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回来的赵掌事又撞到了回学堂的白砚。

只不过他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赵掌事来不及问白砚发生了什么,一眼便看见白砚手上依旧拿着他给他的账本。

传言果然是真的,他果然不喜欢兰姑娘,连递个东西都不愿意,东西也没给就回来了。

不过他不喜欢兰姑娘是一码事,但是答应了他却没做到又是一码事。

任是赵掌事平时脾气好,此时也稍微有了些怒气,“白先生,若是您不愿帮忙的话,大可直接拒绝我,又何必骗我?”

白砚轻轻扫了他一眼,有种身居高位的人与生俱来的气场压制,这一眼莫名的让赵掌事所有的怒气都收回心底,顿时敢怒不敢言。

白砚看了一眼赵掌事,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账本,随后将账本扔回赵掌事的怀里。

语气淡淡,“你自己给她吧。”

赵掌事诺诺不敢多言,但是怀里除了账本,还多了一个陶瓷药瓶,应该是白先生不小心扔给他的。

他出声提醒,“白先生,你漏了一个东西。”

白砚眼神凉淡的瞥过那个白瓷瓶,语气不痛不痒,“不要了,你扔了吧。”

说罢,拂袖离去。

赵掌事打开陶瓷瓶,闻了闻,发现是上好的治伤疤的药,还散发着沁润的香,属实上等品。

赵掌事没舍得扔,小心翼翼放进怀里,嘴里还不停嘟囔着:“真是个怪人。”

赵掌事重新回到工地,发现绮兰早已经在那里了。

他立刻上前把账本给到绮兰,绮兰也不马虎,开始核对起来。

绮兰快速拨弄着算盘,没一会就合算完所有的账目,并且标出有问题的地方,再给到了赵掌事。

赵掌事翻看着上面被圈出来的有问题的地方,还有详细的标红竹节,不由得心中暗暗钦佩。

“兰姑娘,你怎么能把帐做的又快又漂亮?我在这行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做账最快最准确的。”赵掌事忍不住问道。

“过奖了。”绮兰微微一笑。

为了能让徐老爷放心把中篑交给她,她可是每天晚上不睡觉,拼了命的学账务,当然没人知道那些被她拨烂了的算盘,这些都是她背地里学的,旁人只看得到她蕙质兰心,聪慧无双,再复杂的账务在她面前也变得简单无比,从她手里出去的账本,就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这也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赵掌事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是真的惊才绝艳,非池中之物,生的又如此美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赵掌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白先生,哪都好,学问好相貌好,就是眼光太差了。

“怎么了?”察觉到赵掌事叹气,绮兰关心的问道。

“兰姑娘,你觉得白先生怎么样啊?”赵掌事试探的问道。

“一个好人?就是看上去冷漠了点,但是还是很热心肠的。”绮兰不确定道,毕竟昨天还送她回家。

赵掌事暗忖,这兰姑娘真是个体面人,这白先生都对她那样了,她还能说白先生的好坏,是真正表里如一内心善良正直的人啊。

“我等会还要去找他,给他送东西。”绮兰想起怀里的蓝色丝帕,又道。

赵掌事觉得绮兰愈发的善良,不忍心她就这样被蒙在鼓里,于是忍不住多嘴,“你就别去找他了,他那人,过分的很!”

“怎么了?”绮兰敏锐的嗅到了不对劲。

赵掌事憋不住,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一箩筐的倒了出来,着重描述了白砚拿着账本但是却故意不给她的事情,犹豫了一下,省略了药瓶之事不说。

绮兰听完,内心顿觉不妙。

赵掌事待还要继续跟她说,绮兰却匆匆告辞。

“这帐就先这样,我先走了啊。”说完扭头便走。

赵掌事摸摸脑袋,“两个怎么都这么奇怪。”

绮兰去到书院的时候,里面还没下课。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里面的人语气平稳的讲着课,声音平稳清雅,如同刚沏好的雨后浓茶,清淡绵长。

讲的内容是绮兰最不耐听的之乎者也,但是在这般悦耳的声音下,也显得格外动听了起来。

他的手上拿着竹简,缓缓穿梭在座位间,长身玉立,姿态娴静如同画卷。

绮兰找了处显眼的位置,等他走到末尾时,两个人的视线刚好撞上。

绮兰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可这笑容还未完全张开,那人就自然的收回了视线,重新放在手中的竹简上。

“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他转身背过身去,留下一道颀长笔直的背影。

绮兰:....

一直耐心的等到下了课,学

生们贯门而出。

许久之后,那道身影也出了门。

绮兰瞅准时机连忙上前,在旁边对他挥手一笑。

白砚目不斜视的走过,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她一样,直直的从她面前走过。

绮兰在他背后又大喊了一声,“白先生!”

前面那道身影竟是充耳不闻,径直朝前走去!

绮兰见状,也顾不得什么,急急跑到他面前,伸出双臂拦住他,稍稍讨好的笑着,“白先生,我刚刚喊你,你怎么不理我啊。”

饱满的唇微微嘟起,带着写轻微的抱怨,反而让整个人显得更加的生动可爱。

“你要做什么?”语气里的距离感让绮兰感觉像是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一天,昨日的亲近全都是错觉。

但是绮兰却像是完全没听出来他话里的疏远之意。

“我在门外等了你好久。”她娇嗔道,无意中说出的话却是表明了自己刚刚等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事实。

白砚站立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我有东西要给你!”绮兰从怀里掏出那方蓝色的巾帕。

她特地叮嘱元宝洗的干干净净,还用熏香熏了一整夜,又叫府里的秀娘把脱线的边角都缝的严严实实,除了布料稍微有些泛白,其余看来都跟新的一样。

那针脚虽算不得精致,但是胜在密实,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用心缝的。

“我都洗的干干净净,有些地方把它重新缝了一下。”而后又小声不好意思道,“我的女工一般,你不要嫌弃。”

他默立在原地,也不接过。

“怎么了,是不是我多此一举了,惹得你不开心了?”绮兰忐忑的问道,满眼都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白砚的眼睛扫过别处,半晌方才淡淡道,“没有。”

但是眼角眉梢的冷淡都散了许多。

绮兰敏锐的察觉到变化,于是再接再厉。

“那你怎么不要帕子,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不开心了?”绮兰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沮丧了起来。

没有人可以见到眼前的美人失落而无动于衷。

对面的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轻轻抬臂。

绮兰见他的动作,便知道他是忍不住心软了,内心忍不住雀跃,稍微抬高了自己手里的帕子方便他拿过去。

正是此时,意外陡生。

后方一道响亮悦耳的青年的声音,“兰姑娘,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绮兰心里一沉,她还没来得及多说,就听见对面的人捏着冷漠无情的话语,

“不要了,你扔了罢。”

对面的人扬长而去,连背影都透露着凉薄冷清的味道。

一旁的赵夷简傻笑着,“你刚刚在跟白先生说话啊,你们说些什么啊?”

绮兰的兴致突然就变得很差,连眼前这张英气俊美的脸看着也不是那么的顺心了。

“说你的罚抄什么时候抄完。”绮兰不耐的答道,

“哦对,我抄写还没抄完,今天晚上还得去交给白先生。”

从他的嘴里听到白砚的名字,绮兰的心情更坏了。

“对了,白先生今天处置了罗明湖,将他逐出了骊山书院!我就知道白先生不可能不明辨是非的!你今天可是没瞧见他收拾东西离开的狼狈场面,跟落水狗似的。”

绮兰“哦”了一声,她根本不在乎罗明湖怎么样,一个任她玩弄的蠢物罢了,这书不读也罢。

绮兰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合着赵夷简,心里想着白砚肯定是生气了,但她也不知道他是为何生气,整个人都莫名其妙的,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这样了。

“你什么时候去交你的罚抄?”

“今晚。”而后苦恼道,“可我这今天根本完不成,许是要等到明日才能给白先生了,到时候跟他说一下,料想他也能理解的。”

赵夷简偷偷的看了绮兰一眼,其实本来这抄写他咬咬牙也能写完,只是今日上午为了给绮兰松鸡汤花了很多时间,导致他写不完。

他并没有将此事说出来,这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事,大不了到时候多挨先生几个冷眼罢了。

绮兰可不知道这些事,她只想着要尽快去找白砚,搞清楚他是不是生气了,或者两个人哪里有误会。

若是他生气,她就把他哄好,若是有误会,她就把误会说清便是。

这件事情越早解决越好,她迫不及待把她的心肝肉哄好,若是为此她主动一些也没关系的。

绮兰眼睛一转,笑的十分的勾人,“我帮你抄写,这样你今晚便能去交差了。”

赵夷简摆摆手,羞涩道,“我自己可以的….你也不必如此….若是先生知道了,怕不得…..”

绮兰柔声细语,“可是我心疼你。”

“我想陪你一起去面对白先生。”

我才不管你挨不挨骂,反正我今晚要见到心肝肉。

见绮兰这样子,赵夷简如何还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