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隗接受范家老爷子在婚事筹措上“总负其责”的委托后,立即进入了筹措状态。

他心里明白,这异乎寻常的婚礼,原是一年前在建康驿馆范家庭院那场任性的、翻来覆去折腾的婚事中,辛弃疾做出的庄重承诺。在当时的建康城,凭着辛弃疾沸腾于建康城的声誉、声势和主战派朋友史正志等人的帮助,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可现在是在京口,知道辛弃疾这个名字的黎庶官员甚少。“运去英雄不自由”啊,辛弃疾一年前这一庄重的承诺,现时已成为一句空话,而且是一句极易招致流言和嘲弄的空话。范家老夫妇丢不起这个人,他俩也不会让任性的女儿遭受这个委屈,更不会让东床快婿辛弃疾因此而再遭打击,虑事周密、行事老到的老’又不好自己出头,遂有这“总负其责”的委托。“为人谋而当忠”,这是朋友相交之义,这是先贤的遗训啊!

郭思隗在默默地、精细地绘制着这异乎寻常的婚礼的蓝图:京口这“天下第一江山”可用,京口城里侨徐大街的繁华、萧条可用,京口军营里的兵卒战马可用,京口这个名字也可用啊!可京口的“人气”呢?没有一位德高望重、关爱辛弃疾并为习俗传统、人情世故乐于接受的人物参与此事,这种不可强求的“人气”是不会形成的。时势造英雄,英雄有时也造形势啊!

郭思隗毕竟是范府的管家,百般搜寻上下求索中,他寻觅的这位理想人物,终于出现在他的心头。

郭思隗猛地睁开眼睛,几案和四壁的烛光似乎刹那间变得辉煌了。该由范家老夫妇做最后的决断了。郭思隗霍地站起,在灿烂烛光的照耀下走出前堂,向后室走去。

郭思隗走进后室书房,范邦彦急呼落座,赵氏捧茶以迎。十多年的交情,使他们之间全然免去了世俗交往中的繁文缛节。郭思隗呷了一口茶,在谈了安置辛弃疾、辛茂嘉的休息情状之后,便以直截了当的坦直进入了寻常婚礼的主题:“请示二位,婚嫁迎娶之日,一切彩礼往来、庆典定规,均可依情势而酌减,唯男方家人迎接宾朋、宴请宾朋之定规,断不可少。幼安父母双亡,孤身南归,身边仅一族弟辛茂嘉,难胜其任。若能觅得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主其婚事,则会雄其声威,壮其观感,寂寥京口亦将再现雄风。”

范邦彦急呼:“好主意!”

赵氏急询:“有这样一位人物吗?”

“有。”郭思隗回答。

“在哪?”

“临安。”

范邦彦猜度出声:“参知政事虞允文?东府旧臣史浩?右谏议大夫梁仲敏?枢密院编修官叶衡?……”

赵氏猜度语出:“是前任参知政事辛次膺起季老先生吧?”

郭思隗点头称是。

范邦彦高声唱赞:“思隗啊思隗,亏你想得出来。可此公为官清正,忠耿敢言,力主抗金,力斥和议,以弹劾‘和议卖国’遭贬奉祠十六年而显现名节,再以弹劾秦桧余党汤思退‘朋比奸罔’而誉贯朝野。可现时已以疾致仕,我们能请得来吗?”

郭思隗铿锵作答:“事在人为,这就要动用二位的英名声威了。”

范邦彦豪气勃发:“讲!”

“请范兄修书‘钱塘倜傥公子’王琚大人,请他鼎力相助。”

范邦彦急询:“你准备派何人前往?”

郭思隗回答:“‘西湖浪子’如何?”

范邦彦决断:“妥!此人处事机敏,辩才极佳,且生于临安,长于临安,门路极广,可成其事。时间紧迫,请其明日动身,单程五百里路,力争八日内返回!”

郭思隗拱手应诺,欲起身离去,复落座而语出:“还有一桩小事请示二位,在安置幼安和茂嘉休息时,我亲自为其放置衣物行囊,除笺纸书籍外,并无‘秦淮宝镜’,询及茂嘉,茂嘉茫然。二位明察,用‘秦淮宝镜’迎接若水步人洞房,可是幼安的庄重承诺之一啊!”

范邦彦摇头笑语:“思隗啊思隗,何其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幼安觅得的‘秦淮宝镜’,不就展现在你的面前吗?”

郭思隗微笑瞠目。

范邦彦酣然高论:“‘秦淮宝镜’者何?一桩美好的传奇,一件能够映出人心忠奸直邪的传奇。幼安日夜兼程地践期践约,直至精疲力竭而昏睡不醒,还不足以展示忠耿磊落的五脏六腑吗?还不足以实践对若水的庄重承诺吗?”

郭思隗摇头而笑答:“范兄的见解自然是高远的、深邃的,却是虚化的、无形的。它不是幼安词作《念奴娇?我来吊古》中的‘秦淮宝镜’。那面‘秦淮宝镜’是具体的、实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且能亮堂堂地映出幼安的雄心壮志。范兄啊,千万别小觑那面神奇的‘秦淮宝镜’,它是这个异乎寻常婚礼‘画龙点睛’的一笔,它将使这个奇特绝妙的婚礼四海流传!”

范邦彦一时陷于沉重的无奈:“‘画龙点睛’之笔,‘秦淮宝镜’真有这样神奇的功效吗?人世间哪有这种具体实在的宝物啊!”

郭思隗急语:“范兄莫愁,有一人可能救援范兄走出困境。”

范邦彦急询:“此人何在?”

“就在眼前。”

“是你?”

“不!是嫂夫人。”

范家老夫妇都愣住了。

郭思隗拱手禀报:“二位明察,嫂夫人手中不是有一面‘女皇铜镜’吗?那是武则天遗留于世的稀世之宝啊!”

赵氏恍悟而称赞:“足智多谋的思隗,竟然使世间本不存在的‘秦淮宝镜’诞生了,现形了!可这移花接木,幼安能赞同吗?能接受吗?”

郭思隗拱手解说:“嫂夫人放心。江南婚礼的习俗需要一面铜镜,幼安去年承诺的婚礼需要一面铜镜,幼安一年来‘漫游江河湖海’的寻觅需要一面铜镜,来日这婚礼更需要一面铜镜啊!需要是人性,需要是意愿,需要是兴趣,当铜镜现形,这拙劣的移花接木就成了民间的传说和文人笔下的传奇。”

赵氏连连点头笑了,范邦彦放声赞叹。

九月二十日日暮酉时,睡了十二个时辰的辛弃疾醒了过来,在草草地洗漱、整装之后,在范若水的陪同下,来到后室书房,向范家老夫妇请安。在恭敬亲切的请安中,范若水突然向范邦彦提出“婚礼从简”的请求:“爹呀,女儿和辛郎的婚礼,还是按最古老、最原始的仪式办理吧。”

范家老夫妇全然愣住了……

辛弃疾也蓦然发呆,他根本不知范老’已下令全家开始婚礼的筹措,而是愧疚自己践期践约的急切赶路中,未顾及关于“隆重婚礼”的承诺,一时心疚茫然。

范若水的神情愈现认真:“这种最古老、最原始的婚礼可概括为‘四不’—不张罗、不操办、不告亲朋、不搞花轿迎娶。挟屋一间,两床合并,一停红烛,一炉香火,夫妻对拜,花烛礼成。简简单单多好啊,爹也省得花费银两了。”

辛弃疾愧疚茫然的心境似乎得到几丝宽慰,他感激若水为自己解窘,在短短的十天里,他确实无时无力实现其“隆重婚礼”的承诺啊!

范邦彦悄然而悟,女儿在探察那个异乎寻常婚礼的筹措情况啊。他故作昏庸地应和女儿:“独出心裁的见解啊!夫人,我看就按着女儿说的这样的婚礼筹措吧!”

范若水着急而嗔怪出声:“爹,你……”

赵氏浅笑而语:“你爹被你折腾得聪明了,这不总是由着你的性子来吗?随我到卧室去,我要听听你这‘最古老、最原始’婚礼的想法。”

范若水感悟了,她走到范邦彦身边附耳低语:“聪明的老爹,女儿谢你了!”语毕,转身陪着母亲走出书房。

范邦彦怡然地捋须大笑。

辛弃疾在范邦彦的捋须大笑中缓过神来,这笑声是对若水“婚礼从简”请求的赞同吗?感谢长者的宽容理解,他心语喃喃:婚礼承诺之失,报之未来,报之一生啊!他拂去心头的自疚自怨,急忙从怀中取出三封信函呈上:“燕京雷公(名驰,字靖宇)、榆关陈公(名阵,字健夫)、大定柳公(名缇,字唯道)修书向伯父问好。”

范邦彦接过信函,察其为密封,遂收于怀中,放声询问:“燕京雷公、榆关陈公、大定柳公情状如何?”

辛弃疾稍做沉思,语出:“燕京雷公,躯体癯然,神色怆然,去年八月,因拒绝金朝中都府招用而遭监视,行动已失去自由;但其凜然之风,更受燕京士人学人敬重。雷公思维敏捷,虑事缜密,见识高远,一晤而有胜过‘寒窗三载’之感。”

范邦彦吟叹:“忠义如故,豪气如故,靖宇真贤人啊!”

辛弃疾接着禀报:“榆关陈公,躯体颇健,神采奕奕,仍以武馆授艺为业,门下学子逾百,不乏官衙豪门子弟,故获讯息于三教九流,得秘闻于豪门官府,弃疾受教十日,确有阔其心胸,广其视野之感。更为幸者,陈公屈驾带领弃疾做金朝东京(今辽宁辽阳)和金朝上京(今黑龙江双城)之游。”

范邦彦赞叹:“壮心不改,胆气不改,健夫真英雄啊!”

辛弃疾继续禀报:“大定柳公,以富商大贾之姿,活跃于金朝之北京(今赤峰市),锦衣麑(ni2)裘,雍容华贵;宝马香车,称雄街衢;慷慨大度,宾客盈门;财路所通,多金朝万户、蒙古王’。故塞北风云变幻之状,尽揽于胸中。弃疾寄居府中十日,承蒙柳公关爱,携之身边,赐见赐闻,夜深人静,赐饮密室,赐教弃疾,弃疾屡屡有开窍启蒙之感。”

范邦彦高吟:“柳公唯道,名副其实,行副其实。幼安,此次北国之行,可有所得?”

辛弃疾着重回答:“有。得敌‘离合之衅’,得我‘舆复之途’。”

范邦彦神情悚然,目光闪亮,凝神以待。

辛弃疾侃侃谈起:“金朝自我徽宗政和五年(公元1115年)建国至今,已有五十年头,经历了金太祖(完颜旻)、金太宗(完颜晟)、金熙宗(完颜亶)、金海陵王(完颜亮)四个时期,现时进入了完颜雍执政的时代。建国五十年后的金国,已失去了开创者完颜旻反对辽国压迫而奋起时那种‘力农积谷、练兵牧马、会盟友邻、大胆进取’的精神,过早地陷人衰败的痼疾渊薮中。”

范邦彦听得认真,移座而前。

辛弃疾提高了声调:“二十多年来,金朝贵族内部,生死之争迭起:完颜亶杀完颜宗磐(金太宗长子)、杀完颜隽(金太祖子)而篡权称帝(是为金熙宗);完颜亮杀金熙宗而篡权称帝(是为金海陵王);完颜元宜杀金海陵王而拥立完颜雍称帝(今之金主),已使金朝贵族集团陷于四分五裂状态。近闻完颜雍的皇太子完颜允恭和庶长子完颜允中已开始了争夺储位的斗争,其结果必然使四分五裂的完颜家族走向不可挽回的分崩离析。二十多年来,金朝统治者,热衷于穷兵黩武、挥师南侵,疯狂地推行‘签军制度’,使所辖各地的青壮男子尽人军营,仅河北霸州、雄州两地,被‘签军’的青壮男子竟达五万之众。各地黎庶为逃避‘签军’之灾,四处流亡,造成田地荒芜,粮棉锐减。民以食为天,民无食,金朝的统治能长久吗?在签军制度害民的同时,金朝统治者又疯狂地推行官田制度,任意夺取百姓的耕种田作为统治者游乐的牧场、猎场,断民生路。燕京周围五百里耕地,被征做金国皇帝的‘御围场’,仅保州、祁州、中山三府,就有二十多万顷耕田被征为官田。”

范邦彦听得专注,再次移座而前。

辛弃疾的声音更显激越:“在爆发的官逼民反中,除了恩州(今河北清河)、应天(今河南商丘)、沂州(今山东临沂)、绛州(今山西新绛)、同州(今陕西大荔)等地汉人揭竿而起外,最为醒目者,是敌之后方东京(今辽宁辽阳)有法通和尚举旗造反,反对金朝统治者的苛捐杂税和连年用兵,响应者数千之众,皆为女真族黎庶;敌之部属契丹族,在耶律撒八、移剌窝斡的领导下,举旗造反,多达万人,占据桓州(今内蒙古自治区多伦市),移剌窝斡竟自称‘契丹皇帝’曰前年张公德远在‘江淮备战’中派遣北返的天佑军节度使耶律斡罕及其五千兵马,现已壮大近万人,再度活跃在朔州地区,直接威胁敌之西京(今山西大同)曰敌之盟友、鸭绿江南岸的高丽国,也借机屯兵江边,窥视着金朝的变化,随时准备越江火中取栗;更为振奋人心者,是敌之部属蒙古族,竟然出现了一位不可小觑的人物。此人名叫合不勒汗,年约三十岁,有着鹰一样的凶猛、隼一样的敏捷、狼一样的狡诈,而且极有组织才能,已被蒙古高原的众多部落,推举为‘全蒙古汗’,公开亮出了‘自行其是’的旗帜。蒙古族的反抗崛起,对金国统治者的打击是致命的,因为金兵凶猛铁骑的战马,都是来自蒙古高原,蒙古战马的中断供应,等于砍掉了金兵南侵的双脚。”

范邦彦听得人神,三次移座而前。

辛弃疾的神情完全陷入对金国形势的析理辩解中,声音更显得急切了:“分崩离析的现状,失道寡助的现状,已使完颜雍感到恐惧。他在进一步强化河北、山东、山西、陕西、河南等地的官田制度和签军制度,继续敲诈勒索汉人的同时,高声唱起了孔孟之道和尧舜之治;对其后方的女真人地区,推行‘通检推排’法令,企图以改革赋税缓解民怨;对契丹族人大讲亲近,企图瓦解契丹人的反抗;对蒙古王’大讲和睦,并以我朝进贡的绫罗绸缎、奇珍异宝进行安抚;对鸭绿江南岸的高丽人,大讲友谊邦定,并以我朝进贡的珠玉白银求盟结交;对于我朝,则高唱‘议和’,高唱‘叔侄共处’‘和平安宁’。孔孟之道的实质何在?不就是提倡德治教化,反对暴力刑杀式的武力兼并吗?黩武成性,南侵成习的金国统治者能做到吗?尧舜之治的实质何在?在于‘禅让’,在于‘和平交接’。凶杀成性,夺位成习的金国统治者能做到吗?完颜雍在行骗,金国的文臣、谋士和投靠金国的汉人学者也在帮着完颜雍行骗。这荒唐的骗局,全然暴露了金国统治者的无奈。这无奈的‘离合之衅’,恰恰为我朝的发愤图强提供机遇和时间。”

范邦彦全然沉浸在辛弃疾鞭辟人里的论述中,一股由彼及己的感触从心底翻涌而起,冲出嗓闸:“确乎斯言,善乎斯言!敌有‘离合之衅’,我之‘离合之衅’也许更为可哀啊!我朝不是也以‘孔孟之道’‘尧舜之治’治国治军吗?二十多年来,为了赢得屈辱的‘议和’,杀岳飞、张宪,罢吴璘、刘锜、韩世忠,贬张浚、李显忠,一波一浪,何时中断过?时到今日,恐怕也难找出一位敢打仗、能打仗、会打仗的统兵元帅了。二十多年来,热衷于那个丧权辱国的‘议和’,为了‘议和’成功,逐李纲,罢胡铨、张焘、辛次膺、陈康伯,贬御史谏官刘珙、王十朋、王大宝、汪应辰、金安节等,有的还是贬了又起、起了又贬,罢了又用、用了再罢。时至今日,陈康伯病亡,辛次膺致仕,偌大的朝廷,也许今后再也听不到抗金北伐的声音了。你在建康结交的朋友陆游,去年在早朝中,因为你鸣不平而被朝廷贬为京口通判,近日又因说了一句皇帝耽于宴乐而遭龙大渊、曾觌以‘交结台谏,鼓唱是非’之罪而弹劾,皇帝信近臣之诬再罢陆游京口通判之职。昨日,陆游高吟着‘重人修门甫岁余,又携琴剑返江湖。乾坤浩浩何由报,犬马区区正自愚。缘熟目为莲社客,评来喜对草堂图。西厢屋了吾真足,高枕看云一事无’的哀歌返回了故乡山阴。你在建康结交的另一位朋友周必大,半年前因强烈反对龙大渊、曾觌除閤门事而触怒德寿宫,被罢去中书舍人之职,暂居京口,行节度使之权;前忽接诏令‘奉召人京’,雾山雾水,祸福莫测啊!”

辛弃疾的神色更显凝重了,朝廷国策人事的变化莫测,让他的心战栗了。

范邦彦的话语更显激愤:“我朝践行‘尧舜之治’已经两年,‘禅让’了皇位,也‘禅让’了因循苟且和对‘议和’的情有独钟,‘孔孟之道’中的一个‘孝’字,吞噬了皇上昔日的雄心壮志和‘采石矶大捷’时的英武雄风,也许不要几个春秋,临安城中不会再有一个高呼‘抗金北伐’的皇上了。‘杞人忧天’,不是庸人自扰,是天真的要塌了。幼安,我要听一听你‘漫游江河湖海’中觅得的‘兴复之途’啊!”

辛弃疾神情大振,他拱手应诺,呷茶润喉,就要开口禀报。范若水兴高采烈地闯进书房,堵住了辛弃疾冲在嘴边的话语:“辛郎,别为我俩的婚礼发愁了,母亲有旨,婚礼从简,一切由父母安排。爹,你快回房安歇吧,娘等着你哩!”

范邦彦顺从地站起,言犹未尽:“杞人忧天!就是天塌下来,有皇上和朝廷大臣顶着,与我们何干?我的责任,就是为你俩的婚礼出力。原始古老,一切从简。任性的女儿,对吧?”

“爹,你真聪明。”范若水撒娇地推着范邦彦走出书房,回头望着辛弃疾语出,“辛郎,快回屋休息吧!明日,我俩畅游北固山!”

辛弃疾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