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呜……”
一阵风吹得小女孩手中的灯火摇曳,避风灯的设计是在贴了瓷片聚光的同时,半圆面有挡风效果,但这会风比较乱就不行了。
在火光抖动了一会之后,有一阵偏寒的风将烛火吹灭了。
这一下子,因为骤然失去烛火,整个棚区陷入一片黑暗,还没适应的情况下,在年轻大夫和小女孩等人眼中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咳咳咳……”“咳咳……”
周围只剩下了咳嗽声,也夹着着一些灾民的议论声,以及一阵阵的风声。
相当一段时间以来的炎热仿佛在一阵风中消散,甚至都让人觉得有些冷。
刚才判断加上此刻的黑暗,竟然让年轻的大夫感觉到了一阵恐惧,以至于他都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而且,年轻的大夫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都开始有点痒,有种想要咳嗽的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阵凸了起来,整个人一时间有些彷徨。
“大夫,大夫我娘她怎么样?她一定会没事的吧?”
小女孩声音将大夫从不安中拉回,也让这位大夫打了个激灵,随后往自己脸上“啪”地扇了一个耳光。
胡匡明,你一个医者!
“会没事的,不过需要药材……”
胡匡明说着看向周围。
“不能这么下去,这样下去会恶化的,必须让朝廷介入!必……”
胡匡明的话没说完,面前竟然闪过一道寒光,一闪而逝的剑刃距离他的前额仅仅三寸。
唰~
白光一闪,“咚~”的一声之后,一种可怖的声响在胡匡明和小女孩耳边响起。
“呜啊~~~~”
这声音十分可怖,吓得小女孩都攥着避风灯蹲了下去,也让胡匡明不由抖了一下。
然后下一刻,寒冷的感觉减轻了,胡匡明心中的不安感也减轻了,甚至喉咙发痒的感觉也似乎消失了。
再看向一侧,那是一柄已经钉在这一间棚子木柱上的剑,剑身此刻仍然在微微抖动。
“哼,藏得倒是挺深!”
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棚子外传来,胡匡明寻声看去,在此刻适应了黑暗的视线中,只见一个应该是老者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伸手就拔出了钉在柱子上的剑。
而在这个行动矫健的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虽然此时仅有些许星光,但也能看出女子身姿出挑。
“你是大夫?”
“啊,是!”
胡匡明赶紧应了一句,这个老者看着干练的劲装打扮,应该是个江湖人。
齐仲斌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大夫,天都黑了还在治病,应该是好大夫,不说医术,至少人不错。
“兆州可能要爆发瘟疫了,你们要做好准备,最好一起去和知州大人说明情况,越早采取行动越好,还有在这种地方,可能有疫鬼作祟,避免心神失守吸入病瘴之气!”
这种说法,原来是个法师么?
不过从刚刚的感觉上来说,胡匡明倾向于这个法师是有真能耐的,不是那种坑蒙拐骗之徒,所以也郑重回答。
“在下正打算去找官府说明情况!”
齐仲斌点了点头,知州大人可能还在犹豫,但若有本地大夫去说,那前后结合应该就信了。
“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衙门吧!”
“是。”
胡匡明赶忙收拾木箱,将书籍装进去,那小女孩站起来将灯烛还给他,有些不安地问道。
“大夫,我娘怎么办,是因为我们没钱么?”
“自然不是,只是此事我也并无办法,变天了,注意不要让她受寒,最好给她盖一下……”
这棚子内有干草和草席铺地,但此外除了有点凳子和木板,只有一个简单的木架子放物品,逃难的人哪有什么多余的被褥啊。
胡匡明皱起眉头,干脆又放下了木箱,然后将自己的外套深衣给脱了递给小女孩。
给你娘盖上,再弄些干草。
“嗯!”
说完这些,胡匡明向着齐仲斌拱了拱手,转身背起木箱转身离去,经过那女子身边的时候,见她也向着自己点了点头,弄得胡匡明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小女孩此刻为母亲盖好衣衫,倒是将注意力放到了齐仲斌和陈寒这边。
“告辞了,你娘会好起来的!”
这么说了一句,齐仲斌和陈寒也离开了四处透风的棚屋。
棚区周围有阴风吹过,那是兆州城的阴差在巡视,凡人生老病死他们不便管,但邪祟害人肯定要全力阻止。
加上齐仲斌刚刚掷剑斩杀的一个,才入夜没多久,连同阴差的斩获,已经除去了十几个疫鬼。
一会之后,齐仲斌来到了兆州的城墙上,享受着清凉的夜风,也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这么简单么?”
“这话说得,简单点好不好啊。”
灰勉趴在齐仲斌肩头打着哈欠,随后看向陈寒。
“你不是还有两个朋友么,他们怎么样了?”
“她们尚未化形,寻地方静养去了。”
哦也对,灰勉想着那两家伙肯定也损伤不轻。
比起这边的暂时安稳,兆州衙门那边可就乱了套,兆州知州万世星本来一直有些犹豫不定。
当得知有大夫来报可能要出现大疫,并寻求官府帮助的时候,万世星就再也没了任何侥幸,将胡匡明请进来说明情况的同时,更是连夜召集手下官员商议对策,还将城里多位大夫一并请来。
……
兆州与登州的边界,一个大水中损毁大半房屋的村落中,易书元和钦差侍卫简律在一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屋中休息。
他们只有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之后马上又要赶路的。
不过这会易书元也点着烛火,正在写着什么,从文章前言中看是一行显眼的字,曰:“告赈灾司马书”。
岭东道赈灾司马这个官职不是本来就有的,就像一州知州的属官司马那样,属于个人提拔任用的官员,再发由朝廷审核批准,便有了职权,可能是临时的也可能是一直能当下去。
大庸官员除了科举,还有荐举制,这便是荐举制的一种,只是荐举一般哪轮得到寻常老百姓啊。
但现在情况并不一般,担任赈灾司马一职的人,现在是楚航。
比起自己老爹楚庆霖这个纯粹的匠人,楚航既懂水文情况,也懂工匠技艺,又有大面规划之能,也不乏细节刻画之心,关键是才学出众却又有大局观,同时还肯卖力,肯用心,受爱戴。
所以在赈灾一个月有余的时候,观察了一段时间的李谦就果断任命楚航为司马,协助自己办事,并赋予更多的职权。
现在楚航是真的当得起一声“楚大人”了。
这会易书元奋笔疾书,侍卫简律在木板搭的**躺了一会也睡不着,便坐了起来,走到易书元身边想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结果看了一会,简律就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一个大夫,写的不是病症方面的东西,反而是在写一封建议文书,关键建议的内容是引渠通流挖深井寻水之类的事,这洪灾才刚过去呢……
易书元此文自然是写给楚航的,自然的,李谦肯定也会看到,而归根结底,其实是写给大庸皇帝的。
这种事站在凡人的角度,是很难有人看得这么远的,前有洪灾需要治水,后有灾民需要安置,并且马上可能起瘟疫,上至朝廷下至民间都焦头烂额。
但这些只是近忧,没有远虑的话,之后的旱情很可能会很严峻。
岭东大地向来风调雨顺,是大庸富庶之地,连番灾劫下来若应对不当,只怕十室九空。
大庸皇帝确实算得上一位明君,易书元知道皇帝比较在意他,便写一文提醒一下,虽然当官的事他没想过,但也算不至于让皇帝太寒心。
同时也算隐晦的给楚航一个机会。
“易先生,这什么都缺,但不可能缺水吧?”
侍卫忍不住问了出来,易书元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此言差矣,从登州城到这里,我观察沿途水情水脉,观各处深浅井水,发现水情不太妙,而且自处暑以来,今已过立冬,登州城一场雨都没有下,询问沿途经过村县之人,都言未曾下雨……”
易书元零零总总解释了很多,随后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听易书元这么一说,简律都不由有些不安,若真是这样,岭东百姓也太惨了!
易书元花了一刻钟时间将文章写完,轻轻一吹上面的墨迹就干了。
而简律没注意到这点,他看到易书元将书文折好装入了一个纸封之中,然后递了过来。
“还请简大人速速将此信送往登州城,交到司马大人手中,让他看过之后判断易某顾虑是否正确,若觉得易某文中内容重要,便找李大人商议。”
同样的话,易书元在文中也有写到,而简律听完有些犹豫。
“可,可是我要护送先生去兆州城啊!”
易书元笑了。
“一路赶来并无半分危险,易某手脚健全又有马匹,用不着一直护送,此信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及早送去登州城!”
简律考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刚刚这易先生可不是随便说的,实在是听着很有道理。
“行!我现在就动身,先生路上小心!”
“大人路上也请小心!”
简律和易书元相互拱了拱手,前者抓起木板上的衣服,随后走出破屋,解开一匹马的缰绳,上马一拍马屁,向着登州城奔去。
易书元目送着一人一马离去,也不睡了,一抬手将自己的一些东西收入袖中,走到了屋外,剩下的一匹马正好看向他。
缰绳被解开之后,易书元却没有上马,而是直接牵着马驾起一阵风,直接腾空而起,惊得马儿不断嘶鸣前后腿一阵乱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