪呢?”

方维所答非所问,“你张老板说话总应该算数吧?”

“啊,不好意思,我这边的资金确实是非常紧张,你再容我缓冲两天。我一定兑现我答应你的承诺。”

“我一天都不能等。”方维的态度是强硬的。

“总不至于这样吧?方总。咱们都是做生意的,都有难为情的时候,如果你不难为情,就不会借到我的名下,是吧?可是如今我也遇到了困难呀,再容我几天,等等再说。”张东阳不断地圆滑。

“我说过了,一天都不能等。我们都是生意人不假,生意人说话更应该算数才行。”

张东阳的态度慢慢地强硬起来,“如果你就是不能等,那就算了。只有你自己想办法了。”

对方主动挂断了电话。

方维有些尴尬。她已经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一定是杜凤山那里出了问题。她不能把这种感觉如实地告诉林默,甚至也不能告诉吕小丽。她不能再将电话打过去,她尴尬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默已经从她的脸上找到了答案。他却不能这样离开,他思考再三,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方总,如果要想拿到这笔钱,看来症结不在张东阳,而是在杜凤山的身上。”

方维十分吃惊,“你也这么看?”

“当然。可是他为什么会反悔,我不知道。”

“为什么说问题出在杜凤山身上?”

“你想如果没有他在里面周旋,凭张东阳这样的生意人,怎么可能对你这样大方?不要说这么多钱,就算是一万元都不会以这样的利率借给你。我对他是了解的。”

方维终于悟出了道理,如果张东阳的地下钱庄没有杜凤山的利益,张东阳怎么会听他的调遣呢?她更加认可了自己下意识之中的判断。确实是杜凤山那里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的出现,显然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是因为自己理智地疏忽。

“对李亚明的承诺,已没有任何变通的余地了吗?”

“没有,肯定没有。今天兑现承诺,人家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林默异常肯定地回答。

“那好吧,你照顾好公司这边的正常生产秩序,等着我的电话。”方维交代完工作之后,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坐进车里,她并没有直接发动引擎,而是又一次拨通了杜凤山的手机,手机不停地响着,却依然没有人接听。她一直坚持着直到铃声终止。那一刻,她像是一下子彻底悟出了什么,她根本没有犹豫,马上发动了引擎,一踩油门便驶离了公司的大门。

半个小时后,她重新回到家里。

她坐在沙发上,犹豫了半天,眼睛里充满泪水。几分钟后,她走进了卧室,将大衣柜打开,从衣柜的抽屉里找出了一个小盒子。她坐在**,将盒子打开,又从一个小首饰盒中拿起了那条项链。那是不久前,她曾经戴在身上的那条黄金镶蓝宝石缠枝坠项链,也正是那条曾经引起了杜凤山关注的项链。

在她的眼里,那是一条价值连城的珠宝项链,那是无法用金钱去衡量的宝贝。

她将项链戴在胸前,又穿上了衣服外套,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照,用手精心地抚摸起项链。几分钟后,她扭头走出了卫生间,又朝门外走去。

她开车朝新埠大街开去,在一家挂着九堡典当行门前将车停下来。她走了进去,有一个六十多岁的戴眼镜的老先生主动地与她打了招呼,她说明了来意。当她将外衣的前襟向两侧伸展开的刹那,对方马上看到了她胸前佩戴的项链,项链顿时便吸引了他。他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来面谈的就是关于这个项链的事宜。

她从容地从胸前摘下项链放到柜台上,站在里侧的眼镜先生先是打量了一下方维,又仔细地打量起项链来。眼镜先生手拿着项链认真看了起来,不过几分钟工夫,他开口问道,“敢问眼前这位女子是从哪来?”

眼镜先生的一本正经,竟然让方维一下子难以接受,她马上联想到电视剧或者电影里边的镜头,想到了只有在那些文艺作品里才能看到的情景。她似乎一时适应不了这种场面。她有些不解,“这与我从哪里来有什么关系?”

“看你的来头不小啊,你怎么会想到拿着这样的东西来这里?是家里遇到了急事?”眼镜先生往上擎了一下眼镜,又一次仔细地打量起方维。

“算是吧。”方维并不希望与他多聊什么,“你看看这东西放在你这里,可以当多少钱?”

“先别这么急。”他不紧不慢,“同样的东西,你家里还有一条?”

“你怎么知道?”方维有些吃惊。

眼镜先生又一次向上擎了擎眼镜,“你手里只有这一条?可是这肯定应该是两条。这种东西并非一般人家所能拥有。”眼镜先生指着项坠的背后说道:“明白人看看这上边的标记,就知道了这应该是一对鸳鸯链。”

“什么叫鸳鸯链?”方维凑上前去,沿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对的意思。所谓鸳鸯链并不分大小,肯定还有另外一条一样的项链存世。”

方维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真的舍得把它当出去?”

方维点了点头。

“死当?活当?”

“死当活当怎么个区别?”

眼镜先生耐心地交代起来,“死当,说白了就是一次性将它当掉,不存在再赎回的问题。而活当存在赎回的问题。当你按规定赎回时,将本金交上,再交上利息,就可以把东西拿走。如果到期不想拿走,也就变成了绝当。”

“你看我这东西能当多少钱?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我就是想从你这里借点儿钱花。东西我是肯定需要赎回去的。”方维直截了当。

眼镜先生沉思片刻,“一百五十万之内任由你决定,”

“几分利?”

“七分利?”

方维吃惊地看着他,“我怎么听说典当行最多不能超过四分五的利?上边是有规定的。”

眼镜先生将东西推了出来,“你说得对,是有这样的规定。可是我们这里不做这样的生意。”

方维的心紧抽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将项链往眼镜先生的方向推了一下。

对方看出了她的心思,“你准备用多长时间?”

方维犹豫了一下,“最多十天,也许还短。”

“那只能这样了。”

方维已经做出决定。就按照刚才谈好的办吧。眼镜先生提出来要办理一下手续,三天内将款放给她。方维一听便恼了,“不行,必须是今天放款。否则就算我们白谈了。”

眼镜先生向柜台后边走去,几分钟后,又走了回来,“就按照你说的意见办。”

方维当着眼镜先生的面拨通了吕小丽的电话,她又叮嘱她带上几样东西,马上赶到九堡典当行找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吕小丽走进了典当行。方维向她做了简单的交代之后,就匆匆地走出了典当行。

她坐进车里,想到问题总算是暂时得到了解决,可是这七分利,是她难能接受的。不这样做又能怎么样呢?一定要将这笔钱的使用时间降到最短,越短越好。

这是此刻她所想到的。

她坐进车里,又一次拨通了杜凤山的手机,手机依然无人接听。她又反复拨了几次,同样还是无人接听。她已经感觉到他的故意。她几乎断定他是有意识地在回避她。她开车朝青塘路驶去,过了青塘大桥直奔银行而去。走进银行大厅她又直奔二楼,她知道银行的办公场所,一般都设在楼上。她刚刚走上楼梯,便被大厅里的保安叫住并仔细盘问起来。她直接回答他是找杜凤山副行长,对方又问起她是杜行长的什么人,她灵机一动,“妹妹”。保安一听不敢怠慢,马上请她坐到了他坐的椅子上。他站着给杜凤山打了一个电话,方维听得到电话里传来的确实是杜凤山的声音。

保安说明情况并请示过后,将手里的电话递到了方维手里。方维接过电话后,客气地叫了声,“杜行长,”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方维,你真是好难找啊。我足足找了你一天,你都没接过我一个电话,是不是生我气了呀?”

杜凤山并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他似乎有几分尴尬,一阵支支吾吾之后,像是有意解释道:“你说哪里去了?我足足开了一天的会,刚才才发现你打过电话,正想给你回过去呢,没想到你竟然找上门来了。这好啊,我已经忙完了,我们一块出去坐一坐?”

方维早就有了思想准备,来这里的目的除了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之外,再就是想与他缓和一下关系。她爽快地答应了他,“那就看你的时间了,我就在你的楼下,如果行,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如果不行,我就只好走了。”

杜凤山马上做出回应,“没什么不行的,没什么不行的。与方总这样的美人一起坐一会儿,那是我的福分啊。你等着,我马上下楼。”

挂断电话,方维马上给麦紫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她问了问朵朵的情况,简单地交流过后,她叮嘱了麦紫几句。麦紫表示明白她的意思,电话也就挂断了。

方维站在大厅里面朝玻璃窗向外望着。大约又过了几分钟,一个人突然从她的身后拍了她肩膀一下,她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到杜凤山已经站在她的身边。

两个人一同走出了银行大门。方维朝自己的车走去。杜凤山有些犹豫,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办好。仅仅是片刻功夫,他还是坐进自己的车里,直接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一个小伙子走到跟前,他向小伙子挥了挥手。小伙子是他的司机,司机一下子便明白了,领导是想自己开车单独行动。司机离开后,杜凤山又把车门打开,向离自己不远处的方维摆了摆手,又比划了几下。方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她跟着他的车行驶。

轿车朝象山街开去,四十多分钟后,停在了一处二十几层高的大酒店门前。这是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地带。

方维跟着杜凤山朝里边走去,她意识到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跟他单独约会了。此刻,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每一次接触,对于她来说,都具有挑战性,甚至是极具挑战性。就目前来看,她依然猜不出他在她的问题上为什么会如此热情。自己闯入商海已经有些年了,就算是这两年多来主观上慢慢地淡出了这个领域,可实际上却从未走远。她似乎从来还没有遇到过像杜凤山这样的慷慨之士。他为什么能够在他的朋友面前做到一呼百应?为什么能够慷慨地将利率让到她最愿意接受的程度?

这一切,对她来说依然是个谜。

她原本没有这种好奇心,也不想刻意地去揭开这样的谜底。可是在还没有走到终点之前,对方就明显地提出了“过桥费”的问题,她就不得不去郑重地面对了。

她是紧张的,甚至比前两次与他一起走进酒店时更加紧张。那时,她并没有觉得她曾经怎样有负有于他。此刻,她似乎已经与此前的感觉有所不同,甚至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任凭他随便选择哪一个房间,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后边,一边走一边将所有的细节都精心地记在心里。包括大酒店的名字和用餐的包间。

他们在一个名叫芳草地的包间前停住了脚步,服务员打开房门,两个人悄然而入。

房间的名字与方维看到的情景,判若两个天地。看到名字时,她以为那一定是不错的一方天地,即使不可能是芳草茵茵,也一定不会太小。可是实际上完全不是她想象得那样。

那是一个几乎只能供两个人用餐的地方,小得近乎可怜。如果叫情侣间,倒更为合适。

也许正是因为它的小,更显得惬意与温暖。

方维意识到杜凤山的良苦用心,她特意想窥视一下对方的心理,“杜行长对这里很熟悉啊?”

“以前来过这里。”他低头看着菜谱。

“也是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也来过,记不住了。”他依然没有抬头。

方维特意抬头四处张望,又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发出了一声感慨,“好温馨的地方呀!”

“就是想和你温馨温馨呀。”杜凤山的目光终于游离开了菜谱,“我们还从来没有温馨过呢。”他的神情有几分诡秘,似乎是在试探方维的反应。

方维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她反应得快极了,“是啊,我答应过你,与你好好地喝一顿。”

杜凤山脸上的肌肉轻轻地**了一下,虽然是轻轻地**,方维还是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些许失望。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想让他降低对她的期望值,又想让他始终怀有一份期望,而那份不需要她付出她并不情愿付出沉重代价的期望。

她需要把握这样的分寸,她知道这又不能完全由她自己自由地把握。

服务员走了进来,杜凤山都点了些什么菜和什么酒,方维一概没有参与。服务员走出之后,杜凤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却并没有接听。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再次看了看来电显示,终于拿起手机走出了包间。

就在他走出包间的那一刻,方维立刻拨通了麦紫的手机,用另一只手挡在嘴边,小声地和她说了几句什么,又很快就把电话挂断。

几分钟后,杜凤山走了进来。两个人平静如初。

杜凤山刚刚坐下,就已经开始走菜。服务员将一瓶茅台酒打开,为两个人分别倒满。

方维并没有谦让,她知道这是她今天必须表现出的姿态。她爽快而主动地将酒杯挪到自己跟前,似乎已经是枕戈待旦。

服务员走了出去。

杜凤山举起酒杯,高高地举着,“今天我们都有理由把这第一杯酒一饮而尽。方总,你看可以吧?”

“当然。虽然我不胜酒力。”方维十分雍容,“需要再郑重一点儿吗?我是说需不需要站起来?”

“那好,那好。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站起来,站起来。”杜凤山的脸上充满了喜悦。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那里,中间只隔着一张四方小桌,一声碰撞声过后,两杯酒各归其主,分明流畅地送进了各自口中。

方维主动地为两个人重新倒满酒。两个人一边吃一边慢慢地聊了起来。

杜凤山像是漫不经心,“公司的情况挺好的吧?”

这正是方维所希望涉猎的话题,“怎么说呢?”

“有什么不好说的,应该不错的呀?你缺少的不就是资金吗?资金问题解决了,还差在哪?”

他的这番话,让方维有点摸不着头脑,关于资金没有全部到位的事,他不会不知道吧?

杜凤山主动地举起杯,方维积极响应。放下杯后,方维想试探一下她的猜测是否准确,“还差在钱上。”

“怎么回事?是钱不够用,还是嫌利率太高?”

方维直截了当,“还有二百万元没有到位。”

“不对啊,怎么可能呢?”他的目光离开了方维,而是落到了餐桌上,“都已经说好了的。”

“我也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我与张东阳联系过,他说他的手头资金太紧张,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是原来的老调子。”

杜凤山举起酒杯,与方维又一起喝下了第三杯酒。放下酒杯,方维正在倒酒。他拿起手机,“要不,我给他打一个电话?”

这正合乎方维的意思,“要不你把他叫过来,我们一起坐一坐?”

“还是算了吧,改日改日。”他一边说一边拨通了张东阳的手机,“张老板啊,我说事情是怎么办的啊?方总的那二百万元,你怎么还没有兑现呢?”

方维听不清楚对方都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杜凤山煞有介事地听着对方说着什么。几分钟后,电话挂断了,他告诉方维,“张老板说最近这段时间他手头确实紧张,他让你再坚持一下。他一定会兑现之前的承诺。”

方维已经顾忌不了杜凤山的话是真是假,“杜行长,我可等不起呀,我还是差在钱上。要不,你把他也约出来。我们当面聊一聊。这叫做帮人帮到底呀。”

杜凤山听到方维再一次这样提议,终于做出了反应,“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再把他约来,合适吗?”

方维又一次尴尬着,她迅速淡化着自己内心世界的感受,“我就是想当着你的面把问题解决了。如果你不在场,我就是再找他几次,怕是也没有用啊。”

“我有那么大的面子?”

“当然。”

“可是你却从来没给过我面子啊。”

方维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却特意洋装浑然不知,“是你不给我面子啊,我今天就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你都不理不睬我。如果不是我把你堵到门上,你还是不会理睬我的。”

“误会了,误会了不是?”他自己把杯举了起来,喝了一小口又放下。那一刻,他显得十分深沉,“其实,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有一种愿望,很想接近你。可是你似乎一直是在远远地躲着我。”他又一次举起了酒杯,将杯中酒送进口里,“其实,男人都是有自尊的,我也一样。我主动地出击过几次,看不到你的反应,也渐渐地失去了兴趣。”

方维意识到酒精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所以你也失去了帮助我的兴趣?”

她特意斜视着他,希望看到他做出何种反应。

他几乎是被方维逼到了墙角,看上去显然有几分尴尬,“平心而论还不是这样。我始终都在帮你,也没有放弃帮助你的欲望。和此前比只是少了一些积极性。”

方维最先想到的是他怎么才能有积极性,可那样会正中他的下怀。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特意搬开道岔,却又向对方紧逼了一步,“看来杜行长开始帮助我,就是怀有别样动机?”

这却并没有难住他,“你说的对,你想我让我的朋友将那么多钱以那样的利率借给你,那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你也知道那将会让他损失多少啊?”

“你将用什么样的方式补偿他?”方维还是特意岔开了他的话题。

杜凤山却十分清醒,“先不说我和他之间的事,先说我们俩,说说我们俩之间的事。”

“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事?”方维故作天真状。

杜凤山再也没有说什么,他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方维,以至于让方维觉得十分不自然,甚至感觉到脸上的火热。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把脸,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人的一生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巧合本身就是一种机缘,是人生不可多得的机缘。如果错过了,就永远得而复失了。”他感慨道。

方维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感伤,你看起来很风光,也很红火,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感伤?”

“背后冷热自己知。”他举起了酒杯,慢慢地喝着。

“听不明白。”

“你还记得我曾经提起过你胸前戴着的那条项链吧?”这已经是他在方维面前多次提到过的话题。

“哦,关于项链的事,还有故事?”方维似乎不解。

“如果你愿意听?”

“如果你有话想说?”

他又一次讲述起那天他见到她之后的感觉。

“那天,当我看到你脖子上戴着的那条项链时,真的让我吃惊极了,我像是突然有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上次我提到过的把项链带走的那个女孩,还是在我大学毕业之后,刚刚到银行实习工作时认识的。她是云州支行行长的女儿,她叫江小珍。人长得精致而又漂亮,皮肤也很滋润,走近她就有一种想抚摸的欲望。

我认识她之后,就自然地产生了一种接近她的欲望。那时,她是众多男人们追逐的对象。一天单位包场看电影,当我拿到电影票之后,想方设法了解到她的座位号码,我与同事换到了她旁边的座位。电影开演前,我努力寻找着与她说话的机会。电影结束时,我竟然说不出电影究竟讲述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电影结束之后,我有意识地与她走在一起,拼命地接近她,让她感觉到我的存在。从那之后,我们在银行的走廊上见面时,彼此总会向对方投去温馨的一笑。

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改变了我们俩的关系。那天下午三点多钟,我正在办公室里工作,突然听到走廊里有人在喊,快来人呀,江小珍晕倒了。她的名字对我来说是极其敏感的。我立刻跑了出去,直奔她的办公室而去。她的办公室里只有她和另外两个女孩儿。我跑进去之后看到她斜歪在椅子上不省人事。

那一刻,我似乎比在场的女孩儿们更冷静一些,我立刻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接着就抱起她向走廊上跑去,又从四楼跑到了二楼。

那天,当她被送到医院时,她的血压低压只剩下四十。医生说她是因为正赶上女人一个月一次的麻烦,再加上过度的疲劳,血糖太低造成的。不过如果不及时送到医院,也是很危险的。

经过那次事情之后,我们俩走得越来越近。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我们慢慢地相爱了。可是她一直对自己大学本科那样的学历不满意,也不看好银行的工作。在这一点上,我们之间是有分歧的。她出身那样的家庭,条件比我好得多,似乎从来就没有为钱发过愁。而我却是不一样的。她始终没有放弃想出国深造的念头,那却是我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我拼命地想留住她。”

“所以你就把和我一样的那条项链送给了她?”方维打断了他的话,“来吧,我们喝一口酒,接下来慢慢地说。”

“你怎么会猜到这些?”

“这是我可以想象出的故事。”

“你是说我是天方夜谭?”

“不是,我是想听到下边的结果。”

“项链送给她已经很久了,我的工作发生了变化。我知道那是她在她爸爸面前提到了我,是她和她爸爸在帮助我。我不仅留在银行里工作,而且我直接做了行长办公室秘书。也正是因为秘书工作的垫底,才没有让我从基层干起,而后来才让我慢慢地从科级晋升到了处级,又坐到了副行长的位置上。

我们恋爱两年多的时间里,关系一直很好,也正是在那段时间里,我竟然从行长的秘书直接晋升为办公室主任。可是也就是在那时,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

他停了下来,方维瞪着眼睛期待着,期待着他会道出他们之间关系变化的秘密。她一个人漫不经心地擎着酒杯,却并没有把它送到唇边。

“她的爸爸突然去世了,是在参加省政协的一次会议中,自己一个人死在了客房里。后来诊断他是因为心肌梗死而离开这个世界的。在他身边发现了他还没来得及送进口里的救心丸。”

“后来呢?”方维似乎更关心故事的结局。

“后来,她走了。她真的去了国外,也把我的那条项链带到了国外。”

“她没有与你打招呼?”

“算是打过招呼,她留下了一封信。”他自己将杯中酒一口喝下,又为自己倒满了酒,“她说我们在一起原本就不合适。”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方维傻傻地看着他。

看上去,他似乎有些难为情,“她说,她说我所谓爱她,是因为爱她的爸爸,是爱她爸爸的职位。离开中国去国外读书,是她原本就有过的想法。”

“这应该是一个不算太坏的结局呀。也就是这么长的缘分。”方维插上了话。

“其实,结局并没像你想象得那么好。最终她是愤然地离开我的,至少在心里是痛恨我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听起来总还是一个不算太激烈的结局呀?”方维力图继续寻求故事的发展线索。

杜凤山显得有些犹豫,最终他还是继续说出了事情的结局,“离开我时,她只是没有把事情处理得那样激烈而已。其实,她决定出国之前,就知道我已经爱上了别人,那个人就是我的第一个爱人。”

方维吃惊地看着他,“她没有把事情处理得那么激烈,这已经挺不容易了?”

“不知道。”他停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她原本在我身上就没有动过心,也许是她觉得和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激烈下去。”

“是不是因为你们直到分手时都没有激烈地争吵过,所以她在你心目中至今还是美好的,甚至说还是神秘的?”方维也同样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所以你总不会告诉我,你是在惦记着那条项链吧?”

“不不不,肯定不是。”

“我原本就没有忘记过她。”

“那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所以当你看到我胸前几乎一样的那条项链时,就联想到了她?”

“不全是。或许因为我对她始终还欠着一丝内疚。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与她认识,我肯定不会有今天。这是肯定的。”

“既然现在还能认识到这一点,当初为什么要见异思迁?”

“怎么说呢?如果说实话的话,当时只有她爸爸能让我产生**,而她从来就没有让我激动过。”

“所以你就在还没有与她结束之前,就又有了新爱。”

“这正是我今天觉得愧疚于她的原因。”

“那你告诉我这些和此前对我所做的这一切,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圆梦。”他斩钉截铁。

方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显然是方维早就预料到的,又似乎没有预料得到,她没有想到对方绕来绕去,竟然如此直接,“杜行长,这也太风马牛不相及了吧?我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我怎么样才能让你圆了这样的梦啊?”

“为什么不把那条项链戴在身上?我们上次见面时,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

“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这样动听而感人的故事啊?”

他走到方维跟前,一把拉起她。她那修长的身体,一下子近距离地伫立在他面前。她的心超乎寻常地跳着。

方维已经预感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轻轻地将他的手移开,“杜行长,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这里的事情我做主。”

方维吃惊极了,“这里有你的股份?”

“不不不,”他的嘴已经有些变形,“我是说我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方维明白了。

他拉起方维就要往外走,“你觉得这里不好,我们就换一个地方。”

方维提示他账还没有结呢。

他回答,“没事,没事。这里的老板都是我的朋友。”

他再一次拉起方维的手,方维马上做出反应,“杜总,你先坐几分钟,我去一下卫生间,马上就回来。”

她迅速走出包间直接奔卫生间而去。走出去之后,她迅速地又一次拨通了麦紫的手机,向她小声地说着什么。几分钟后,她平静地回到杜凤山身边。

看上去,杜凤山似乎有些喝多了,他挽起方维向外走去,方维半推半就地伴随在他的身边,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电梯前。杜凤山主动地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方维马上反应了过来,“杜行长,你按错了,我们是下行。你按了相反的方向。”

他像是傻笑着,“是吗?那就往上去吧。”

正在这时,方维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迅速接通手机,站在杜凤山身边开始与对方通话。电话是麦紫打来的,方维顿时便显现出一副焦灼的神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吕小丽说她看到你走进了这家酒店。”

方维当然知道麦紫是在说谎。这正是她此前编织的谎言。是她在电话中告诉她这样做的。

方维不断地大声与麦紫对话,意在夸大对话的效应。

电梯停了下来,方维当然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显然是别有用心。她知道醉酒的人,心里什么都明白,况且他只是喝得多了一点儿而已,还根本就没有达到醉酒的程度。她跟着他走进了电梯。电梯内站着三四个人,她不便于说什么。他按动了一下电梯的按钮,电梯停到十六楼,杜凤山拉起方维走出了电梯。

“杜行长,你要去哪?”方维急切地问。

杜凤山大声地喊道:“服务员,”一个服务员快步走了过来,还没有等她走到跟前,杜行长张嘴呵斥道,“利索点,给我开一个房间。”

显然,服务员是有思想准备的,她迅速走到1602房间门前,将房间门打开。

杜凤山先走了进去,方维站在门口,脸上依然是一副焦灼的样子,“杜行长,这样不行,我的女儿病了,病得一塌糊涂。我的一个朋友一会儿会带着她找到这里来的。”

“什么?你刚才通电话时说的就是这件事?”杜凤山似乎才意识到方维刚才通话是何内容。

“是的,刚才你去卫生间时,我就接到过电话。我没有告诉你,怕让你太扫兴。没想到孩子必须去医院。”

“让别人带着她先去嘛。”

“孩子在我的一个朋友那里。已经给人家增添了太多的麻烦。”

方维的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杜凤山,似乎有些难为情,像是在等待着杜凤山下达命令是否接听这个电话,杜凤山一脸阴云。方维脸上凸显出一丝内疚的表情,她接通了电话,目光回避着杜凤山,“你在十六楼的电梯口等着我,我马上就过去。”

挂断电话,方维主动拉起了他的手,“对不起杜行长,今天实在是太特殊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出差之前,女儿就病了,病得很厉害。回到云州之后,还没去看过女儿呢,就急着来看你了。”

杜凤山坐在床边,抬起头看了看方维,他看到她的态度十分真诚,一下搂住了她的腰。方维并没有挣扎,两只手放在他的肩上,两眼紧闭。

一两分钟后,她轻轻地推开了他,“我真的应该走了,孩子真的在电梯口等着我呢。”

“真扫兴!”杜凤山发泄着自己内心的不满。

“如果不是因为着急用钱,我是不应该今天出来找你的。”方维直接道出了主题。

杜凤山像是原谅了她。

方维站起来向外走去,杜凤山依然坐在那里。她回过头来,“你怎么不走啊?一起走吧?”

“你不在意有人看到我们在一起?”

“你不想看看我的女儿正在电梯口等着我?”

杜凤山站起来跟着方维一起走出了客房,朝电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