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出现总是会给人以特殊的力量。

魔女忽然想起了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人族的小女孩,父母会给她讲述那些英雄的故事。

每当有人族的军队路过的时候,她总是会和街上的人一起去看,觉得他们很厉害,有他们在就很安全。

那是父母说的,很小很小的时候说的,她一直记得。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变得模糊了?

是看到那些军队在强者的挥手之间化为齑粉,是被魔族掳走,还是看到了人族强者的没落。

魔女想不起来了,只觉得那些记忆变得很遥远,小时候所坚信的事情也早就被动摇。

在见识过人性的卑劣与贪婪之后,她更加不屑。

名声,正义,善良不过是放在台面上的遮羞布罢了,这世界上的阴暗,邪恶才是多不胜数的。

可直到这一刻。

在看到那抹刀光划破的黑暗的时候,魔女不知道为什么,脑海深处的记忆忽然被唤醒。

恍惚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种信任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似乎那个观念一直就在脑海当中,从不曾消失过。

古人族刀圣那样的人只要活着,就不会让其他人承担危险,除非他们死光了。

这在当年是每个人族都相信的时候。

如果问一个男孩子他们以后会做什么,大部分的回答都是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而那些名字,绝大部分都死掉了。

死在一场场保护百姓,反抗侵略的战斗中。

事实上,有更多的人无声无息,甚至连姓名都没有留下。

魔女的眼眶微微湿润,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

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他们会前仆后继,无所畏惧地冲上去,事实上,古人族的军队里面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在那个妖邪遍布,邪祟横生的世道里面,所有生灵都在苦苦求存。

光鲜亮丽的始终只是那一小撮存在,大部分生灵过得都不好,很艰难,而她从来不是什么天选之人。

可她比大部分生灵都要幸运,拥有叫做童年的东西,而不是从生下来就开始面对死亡的威胁,用尽一切活下去。

她却是被掠走了。

可那些人从未对不起她。

她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才对,本就素不相识,为何要为了你拼尽全力,丢掉性命。

可她却心生怨恨,原因不外乎是她知道,那些人会救她,会为了她拼命。

这些,只有在那个时代才会出现。

在那些圣人领导下的东域才会出现。

如今,又算什么?

“终究是被惯坏了的人有恃无恐。”

盘膝而坐的魔女自嘲一笑,多年来的所有愤怒与心结瞬间找到了缺口。

从始至终,偏激的她不过是那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她真正怨恨的不是那些经历,而是再没有那个可以宠爱她,让她任性的家园。

离开魔族之后,她回到的仅仅是东域,而不是家园。

古人族刀圣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给她机会,甚至将她变成回梦镇的山水正神。

因为知道她的经历,因为仍旧把她当作同族,家人,尽管他们素不相识。

那一条条看似将她束缚的锁链,一步步让她无从选择的算计,最终却保护了她。

她的手中始终没有沾染上同族的鲜血,即便是她不想承认如今的东域人族是她的同族。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能够想明白,走出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那个迷障。

没有人能够确定是否有这天的到来。

可古人族刀圣还是做了,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举手之间就可以完成,需要付出时间,代价。

因为她相信她。

她用她认为正确的方式在保护她。

魔女默默低下头。

身下的阵法源源不断地朝着水人输送力量,可是还不够。

空中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化身为墨七的古人族刀圣在面对被梦魇操控的圣主时占不到任何便宜。

即便是加上暂时拥有了半神之躯的无炎也做不到逆转局势。

圣主很强,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陈凡能够算计成功有着运气的成分,更主要的是有神王出手干预。

魔女自然看得出墨七的实力和古人族刀圣相距甚远。

她更加明白无炎操控的半神之躯坚持不了多久。

“打仗哪能没有伤亡。”

“还有男人活着,轮不到女人上战场,你在家等着我回来就行。”

“对不起。”

朦胧间魔女似乎看到了父母的背影,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

“你们是在怪我么。”

“应该是吧,否则怎么会一次都不来梦里看我。”

魔女仰起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半空中,慢慢的黑暗中一缕刀光划破阴霾。

那道抵挡着圣主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

两个,三个,无数个……

层层叠叠的身影数也数不清楚,无数次就是那些陌生人走过一个又一个村落,一座又一座城池,守护着素不相识的人。

他们之中有别人的父母,妻子丈夫,兄弟姐妹。

他们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战斗着,保护着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魔女恍惚间看到了父母的背影,他们似乎也要跟上去,满是不舍却又无比决绝。

“你们慢点走,等等我。”

魔女缓缓闭上眼睛。

“我很快就来找你们了。”

说话间,魔女剩下的法阵突然剧烈的燃烧起来,本是青石的地面却好像变成了薪柴,火焰升腾,身处其中的魔女身上绽放出圣洁的光芒。

原本整个回梦镇都已经被梦魇带来的黑暗所笼罩。

可随着魔女的燃烧。

一缕清气从地面升起,然后是第二缕,随后越来越多,最终化为一只巨手,缓缓将下沉的黑暗托起。

梦魇之灾的可怕在于它们能够将任何地方都变成自己的主场。

“很有意思,这里也是我的主场。”

魔女自言自语道,“做了这么多年的山水正神,也该做点该做的事情了。”

话音落下。

阵法上的火焰猛地跃动起来,燃烧至顶点。

而半空中。

墨七的刀光也终于划破了笼罩梦魇圣主身前的黑暗。

仿佛是心有所感,她转头看去。

地面上只有灼烧过后的痕迹,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