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正月十四日寅时,辛弃疾离开建康城北上了,赵构对“采石矶大捷”有功官员将领的褒奖授职,以“诏令”“制授”的朝制,于正月十四日午时正点公布于行宫门前昭示台的木榜上。
范邦彦得知赵构的“诏令”和“制授”是当天傍晚申时一刻,是他的儿子范如山在行宫前昭示台目睹“诏令”“制授”并熟记于心带回家的。
“诏令”在建康城再次掀起的炽热狂潮,驱散了“范家庭院”因辛弃疾留下幞巾、匆忙离去而产生的疑惑、沉寂和清冷。
“诏令”中关于主战派官员将领的被重用,给“范家庭院”带来了强烈的振奋。范邦彦乐观地估计着眼前的一切,他举酒豪饮以祝贺,似乎有些沉醉了。
“诏令”中关于“制授”范邦彦充任湖州长兴县县丞的任命,给“范家庭院”带来了极大的喜悦。赵氏舒心地赞叹:“谢天谢地,范郎忠义之举终于赢得了皇帝的眷顾。长兴县县丞虽是副职,但毕竟是朝廷的命官啊!更为可喜的是,范郎所率归宗官员数十人,一律于长兴县按原职安排,这不仅体现了皇恩浩**,也消解了范郎渡江二十天来一直重压在心头的焦虑啊!”
范如山接连着母亲喜悦的话题说道:“今日行宫昭示台前,人们对这项‘制授’议论纷纷,其中一位老者登上高台,放声铿锵,**澎湃地说:‘二十年来,朝廷对待来自沦陷区的归正人(主要指汉族、契丹族的士人)、归明人(主要指契丹族、女真族的黎庶)、归顺人(主要指契丹族、女真族、蕃部的官员)、归朝人(主要指原宋属燕山府诸路军人),均心怀猜疑,热而不亲,口惠无实,或置于园林令其劳作自食,或置于山寺养而不用。今日对‘河朔孟尝’及其所率官员的厚加恩遇,表明朝廷政策在变,皇帝的圣心在变,这是朝廷二十年来第一次打出‘南北一家、遐迩一体’的旗帜啊!听众**应和,为老者唱赞,为朝廷唱赞,为皇帝唱赞!”
范如山**洋溢的声音刚停,范若水的感叹声陡起:“可怜的老者,可怜的听众,可怜的哥哥啊!你们的烧香唱赞敬错了神灵,我只为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唱赞!”
范邦彦、赵氏、范如山闻言,一时都诧然了。
范若水粲然一笑,语出道:“什么朝政在变?什么圣心在变?什么南北一家、遐迩一体?全是一颗‘抗金北伐心’想当然的联想!今天父亲及其所率官员的例外恩遇,只怕是缘于母亲的身世和父亲的名声吧!”
赵氏摇头。
范如山沉思。
范邦彦会意微笑。
范若水望着父亲询问:“父亲,十天前虞允文大人来访,不是曾询证过母亲的身世吗?”
范邦彦点头。
范若水侃侃而语:“我的外祖父士经公,是赵氏宗室的王公,论辈分,是当今皇帝的叔父,够高贵的吧!我的母亲,是赵氏宗室的金枝玉叶,论辈分,是当今皇帝的妹妹,够显赫的吧!我的父亲是赵氏宗室的乘龙快婿,而且以‘河朔孟尝’之名遍于大河上下,大江南北,够威风的吧!这样一对皇亲国戚,吏部尚书能按照朝廷一贯对待归正人、归顺人、归明人、归朝人的常例,安置于山寺园林,令其劳作田垄,顺着垄沟觅食吗?况且,现时在朝廷执政的,正是真心抗金北伐的陈康伯和虞允文两位大人。”
范邦彦赞语出口:“一针见血的联想!真不愧是我‘河朔孟尝’的女儿。”
赵氏截住了丈夫的话语,嗔怪地说:“范郎,你又在娇惯她了!”
范邦彦微笑拱手向夫人致谢,继续着女儿的话题::“聪明的女儿,你的联想能不能更大胆一些。如果真心抗金北伐的陈康伯和虞允文两位大人,正在借用你的母亲的身世,促使皇帝、朝廷改变其二十多年来对待归正人等人的歧视怀疑政策,不也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吗?”
范若水恍悟而喜,扑在父亲的怀里致谢:“谢父亲教诲,女儿无知,短视了。”
范如山亦恍悟而喜,急声说道:“父亲教诲极是。今日昭示台木榜上,与皇帝诏令同时颁布的,还有朝廷制授中原义军首领耿京、贾瑞、王友直、耶律斡罕等人官职的命令。”
范邦彦惊喜语出:“有这样的事情?”
范如山回答:“确有此事。”
赵氏放声赞叹:“谢天谢地,皇帝终于把目光投向中原了。看来,中书舍人虞允文确是干才。”
范如山兴致更浓,其情更切:“山东义军掌书记辛弃疾,也被朝廷制授为天平军掌书记,并补右丞务郎之职。”
范邦彦急问:“这个辛弃疾现在何处?”
范如山回答,神情不无憾意:“孩儿当时亦多方询问,一位从行宫走出的年轻的朱姓官员告知:昨日午时,皇帝在福宁堂召见了辛弃疾等人,制授耿京麾下二百名将领相应的官职,并叮嘱辛弃疾善辅天平军节度使耿京壮大义军,纵横中原,迎接王师北上。今日清晨,辛弃疾已偕同枢密院专使,奉官诰节钺急返山东了。”
范若水默默站起,走向琴案,落座于琴案前,捧起红色幞头置于案头,双手抚琴,唱起岳元帅的词作《满江红?遥望中原》,为思念中的辛弃疾送行。就在这天人联欢的热闹中,十天前潜人建康城的金国使者一成忠郎张真,通过特有的门路,把金国大都督府签署的议和牒函,送进了行宫闻莺轩,送到了侍读、临安行宫留守汤思退的手中。
辛弃疾离开建康城北上了,赵构的“诏令”在建康城迅速落往实处——
新任左仆射兼枢密使陈康伯立即把主要精力投人军事筹划,连夜召集枢密院随驾官员,研制北伐方略,准备呈奏赵构核定。
新任试兵部尚书虞允文连夜召集随驾兵部侍郎、郎中、员外郎,研讨江淮战区、荆襄战区、川陕战区、东海战区各路兵马的战斗力情状,并派出飞骑,催促采石矶驻军水陆统制张振、盛新、戴皋、王琪、时俊等人,立即前往亳州、宿州、安庆、庐州、光州等地,熟悉战场,加强战备,训练兵马,锤炼精兵,待命出征。
新任建康知府张浚以雷厉风行之势,在过完元宵节的第二天,即下令建康驻军三万兵马,进人建康城外四大校场,进行临战操练,并于正月下旬二十四日、二十五日、二十六日、二十七日,恭请赵构按临校场检阅,在建康城掀起了北伐战备的**。
新任湖州长兴县县丞范邦彦,在接到“制授”的第二天,便对门下养士侠友三十人做了安排,十人留居建康,十人前往临安,十人前往镇江军营。他偕儿子范如山率领原新息县随行官员四十人和随行民众二百人前往湖州长兴县。他设想其随行官员四十人遵照皇上的“诏令”安置于长兴县衙,当无困难;其随行民众安置于长兴县山寺园林劳作自养,可能会有一番周折,但凭自己新任县丞一职,终会解决的。
新任建康留守张孝祥,在忙于增强建康城防务、筹措军用粮秣之余,以其词家的热情和敏感,以极快的速度写出了另一首词作《水调歌头?猩鬼啸篁竹》,并印发建康城内勾栏、歌场、茶馆、酒肆的乐伎、歌伎弹唱:
猩鬼啸篁竹,玉帐夜分弓。少年荆楚剑客,突骑锦檐红。千里风飞云厉,四校星流彗扫,箫剑到春葱。谈笑青油幕,日奏捷音同。诗书帅,黄阁老,黑头公,家传鸿宝秘略,小试不言功。闻道玺书频下,看即沙堤归去,帷幄且从容。君王神武,一举朔庭空。
就在这歌腾建康城,情沸建康城的正月二十九日午时,海州京东路招讨使李宝派出的飞骑奔进建康城,把“山东义军首领耿京遇害,山东二十五万义军溃散解体”的塘报,呈现在张浚的面前。张浚惊诧失色,不敢怠慢,立即上呈;虞允文、陈康伯、赵眘、赵构突然间似乎都陷人失措和无语,似乎都惧怕这份塘报的哀音从自己的口中泄出。
正月三十日午前巳时,北上的贾瑞、赵开、刘云、王任等人护卫着枢密院专使吴革、李彪进人建康城,进人行宫。他们沮丧的神情、惶恐的沉默和坐骑蹒跚的四蹄,立即印证了塘报中禀报的一切。
吴革、李彪匆忙交回官诰、节钺的举止和心神惊悸的禀报,更加重了张浚等人心头的忧虑与不安,更加重了赵眘心头的震撼,更加重了赵构心头的惊骇和失落,他们的心头似乎正在形成一个共同的哀愁:偏师已失,北伐难举啊!特别是吴革、李彪关于辛弃疾率领五十余骑杀向济州五万金兵大营的禀报,使张浚等人惊骇而瞠目,使赵构惊骇而绝望。
汤思退看准这个时机,于当天深夜戌时,悄悄进人福宁堂龙吟轩,把成忠郎张真传递的金国大都督府签署的议和牒函,呈献在赵构的面前——
大金国大都督府牒大宋国三省、枢密院:国朝太祖皇帝创业天基,奄有天下,迄今四十余年,其间讲信修睦,兵革寝息,百姓安业。不意正隆失德,师出无名,使两国生灵,枉被涂炭,奉新天子明诏,已行废殒。大臣将帅,方议班师赴阙,各宜戢兵以敦归好。须至移牒。
大定元年十一月三十日牒
赵构览毕,闭目深思良久,长吁口气,低声询问:“传递此牒函者谁?”
汤思退低声回答:“内侍成忠郎张真。”
赵构惊诧睁目。
汤思退急忙禀奏:“成忠郎张真持诏令至扬州军中,适遇战事,被金兵俘虏,金兵审知其身份,特遣回以传递此牒函。”
赵构再询:“金人果有诚意吗?”
汤思退急忙回答:“完颜亮死,完颜雍立,金国处于交替混乱之时,完颜雍下旨与我议和以巩固其新据之位,当是有诚意的。”
赵构复闭目沉思,汤思退悄悄退出。一个时辰之后,龙吟轩传出御旨,皇帝染病卧床,朝政委托赵眘处理。
此旨一出,群臣震惊。染病是假,变卦是真,被金兵吓破胆子的皇帝又要议和投降了!
辛弃疾一行十五人,偕临安朝廷枢密院使臣吴革、李彪等人,奉官诰、节钺、委任状,渡江北返,于正月二十日行至海州。海州城内,气氛紧张,街巷人影寥寥,店铺关门落幌。
辛弃疾、贾瑞等人惊诧而疑惑,他们风尘仆仆地进人驿站庭院,马不及卸鞍,人不及洗漱,京东招讨使李宝急忙迎上。
李宝,字仲诚,江苏扬州人,年约四十岁,体魄刚健,举止敏捷,有北伐复疆之志。初从岳飞为马弁,后任统领,现置身海州前线,倾力于兵卒教练和战场建设。在南宋各路地区中层统兵官员中,李宝的才智、政见、武艺都是佼佼者。
李宝询知是辛弃疾来临,急趋于前,拱手为礼,急切语出:“久闻四风闸辛郎英名,心仪久矣,不意今日相逢,竟是以噩耗相告,山东义军首领耿京大帅,五天前已被叛徒杀害了。”
五雷轰顶的噩耗啊!辛弃疾及其同伴全都惊呆了。
李宝再告:“耿帅被害,二十五万义军瓦解离散,金兵已在莱芜、泰安、东平、兖州等地屠城报复,连这海州城已是人心惶恐。我已于三日前派出飞骑,塘报建康府。”
贾瑞愤恨填膺,“哇”的一声吐出血来,跌倒在地。刘云、赵开、王任、刘弁、孙肇、辛勤、辛茂嘉等人,由惊骇而悲痛,哭出声来。
枢密院使臣吴革、李彪由惊呆而惊恐,神情畏缩,低语辛弃疾,请求准许他们返回建康。
辛弃疾此刻已是怒火中烧,杀气腾起,他短语安抚吴革、李彪之后,拱手向李宝请教:“李公可知杀害耿帅的凶手是谁?”
李宝回答:“谍兵查实,杀害耿帅的凶手是二人合谋而为。一个叫张安国,据说原是山东地界一支农民起义军首领,投奔耿帅后任义军老营护卫,被金兵收买;一个叫邵进,据说也是山东地界一支起义军的首领,投奔耿帅后,居义军老营,掌管银两财会。”
“李公可知叛徒张安国、邵进现在何处?”
“谍兵查实,叛徒张安国已被金人任命为济州(山东巨“)知府;叛徒邵进也随张安国赴任济州通判。据说,叛徒张安国用谎言欺骗义军一万多兵马随行。”
辛弃疾略做思索,立即从辛勤背的图囊中取出刘瞻所赐的《大宋山川战地要津图志》,迅速察看由海州通往济州的山川道路,拱手请求李宝:“李公能否借我五十名武艺高超、健勇刚毅之士?”
李宝反问:“辛郎意欲何为?”
辛弃疾回答:“为耿帅报仇,为大宋除害,为义军雪耻。”
李宝再询:“如何报仇?如何除害?如何雪耻?”
辛弃疾回答:“夜袭济州,取叛徒首级,召回被骗义军士卒。”
庭院中的人们闻言惊骇。
贾瑞急忙劝阻:“幼安,此举断不可为!海州距济州四百多里,长途奔袭,凶险莫测啊!”
刘云亦起而劝阻:“掌书记,今大帅被害,中原黎庶含泪期盼信任之人,唯贾副帅和辛掌书记二人。此举冒险,若有差错,损失无可计啊!辛掌书记明察,二十五万义军瓦解,但绝非全军覆没,只要贾副帅和辛掌书记接过‘耿’字大旗,登高一呼,瓦解离散义军将会再度纵横齐鲁,与金兵周旋。”
吴革、李彪再次走近辛弃疾,喃喃作语:“辛右承务郎,今耿京已殁,义军已散,中层官佐无存,我俩理应返回建康复命。辛右承务郎夜袭济州之举,既非圣命差遣,亦非理智所为,我俩是决计不会参与的。”
李宝厉声喝断了吴革的嘟囔,再次拱手求知辛弃疾之所谋:“辛郎当知,济州地居鲁西南,西邻河南,南靠安徽,乃金人屯兵之所。谍兵查实,近两年来,济州金兵大营驻有精兵五万,辛郎夜袭济州,面临路远、地生、敌众三险之危,以五十轻骑奔袭五万之众,有取胜之可能吗?”
辛弃疾拱手作答:“谢李公关爱。弃疾近两年来三走济州,其山川形势、金兵营盘,了然于胸,故无盲目飞马之虑;长途奔袭,实兵家所忌,然时有不同,势有异变,金兵五万之众,蚁居一穴,运转不灵;我以雷霆之势直捣心腑,待其察觉,我已飘然而去。”
李宝赞语急出:“好!辛郎好胆识啊!我当亲率五十轻骑,听辛郎调遣!辛弃疾单膝跪倒,语出肺腑:“中书舍人虞公以‘热肠侠胆、重信重义’八字称赞李公,诚不诬啊,弃疾当感念终生。李公现镇守抗金前线海州,责任重大,不可轻离,乞赐麾下爱将率轻骑五十与弃疾同行,并乞李公下令五十轻骑每人携带硫黄火箭二十支,以备夜袭金营使用。”
李宝急忙扶起辛弃疾,慨然允诺:“好!遵辛郎意愿,我立即派遣京东路统制官王世隆率五十轻骑听命于辛郎。五十轻骑每人除携带二十支硫黄火箭外,每人并将携带清油两囊。”语罢,拱手离去。
辛弃疾转身,急语辛勤、辛茂嘉:“三哥、十二弟,事急如火,请你俩立即飞马济州,先一日摸清叛徒张安国、邵进之所在。”
辛勤、辛茂嘉拱手应诺。
辛弃疾再做叮咛:“进人山东地界,立即扮作金兵,对金兵大营的警戒情状的侦察,务必做到详细准确。”
辛勤、辛茂嘉拱手离去。
辛弃疾走近贾瑞恭敬禀报:“副帅吐血伤身,不可长途奔袭。且枢密院使臣吴大人、李大人,身负圣命,关乎朝廷声誉,其祸福安危,均在你我肩上,出不得半点差错。请副帅率刘弁、孙肇等几位兄弟保护吴大人、李大人速回建康复命。”
贾瑞点头允诺。
辛弃疾走近吴革、李彪,拱手致意:“吴大人、李大人身负圣命圣恩,鞍马劳顿,慰劳齐鲁二十五万义军官佐士卒,弃疾在此致谢了。愿二位大人即日南下,回建康复命,一路平安!”语罢,辛弃疾深深向吴革、李彪一躬。
吴革、李彪感激之情形于面色,正欲说些什么,一阵马蹄声急促传来,停落在驿站门外。
京东招讨使李宝带一位中年将领大步跨人驿站庭院。辛弃疾凝眸望去,其人身高八尺,年约三十岁,虎头豹额,浓眉大眼,髭须连络,着缁色夜行服,背插双刀,英气逼人,不待辛弃疾目光转移,李宝高声作介:“辛郎请看真切,此人即京东统制官王世隆!”
王世隆大步趋前,拱手禀报:“京东统制官王世隆,恭候辛掌书记军令调遣!”
正月二十八日夜晚。
月黑风高。济州城外。金兵大营,军帐千百,纵横排列,绵延数里。大营内灯火万千,蔚为壮观。金营辕门,红灯高悬,哨兵荷戟巡游;营内管弦声张,笳声悠扬;金营中央,一座蓝色军帐灯光灿烂。军帐之内,金兵孛堇(官长)、猛安(千夫长)、谋克(百夫长)及叛徒张安国、邵进正在寻欢作乐。
辛弃疾率领的五十余骑,轻若狂飆冲向金兵大营,战马四蹄皆用黑布包裹,马上勇士皆着夜行黑衣;前锋十骑,迅若猿猱,利剑闪光,辕门巡游士卒猝然倒地;铁骑闯人金兵大营,分十队展开,捷若飞豹,冲向各自的目标;辛弃疾、王世隆率领的五匹铁骑,势若猛虎,直扑金营中央蓝色军帐,剑劈门窗而人,营伎惊呆,孛堇不及开口,已被辛茂嘉利剑刺喉;猛安、谋克欲做反抗,已被王世隆、辛勤刀劈剑刺而亡;叛徒邵进欲逃,辛弃疾剑挥头落;叛徒张安国跪地求饶,辛弃疾将其倒提而出,飞身上马,以仰天长啸为军令。闯营士卒闻啸音而杀声四起,同时射出硫黄火箭飞向金兵军帐,刹那间烈焰腾起,火乘风力,金兵大营成了一片火海。
辛弃疾乘混乱高声宣判叛徒张安国、邵进之罪行,号召被骗义军反正归队,打起“耿”字大旗,挟着叛徒张安国率领轻骑冲出金兵大营。
一个时辰之后,金兵大营镇防军主将才控制了金兵大营的混乱,率领五千精骑追击。他追击得到的,只是辛弃疾南归而飞起的一路灰尘。
辛弃疾率领五十余骑渡过淮河之后,安置万名义军反正追随者于扬州,留下刘云、辛勤管理,以待朝廷谕示。
就在建康城人心煎熬,即将崩溃后,二月二日午前辰时,辛弃疾率领的五十余骑,驰人了建康城的正阳门。
五十余骑马蹄叩击长街的喟喟声,如战鼓急擂,敲碎了建康城凝重的沉默,马镫上吊挂着叛徒邵进的头颅,马背上捆绑着叛徒张安国的躯体,除奸雪耻的正义雄风,释解了建康城凝重的猜测,拯救了朝廷君臣的失落和沉沦。
虞允文紧紧握着辛弃疾的双手,语出喃喃:“资兼文武,资兼文武啊!”
陈康伯看着血染戎装的辛弃疾,赞语连连:“将才,将才,难得的将才!三国周郎之才,东晋谢玄之才……”
史浩看着烟尘熏染、气宇依然轩昂的辛弃疾,放声吟出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句:
旌旗入境犬无声,戮尽鲸鲵汉水清。
从此世人开耳目,始知名将出书生。
赵眘**难捺,接着史浩的诗吟高声而语:“伟哉,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句!辛弃疾一介书生,地位低微的右承务郎,以五十余骑奔驰四百里,夜袭金兵大营,其胆略,大开世人耳目!这一以少胜多的辉煌战例,当晓谕全军将领士卒,令其实行之、发扬之!右承务郎辛弃疾,你的忠勇功绩,杰出才智,将得到皇帝的赞赏,你率领的五十余骑,都将得到皇上的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