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先生,不好了。”一大清早,周姨给远在国外的宫南卿打电话。
“是不是小初出事了?”听到是周姨的声音,宫南卿将声音放大了一些,“她怎么了?”如果不是小初的事,平时周姨鲜少给他打电话。
“自从昨天下午太太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今天一大早,有个姑娘来把太太的东西都拿走了。”
“有个姑娘?”宫南卿问,“她说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说来帮小初收拾行李。我就问要不要帮忙,她说不用。我就说帮太太准备些吃的带着,她说好。然后我就去屋里拿手机,想给您打个电话,等我再来到太太的房间,就发现电脑和衣服什么的都被带走了。”
“东西怎么会收拾地这么快呢,我就是去了一趟房间,出来她就已经走了。”周姨越想越觉得有蹊跷。
夏初遇的房间一直都是自己打扫,从不假手于人,周姨并不清楚她的行李有多少。
只怕,她很早之前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吧!
想到这个可能,宫南卿额头上青筋暴起。她真的走了?一个招呼都没有打?“小初没有和对方一起过来?”
“没有,是那个女的自己来的。没见外面有人等着。”周姨如实道。
“周姨,你别慌,我打个电话。”
……
夏初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查房医生见她醒了,“小姑娘醒了?感觉怎么样?”
小初想要坐起来,但是浑身没有力气,索性继续躺在那里回答医生的问题,“嗯,感觉好多了,我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看了看她的手术记录,“嗯,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不是什么大手术,没有伤到皮肉,如果没什么问题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然后问了问身边的随行医生,“摘取物送检了吗?”
对方回复说,送了。并把检验报告递给医生。
医生看了看报告道,“小姑娘没事了,检查结果是个良性的肌瘤,没事了。现在可以放心了。”
“好,谢谢医生。”夏初遇由衷地感谢。
良性的,上天待她也算不薄啦!知足了!
“出院之后加强营养,你还年轻,孩子还是有机会的。”医生再三叮嘱。
又是一个人住院一个人吃饭,这种感觉经历一次就够了。输了液,吃了护士美女带来的饭菜,身体有力气了很多。
出院后,夏初遇直奔火车站,从来没有现在这般如此迫切的想见到母亲,想去拥抱母亲,想听听她的唠叨,想吃她做的饭,想告诉她她想她了。
在火车站接到室友的电话,告诉她行李已经带回来了。问她什么时候过来取。
初遇道:“小美,先放你那里一下,回头我去找你。”
火车到站,匆匆挂了电话,踏上南下的火车。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高铁,穿越大半个中国回到母亲的家里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却被弟弟告知,你妈早就不住这里了。你这个闺女怎么当的,连你妈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终于在邻居王姨的指引下,初遇在五里之外的农贸市场看到了母亲。
就在后面的垃圾桶旁边,母亲穿着厚重的市场清洁工的衣服,大中午的日头正烈,她坐在市场围墙阴影下的一根枯木上歇息,旁边放着已经用了很久很久的便携塑料水杯。
在初遇的印象中,这个杯子在很早以前就有了,里面的茶渍都已经刷不掉了。
母亲粗狂地坐在那里,脚上没有套袜子赤脚穿着球鞋,两腿岔开两只脚大大咧咧豪迈地放在地上,整个娇小干瘦的身子隐在围墙的阴影里面。大口啃着手里的干烧饼,毫无疑问那是她自己做的烧饼,连点菜都没有点。
Z庄的夏天要比帝都还热,大中午太阳像个火球一般炙烤着大地,前面是农贸市场楼,左右和后面都是围墙,这个地方一点风都没有,一棵树也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阴凉了。
母亲只能躲在围墙的阴影处歇一歇,手里拿着条湿毛巾,时不时地擦擦额头上沁出的汗。
她吃着饭也没闲着,两只眼睛一直东张西望。看到远处有个年轻人扔了一个矿泉水瓶,母亲赶紧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去捡矿泉水瓶。
弯腰去捡瓶子的时候,母亲一手扶助自己的腰,看来是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么毒辣的太阳,就为了一个矿水瓶子,母亲来回走了三四百米。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更加花白……
夏初遇站在农贸市场的玻璃电梯里面,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心脏像被钝锯锯着,来回拉扯地疼,嗓子里更像塞了棉花,肿胀得难受,她明明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在看到母亲的那一刹那,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控制不住。
初遇在一楼买了好几瓶饮料,装在塑料袋里面,快步向母亲坐着的枯树干走去。
来到母亲面前,还没待初遇开口,就听母亲小心翼翼地跟她商量:“姑娘,饮料喝完了能把瓶子给阿姨吗?”
知道母亲没有认出自己,夏初遇把袋子放到母亲面前,心痛之中,还是忍不住吼出来。
“既然你都跟爸离了婚,为什么还让自己过得这么狼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得应该就是母亲这类人吧!年轻的时候嫌弃父亲穷,家徒四壁没钱没势,于是离婚跟了现在的继父,可是继父呢?好高骛远心比天高,屡屡碰壁,做生意连连失败,如今更是欠了一屁股债。
夏初遇看着母亲,悲上心来,眼底泛着泪花,感觉马上就要忍不住掉下来了。她抬头望天,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
“小初……”
母亲抬起头来,看到是她,连忙将手里的干烧饼放进口袋里。
刚才迎着光,太阳太毒,她没有看清这个女孩子的脸,听到声音才知道是女儿来了。
母亲赶紧站起来,条件反射道:“你怎么也没说一声就回来了?我也没个准备。”
然后搓着手解释,“那个,今天……今天……我就是帮你王姨代个班的……”
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湿毛巾悄悄盖在装满矿泉水瓶的蛇皮袋子上。生怕初遇看到她捡的这一堆破烂,努力想要隐藏,在女儿面前维持着她自认为的体面。
就是邻居王姨告诉她,母亲在这里找了份打扫卫生的保洁工作的。还告诉她,继父又欠了一屁股债跑了……
不想拆穿母亲的谎言,夏初遇强忍着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不敢停留,也不敢看母亲的眼睛,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在母亲面前哭出来。
看着她突然来了,放下东西又要走。母亲在身后忙喊,“你去哪,吃完饭再走啊?”
“我去买饭。”夏初遇头也不回地说,然后又进了菜市场,去小饭店炒了菜,买了饭,又折了回来。
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的。再折回来,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母女两个人坐在枯树干上,一起吃了一顿不知咸淡的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