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杨诗歌生了一个儿子,六斤六两。昨天傍晚时杨诗歌就觉得快要生了,一阵一阵有规则的宫缩开始,她忍着疼去洗头洗澡,然后冷静的对陈洹说:“把待产包拿着去医院,我要生了。”

陈洹一惊,立刻扬声对母亲说:“妈,妈,诗歌要生了,赶紧准备下马上去医院。”

家里顿时忙成一团,应该说是他们突然都紧张的在房间里转,询问这样东西拿了没,那样东西带了没,倒是杨诗歌镇定自若。她知道按照现在的宫缩频率生产还得一些时间,她得把大小事务都安排妥当了才能去医院。

“给你爸妈打电话吗?”陈洹试探的问。他是想女人在疼的时候都会喊“妈”,如果丈母娘或者她的亲人能在那对媳妇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给晓彤打电话吧。”杨诗歌说:“她有车一会儿要是太晚了送你们回来方便些。”之前于晓彤也告诉过她,她生孩子的时候她一定要守在她的身边。杨诗歌也想过要告诉母亲一声,但又怕她不方便过来,也怕母亲觉得是她想要她照顾着,所以就打消了念头,想想跟自己的母亲打个电话都要顾虑重重,也觉得心寒。

于晓彤一接电话就弹了起来:“坐我车,我马上过来!”正好她还在电视台,离杨诗歌的家近一些,二十分钟就飙了过去。杨诗歌看到她的时候,笑了笑:“得闯多少电子眼呀!”

“还操心这个!”于晓彤扶着她,不无埋怨地说:“都疼了才上医院,也不知道早点住进去!”

“太麻烦了。”杨诗歌捂着自己的肚子,一阵强有力的宫缩让她疼得眉头紧蹙。

于晓彤这回不敢飙车了,开得稳稳的,生怕一颠簸,就把杨诗歌的宝宝给颠出来了。到了医院陈洹去办住院手续,杨诗歌被护士带去检查,说是胎位很正,可以顺产,但子宫只开了三指,还得要等等。因为暂时还不能进手术室,杨诗歌就躺在病**忍受着一阵又一阵的宫缩,她脸色苍白,虚汗直冒,眼泪滚滚而下,旁边的人也只能干着急。。

“闺女,疼就掐妈的手,妈给你分担一下。”马桂花握着杨诗歌的手:“这生孩子就是要脱一层皮,忍着点儿,啊。”

陈洹急得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怎么都没护士来管管?这样了还不推进手术室?!”

“要是疼得受不了就直接剖了?打个麻药就没事了!”于晓彤看着心疼。

“不,我能忍!”杨诗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疼得浑身如抽筋剥皮,五脏六腑都扭曲了,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嘴唇咬得血迹斑斑,喘着大气断断续续地说:“再坚持,坚持一会儿!疼,好疼!”

时间过得真慢,宫缩越来越频繁,她喘息的时间几乎没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妈!”这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出来,她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每一个毛孔都疼得在尖叫,每一个骨头都在抽搐。她不断地在内心鼓励着宝宝,让她和妈妈一起努力,可疼疼疼疼疼,她疼得快要受不了了。

“妈在呢!”马桂花抹着眼泪:“闺女,妈在呢!”

杨诗歌真的好后悔,她应该给母亲打电话的,这个时候她需要她,特别特别需要。她的眼泪汹涌得更厉害了,嘴唇直哆嗦,呼吸也变得更喘,好像一口气没上来就会背了过去,直看得众人心急如焚。

陈洹一头闯进护士站,暴呵一声:“到底有没有人管?!”

护士门早已习惯了这样情急的家属,也见惯了疼得死去活来的孕妇,她们只是耐心的解释,宫口没有开全,现在送到手术室也只能在外面等着,生孩子就是这么疼,只能忍着。

没有法,众人只能巴巴等着。

直到医生来看,大赦令一样的说,可以送手术室了。杨诗歌才觉得这漫长的疼终于见得着点希望了。她被护士推进手术室,那么亮的光线里,有着很适宜的温度。她两脚岔开,努力保持着清醒,想要做最后的冲刺,是的,宝宝要生了,他们要见面了。

配合着助产师教的呼吸法,她用力,再用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对她来说有一千年那么长,终于听到医生欣喜的说,看到宝宝的头了。

再然后,她听到了宝宝响亮的第一声啼哭,“哇”的一声,像胜利的冲锋号。

她虚弱得说不出话来,手指无力地抬抬,很想要看看宝宝。小护士像心有灵犀的把孩子抱到她面前,“是个帅气小子,六斤六两。”又说:“来,宝宝,跟妈妈说句话,说妈妈您辛苦了!”她唇边露出笑容,刚过去的那些疼在她看来都不算什么了,她的宝宝健健康康才最重要。宝宝粉嘟嘟的,五官清秀,细长的眼睛眯着,睫毛很长,小嘴巴嘟嘟囔囔的像是在吃东西。

杨诗歌累得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看见几个大人都围在婴儿床旁边讨论着。

“笑了,是笑了!”陈洹美滋滋地说:“宝宝,你真棒,都会笑了!你是个天才。”

“哪里在笑,明明是睡着了!”于晓彤促狭地说:“瞧你得瑟的样子,口水都流一地了!”

“我孙子,”陈大河嘿嘿直笑:“这是我的孙子,真好,真好呀!

马桂花这才注意到杨诗歌醒了,“闺女,让你受苦了!来,喝点红糖水。”

杨诗歌顾不得喝水,只是急切的想看看宝宝。陈洹小心翼翼把宝宝放到她的怀里,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这是她的孩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诞下的孩子。这个过程虽然艰辛但也很幸福和骄傲。她细细的看着这个孩子,那么小,那么娇弱,连碰一下都怕碰伤了。

“取名字了吗?”于晓彤也煞是喜欢这个小人,看在眼里抱在怀里特别有感觉。

“安安。”杨诗歌的目光就像巨大的翅膀柔柔笼罩着宝宝,“希望他一生平安。”

“安安。很好听。”于晓彤伸出一个拇指放到安安的手边,他下意识的就握住了,直逗得大家哈哈笑起来,一室和煦的温暖,流淌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生命是最大的奇迹。

……

2

陆永坐在长椅上低头玩手机游戏。难得的冬日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明亮,他突然抬起手臂活动了一下,直觉周围有人在偷窥着这边。这些天他一直有这个感觉,觉得被人尾随了,也许是职业的关系他会特别警惕一些。只是那人好像就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一回头就迅速地躲开,他也看不清。

于晓彤给他报了个驾校,让他学车。他早听过驾校学车等几个小时也只能上车摸十分钟,可于晓彤说给他找的相熟的教练,不用等,随去随学。他真得佩服于晓彤的人脉广,不管在什么地方好像都有她认识的熟人,家里亲戚总是找着帮忙,一些匪夷所思的忙,比如孩子要上幼儿园、老人想要买一台电视购物里的按摩椅、评职称要出一本学术书、老家的蔬菜想进成都的超市……他知道于晓彤乐于助人,古道热肠,但这些八竿子跟她没关系的事她都能解决,让他挺诧异的。虽然她还是会在他面前抱怨“就你家事多”,可亲戚们在他面前直夸她的时候,她还是会洋洋得意的冲他笑笑,那意思是:瞧,赚吧,你娶了这好一媳妇。

他忍不住讥诮她:“就你本事大!”

“你什么意思?”她反问,眼睛里簇起火苗,“都是你们家亲戚的破事,我想揽?!不仅我,我爸,我妈都成你们家慈善救济会了,你说我就娶了你一人,怎么就给我嫁进来这么多事?”

“于晓彤!”他怒吼,但却找不到接下来的词。他们家亲戚朋友是有那么多的事,她于晓彤给办漂亮了是看他的面子给他长脸,他还找什么茬呢?但他的心情就是不舒坦,怎么形容呢?那就是想打谁一顿却找不到人只好抽自己的心情。

于晓彤爱他,这无需置疑,可这爱带有侵掠性,夺走他作为男人的被需要感,作为丈夫的被依赖感,作为一家之主的存在感。这个家是于晓彤的,房子、车子、家具、存款……他很想做一个大男人纯爷们,却被逼得割地退让做了个小男人。于晓彤的霸道也在与日俱增,她给他买的衣服,给他挑的用品,决定的餐厅,想要看的电影,甚至是一瓶饮料,她也会说,碳酸的,不许喝!于晓彤经过婚姻已经从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也拥有了女人的一切缺点,占有欲、控制欲、专属欲……也许所有的女人在嫁人后,都很想成为这个男人的主宰,她觉得她拥有了终身的使用权,可以随意的消耗。

是他惯坏了于晓彤,还是于晓彤身体里潜伏着太多雄激素,让她在家里越变越男人?

她大笔一挥,陆永,去学车。他就在这个冬天的周末早晨,起了个大早屁颠颠地赶到了驾校。教练还没来,他玩水果忍者,一刀一刀的下去,刷刷刷的很过瘾。就好像把那些坏情绪给干掉了。他一边玩着游戏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四周。

片刻后,他站起身朝旁边一辆马自达走了过去,敲了敲窗户,里面讪笑着走出来的人,是林枫。

“真巧。”林枫面红耳赤,恨不得转身就跑,“陆大哥,你也在这里学车。”

“说吧。”他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

“我……”

“你说你不跟着你们师傅师娘跑新闻,跟着我干嘛?”

“我我我我,我来这里逛逛。”林枫紧张得汗都下来了,手下意识往后面一放。

陆永绕开他,打开车门,好家伙,后座上放着相机、录音笔、还有一台暗访机。

“说清楚!”陆永不怒自威地望着他,恐吓道,“要不我直接把你扭送警察局,以涉嫌危害国家公职人员安全的罪名逮捕你,我可是法官,咱上头有人!”他举了举手,心里却冷哼一声,于晓彤,居然找人偷拍我!

“陆大哥!”林枫一脸讨好地笑:“其实是这样的,我们电视台在做节目……”

“编!”

“真的!”

“那咱们还是去警察局解释。”陆永作势就要拨打110电话。

“是师娘!”林枫没办法了,苦着脸:“是师娘想知道你有没有下班按时回家,有没有周末准点学车,去了哪里,见了谁。”

“她让你监视我?!”他已经猜到是这么回事,暴怒。她把他当新闻来挖掘了吗?!

“师娘很在乎你!”林枫怯怯说:“她爱你!”

“这他妈是爱吗?”他终于忍不住爆粗:“她到底想干嘛?!”

林枫感觉一阵阴森森的风过去,他已经跟师娘说过这样做不妥,但师娘告诉他,她的婚姻有危机,陆大哥的前女友回来了,而且她打听过了她根本就没有男友,那为什么回来?回来不就冲着前男友来的,她得知道他们有没有藕断丝连,牵扯不清。他听了也觉得危险,这前女友就是一太凶猛“名词”,得防,得严防死守!他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为保护师娘的婚姻万死不辞,这不,就拿着台里的仪器设备做起了娱记的工作。他已经非常小心,非常谨慎,保持着五十米以上的距离,但没想到,他就躲在车里都能被发现,这陆大哥也太厉害了!

陆永给于晓彤打电话,知道她正在杨诗歌家里,冷冷说:“那等你回来我们谈谈。”

陆永拦了辆的士绝尘而去,在车上给教练打电话说临时有事,他完全没有心情学车,情绪变成了雷电交加。而林枫再不敢跟上去,只能立刻给师娘打电话汇报情况,于晓彤就大概明白刚才那电话是什么意思了。

杨诗歌还在坐月子,在医院里住了五天她就出院了,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一出院就全权接手开始照顾安安,喂奶,换尿布,洗澡……她不厌其烦地做着这些事,马桂花想要插手她也不让,她总觉得这孩子得她自己来带,别人都不放心。安安很乖,不怎么哭闹,醒了就吃,吃了就睡,睡着了舒舒服服地趴着,杨诗歌还给他做按摩呢。

见于晓彤接了电话神色不对,杨诗歌一边拍着宝宝的后背一边问:“有事?”

“我惹到陆永了。”于晓彤就把冯静容去医院探望婆婆,以及陆永生日那天她找他吃饭的事给说了,也说了她安排实习生林枫跟着陆永,想知道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杨诗歌一听就乐了:“跟几天了?”

“这不一个星期不到呢!”于晓彤愤愤:“林枫这小子还跟我说他很会侦察,绝对不会被发现。现在陆永肯定气坏了。”

“那是当然。”杨诗歌扫她一眼:“你的不信任就是在侮辱他。”

“可那冯静容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老公呢!”于晓彤苦着脸倒到**:“要换做别人,我还真是不紧张,但这人是冯静容,你想他们交往八年,我跟陆永从认识到现在才一年多点儿,这能比得吗?我知道陆永有责任感,但他心软也架不住旧情人的攻势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杨诗歌淡淡地说:“谁都靠不住,我也不指望靠谁!就是陈洹跟我离婚我也不在乎,我只要有我儿子就够了。”

话音一落,她抬眼看到婆婆端着一碗鸡汤在门口,刚才的话显然是被听到了,她有些尴尬:“妈,放着我一会儿喝。”

马桂花笑了笑:“乘热喝。”刚才的话她听到了,心里有些冷,这都是一家人了她的心却还隔着几条街,难怪她把钱给娘家,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把他们当成家人。可她也知道这些话不能传给儿子听,也许那也就是儿媳妇闲聊的话,她不能去挑了是非。在小区里遇到认识的大妈,她们总喜欢在那里嚼自己的儿媳妇,她从来都不说儿媳妇的一句坏话,虽然读书不多,但她觉得人心是肉长的,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将心比心,她也是有女儿的,她自然希望婷婷嫁到别人家里,她的婆婆也会待她像闺女一样的疼爱。

杨诗歌看着热气腾腾的鸡汤,“你打算怎么解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态度还很端正,”杨诗歌揶揄:“我发现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向谁认错。”

“这人是谁呀,是我亲爱的宝贝老公!”于晓彤两眼里喷着两颗桃心:“偶尔我也得放低姿态,亲亲民,再说了他现在心情不太好,被我婆婆闹的。”

“你婆婆怎样了?”

“我婆婆,”于晓彤想了想:“我好像很久没见到她了。”自从婆婆出院以后,她连饭都很少跟她一起吃了,只知道公公向法院起诉离婚然后藏了起来,婆婆每天在家以泪洗面,陆安守着她也守得精神快抑郁了。而陆永也因为这个事很烦恼,可她觉得婆婆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公公是铁了心要离婚,她难道还要连最后的尊严都要放弃?

“我得回去了。”于晓彤亲亲安安的脸:“就你最幸福,吃吃睡睡就一天!”

“这事是你做得过激了,”杨诗歌提醒她:“跟他好好说,别吵!”

“我回去就跪键盘上认错去!”于晓彤嬉笑起来:“放心。”其实她还真的不担心陆永会生多大气,她为什么这么做,那是因为她爱他!

3

陆永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冯静容的电话,她说她病了,问能不能过去看看她。她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让他的心困顿了下,跟司机说,掉头,去水岸苑。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就去过一次竟然能熟门熟路的找了过来。

敲开门的时候看到穿一身长袍睡衣的冯静容面色憔悴神色痛楚,陆永就知道她胃炎犯了,这还是去美国读研时落下的病,她一个人在国外又是学习又是打工,饭也不好好吃,胃就出了问题,回国后时不时就要疼一回,严重了非得去医院输液打针才能止住。

“怎么能吃这些?”他看着餐桌上散开的一盒披萨,皱皱眉:“我给你找药。”他径直走到电脑桌前从第一个抽屉里就找出胃药。拿到药盒他和冯静容都怔住了,这是冯静容家,但他还记得她随手就会把胃药放进电脑桌抽屉里,而她装药的盒子是木糖醇盒子,那时候她不爱吃药,他就哄她,这不是药,是木糖醇。再后来她也就习惯了把胃药放进木糖醇盒子里。他们不在一起了,却保留着在一起的生活习惯,两个人的内心都唏嘘不已。

“我给你倒水。”陆永掩饰着凌乱的心情,走到饮水机前给她蓄了杯温水。

她默默地接过药丸服水吞了下去,“疼得难受所以才找你,不会打扰你吧?”

“去**休息会儿,我给你做点吃的。”他避重就轻的回答。

冯静容躺到**,旁边散落的相册里全是他们这些年的合影,他们去了很多城市旅行,有那么多精彩难忘的瞬间,可她却失之交臂。那时候的她在北京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进一家跨国集团做首席法律顾问,条件机遇都很好。她从来都觉得女人必须得独立,为了爱情家庭就牺牲自己前途这种事很愚蠢,她的人生她要自己抉择,不会被任何人牵绊着。跟陆永发那封邮件时她觉得她能够承担起后果,她知道他们无法长久的过双城生活,也觉得回到成都跟陆永结婚那一生都被束缚和钉住了,分手是给自己一片更广阔的天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可分手以后她每一天都在后悔,直到四个月后从同学那里知道陆永结婚了,她才如梦初醒。她所谓的“广阔的天空”其实一直都是他给的,他由着她出国念书,由着她去北京发展,他都守在原地等着她回来,可她竟然不要他了,更让她觉得意外的是,他竟然在四个月后就结婚了,是报复还是之前早已经劈腿?

她后悔,痛苦,种种不甘。

辞职从北京回来,她在导师的介绍下也进了一家不错的律师事务所,她专门接在陆永法院开庭的案子,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一刻她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没有变,从来没有,只是因为时间久了她变得习惯和麻木。

陆永站在门边看着冯静容一边翻着相册一边陷入沉思,泪水滴在相册上也没有注意,他忍住想要过去安慰她的冲动,艰涩地转身进了厨房。他守着粥轻轻地搅了又搅,以前她胃疼的时候他就熬这种粥,百合红枣粥,养胃也美容。他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苦笑了一下,难怪于晓彤不放心他,他连自己也不放心了。当初娶她的时候也承诺了给她幸福,可结婚才几个月呢,他就和前女友纠缠不清。是的,他说服自己他和冯静容还可以当朋友,但他知道他没办法把她当普通朋友,有过肌肤相亲的男女怎么都不能再坦然的做回普通朋友。

粥熬好了,他盛了一碗端给冯静容,“一天三顿都得按时吃,生冷的食物不许吃,多喝汤多喝粥,这些是养胃的,你胃不好可不能大意。”

她笑了笑,娇嗔地说:“你还是一样的啰嗦,”

“啰嗦是为你好!”

“如果你能啰嗦我一辈子就好了。”她喃喃自语。

他听到了,怔了怔,“胃疼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好多了,昨晚就开始疼,我想忍忍就好了,一晚上都睡不着,就找出以前的照片来看了,你看这张还记得不?我们在九寨沟拍的,我有高原反应,你非背着我走。这张,我们在嘉峪关梁斌给偷拍的……”

“这张照片看你累得抱住石头不肯走,”陆永笑起来:“让你坐缆车,你非要自己爬山,走半道上就不行了,耍赖不肯走。”

“你看你骑马的姿势太惊悚了!”

“连脚印你都拍,你可真够无聊!”

“还有更无聊的,看这张,我们的影子,是不是很艺术?还有还有,被你啃过的西瓜皮,睡过的乱糟糟的被子,DIY的情侣装……”

两个人翻到一张陆永睡在**,冯静容给他画了个“村姑”妆的照片,他粗黑的眉毛,两坨高原红,拼命躲闪着镜头……想起当时的情景两人不由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陆永竟坐到了床边,冯静容垂了垂眼,悄悄地靠近了他,他们一张一张地讨论着拍照时的地点心情境况,欢喜的,争吵的,美好的,难忘的……气氛在缓缓升温,暧昧不已。

冯静容侧过面孔烟波浩渺地望着他,微微启开的唇瓣带着无声召唤。情愫在陆永心头萦绕,他难以抑制地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下去,他们的唇像被粘在了一起,辗转反复,欲罢不能的渴望,进退维谷的纠缠,原来得不到的感情才是最让人**澎湃的,陆永的脑子里像被燃了一把火,要烧掉他的理智和平静。

他的手抖索地摸到她的腰间,睡袍带子轻轻一扯,露出她胸口大片白皙的皮肤。往事不断的后退,不断的后退,他们曾有的缠绵,熟悉,切合——所有的感觉都要回来了。一触即发。

她闭上了眼睛等着他,睫毛微微抖动藏不住内心的激**。电光石闪间他想起了于晓彤,谢天谢地,他的理智把于晓彤推到了面前,他再一次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此时此刻,他像被两双手给扯住,欲望和理智在做最后一轮的拼抢。

最终,他艰难地站起身,困顿地笑了笑:“其实我真的很想,可我知道我现在不克制住以后也不会克制了,我们就会陷入俗圈里,伤害很多人。也许现在放手,才能给我们留下美好的印象。对不起,静容,我结婚了,我能怎样?我们能怎样?我已经没有资格怎样了。”

“粥快凉了。”说完这句,陆永转身离开。

合上门的时候,他抬起手来朝墙上狠狠砸过去一拳,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鄙视你鄙视你,要不是及时刹车你可就要上断头台了。

他还没有到家,就又接到于晓彤的电话,她在那边怯生生地说:“老公,我已经在家里洗干净等你发落了。”

他“哦”了一声才想起之前他盛怒的要回家找她算账,现在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哪还有什么立场去发落她,要是知道他还在跟冯静容暧昧,那该被发落的肯定就是他。

一回家,于晓彤就跪在沙发上,手里举着个抱枕,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让他哭笑不得。

“你干嘛呢?”

“我罚自己。”于晓彤讨好地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信任你!你就别生气了。”

他故意板起面孔:“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算了,你赶紧起来吧。”

“就这样?”

“那你还想跪?”

“不不不!”于晓彤一跃而起,难以置信这么轻松就过关,扑上去抱住陆永,“不生气了?”

“嗯。”

“真不生气?”

“嗯。”

“不对。”于晓彤偏着头说。

“你又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真做亏心事了,所以才这么轻易放过我!”

陆永心里一顿,面上却佯装怒气,扬声道:“继续去跪!”

“我开玩笑呢!”于晓彤抱住他主动吻过去。陆永的身体还有着没有熄灭的欲火,他顺势托起她的臀抱着她朝楼上卧室里走去。她早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突然的兴致,而她也喜欢他这样迷恋她的身体。

于晓彤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哪里不对又说不清,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生硬冷淡吗?怎么回来了却像没有事一样。她只能认为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过了,因为她爱他,怕失去他,才会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查他。当然,林枫告诉她了,这几天他跟着他,他就是下班回家,在路过超市的时候带一些生活用品回家。那个前女友的半点影子他都没有见着。

4

很快就开春了,万物复苏,城市依然在欣欣向荣的发展着。

这个新年于晓彤第一次没有跟父母一起过,虽然她心里想着可以中午在父母家吃饭晚上在婆婆家吃饭,但被母亲给拒绝了。母亲说这样匆忙婆婆会有意见,好好待在婆婆家,初一再回家也没关系。

大年三十的晚上于晓彤就坐在沙发上跟婆婆和陆永一起看春晚,陆安跑出去跟朋友玩去了。她坐在沙发上冻得手脚冰凉,因为婆婆总喜欢开着窗户说是透气,不管再冷的天那窗户也得开着。可不像她,大冬天里一回家就把空调给开了。

这毕竟是婆婆的地盘,她也就忍了,只是偷偷把冰坨子一样的手塞到陆永的后背里,他被冷得一个哆嗦,但却由着她蹭来蹭去。赵本山的小品出来于晓彤笑得前俯后仰,陆永递了个眼色给她,她侧过身看了看正默默流泪的婆婆,哑然地闭了嘴。外面时不时的鞭炮声炸开来,孩子奔跑欢呼的声音,但新年的欢喜只被关在了门外,屋内是冰凉的是压抑的,于晓彤从来没有把一个新年过成这样,没滋没味。

那天晚上她坚持回自己家住,想着要赶紧离开这发霉的屋子。一出门她整个人顿时轻松明媚起来,缠着陆永玩剪刀石头布,看谁赢了才能下一格楼梯,他们就那样站在路灯忽明忽暗的楼梯上喊着剪刀石头布,于晓彤的套路陆永早摸熟了,要是他赢了好几次就得再输给她一次,她要是一直输一直输就会生气,其实不是她输不起,她只是希望他让着她。只要是女人,怎么会不期盼丈夫对自己体贴、呵护、关心备至?

正出门的邻居看到他们一上一下的站着,手里还握成剪刀手,明了地笑了。陆永尴尬地招呼了一声:“刘阿姨好。”对方迟疑一下,告诉他前些天他们去石人南路的亲戚家玩,看到他爸了,跟李娟在一起,开了个面馆。陆永怔了怔,心里复杂极了。他也希望父母能好聚好散,希望他们在分手后各自找到幸福,但只要跟母亲提到这个事她都是冷冷说不离,他去起诉就起诉,到法官那里她也不离,她不签字盖手印这婚就离不了。陆永没辙,他甚至也能理解为什么父亲非要起诉了,因为跟母亲谈,永远是谈不拢的。

陆永接到父亲的电话时,刚刚下楼,下意识看了看楼上自家那屋孤独的灯光,问了句:“爸,您在哪儿?”

“你妈她好吗?”

“心情还是不好,爸,要不你今天回来看看她?大年三十她心里也盼着您。”

“不了,回来了又得吵。”陆富国叹口气:“对你妈好点儿,她也挺不容易。跟你妈说一声,让她注意身体,其他的事想开点。”

“爸,您能撤诉吗?”

“我没办法。你妈她这样拖着……”陆富国旁边有了人,他匆忙的说了句:“挂了。”陆永还想说什么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是爸?”于晓彤问。

“嗯。”

“他好吗?”

陆永回答不出来,思忖一下对于晓彤说,“能跟林枫说帮我个忙吗?”

他希望林枫帮他跟拍父亲几天,父亲不认识他,肯定不设防。他想要知道父亲跟那个女人过得好吗?那个女人对父亲好吗?于晓彤听了说没问题,林枫是个很仗义的孩子,这忙他一定会帮。没些天林枫就交了功课,除了暗访机里的画面,还有录音笔里的声音。一个十平米左右的铺子,贴着墙边一排桌子,中间再摆了两张桌子,挺简陋,但生意还不错。林枫不止一次的进了这个面馆,看到陆富国在结账,在洗碗,在切菜……而李娟系着围裙麻利的煮面,他们没有请人,全是自己亲力亲为,只做早上和中午两餐,下午点就关门,去菜市场买第二天的材料,再回他们的出租屋。

画面上看父亲真的很忙碌,不停的走来走去,可他精神看上去很好,有时候会不由地看向李娟,脸上露出那种满足的笑容,他们的对话很少,但轻言细语有商有量——陆永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离婚了,他想要过另一种生活,平静的,温润的,相依为命的。为此,他可以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见,众叛亲离也在所不惜。

他把这些影像也给陆安看了,他说其实真的不能全怪父亲无情,没有哪一个男人不想要过这种生活,父亲忍了几十年了,现在只是不想继续忍罢了。

陆安也沉默了,他们都看到了现在的父亲过得挺好的,都是亲人,偏袒任何一方都是残忍。

于晓彤嚷嚷着想吃公公煮的面条,两兄弟互看一眼也没有反对。于晓彤载着他们找到小面馆,陆富国见到他们三个人同时出现时挺紧张,下意识地站到李娟面前想要保护她。

于晓彤就笑了,“爸,三碗排骨面,一个二两,两个三两。”

“二两就行了。”陆安嚷嚷。

“不行,爸煮的面条非得要给足面子大吃特吃!”于晓彤大大咧咧坐下。

“爸,”陆永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喊那个女人,“我们来看看你。”

陆富国背过身的时候,眼眶红了,“我给你们煮面去。”谁都看见他拿勺子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喝点银耳汤。”李娟回过神来,欣喜地去盛汤。

开春后第一次庭审法院的判决就下来了,判徐梅和陆富国离婚。

这个结果让徐梅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呆住了。陆安和陆永一边一个扶住她,“妈,妈。”徐梅缓缓抬起头,像看敌人一样的仇视着陆安,抬起手一巴掌扇过去,咬牙切齿地说:“滚,妈没有生过你这样的儿子!”

一般离婚官司,在第一次起诉的时候法院都会本着调解的原则不会准予离婚。陆永知道,陆安也知道。所以陆安出庭对法官说起父母的婚姻,说起他们的争吵打骂,说起一家人有怎样不平静的生活。他说没有一个孩子会希望自己的父母离婚,但他害怕这种长久的抑郁生活会对父母的身体不好,他希望他们离婚。再拖下去对双方都不好,不如早点放手。

徐梅没有想到亲儿子会倒戈,她怒视着他,几乎是目眦欲裂。陆安没有看自己的母亲,但他知道这样做肯定伤了母亲,可是父亲铁了心了,就算一审判不予离婚,他也会再次上诉。漫长的离婚官司打下去他们都没有办法开始新的生活。

陆永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把一串钥匙递给他,“我单位的房子空着,去住几天,我会劝劝妈。她一时不明白,但总会想清楚这都是为她好。”

陆安鼻翼酸涩,脸疼得火辣辣的,但更疼的是他的心。于晓彤走过去,笑着宽慰陆安:“你做得没错,真的。不离婚对爸妈都不好,但离婚至少可以解脱一个人。”

自始至终徐梅都没有再理过小儿子,她也没有听陆永的话跟他们住在一起,而是坚持住在自己家里。她心里除了开始恨陆富国,怨小儿子,甚至连大儿子也怨上了。他们都站在陆富国那边,都支持他离婚。明明是那个男人犯了错误,为什么儿子们不为她出气呢?是李娟给了他们好处?还是陆富国给他们灌了迷魂汤?她心里的恨呀怨呀就像火一样,烧得她五内俱焚。她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什么都不顺眼,陆安只要踏进屋她就撵,陆永要是来了她倒是不撵,但就是不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板着面孔作磐石状。

于晓彤私下里跟母亲抱怨这婆婆心理都扭曲变态了,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真是有够极端,她还是躲远点,免得被火星溅到。

罗安怡瞪女儿一眼:“那是谁?是你婆婆,是陆永的妈。她现在这样,陆永心里能好受吗?你得多去看看你婆婆,陪她聊聊天散散心,她过了这个坎心情舒坦了,陆永才会舒坦。”

于晓彤“切”一声:“我躲还躲不及呢,还自找麻烦?!妈,您就饶了我吧,您可不知道我那婆婆有多古怪,公公真是忍到现在才跟她离婚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

“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婆婆,是长辈,你得尊敬!”

“你妈说的对。”于建业语重心长地说:“你得多安慰安慰,要是她气出个什么病来,还不得你和陆永累着?”

罗安怡跟于建业也专程去看过亲家母几次,请她吃饭带她逛逛公园,但徐梅总是冷着一张脸,背转身直嘀咕,什么意思?来看我笑话?!显不得他们两口子多好似的?!每一次他们来对徐梅来说都是一种刺激,陆永没法只好婉转的替母亲谢绝了岳父岳母的好意。

母亲的情绪让他放不下心来,也常常过去照料,因为几头跑让他又累又烦躁,而于晓彤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无暇顾及他的心情,他心里压着火,为了些琐碎的事情两个人也闹小别扭。

日子弯弯曲曲的前行,婚姻也在熟悉中慢慢褪去了新鲜感,朝着乏善可陈的方向发展。

5

于晓彤在去办公室的路上,接到郭铭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压低声音:“刚才总编室的人过来找李绍权谈话,因为还问到你所以我偷听了一下,说是广告部的人把你告了。”

“告我?!”于晓彤莫名其妙:“为什么?”

“广告的事。”

于晓彤“哦”了声,她都快忘记她利用广告公司来拉广告的事了,广告部的人也专门做这事,有利益冲突人家自然不爽。她现在才发现做广告比做新闻的收入高多了,每个广告单的提成都是上万,虽然还要打理各种关系,但因为有李绍权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些事也不算困难。她也慢慢觉着了兴趣,钱赚得越多就越有成就感,甚至她觉得以前太过呆板了,特别是刚到电视台做实习记者的那阵子,还指责带她的老师收红包,她现在也开始照样收红包,并且收得一点负罪感也没有。收红包这就是新闻行业的行规,谁不收倒显得清高不合群了。

以前做一些负面报道,尽带着一股子正义感要惩恶扬善,但人家抱着钞票往广告部一坐,总编室就会打电话来了,那啥新闻得压一压,是广告客户呢。久了于晓彤也就少了义愤填膺了,每个行业都有自己既定的规则,你不遵守就得出局。想想,做新闻四年多了,她成熟了,老练了,也变得世俗了。

“你怎么解释?”郭铭关切的问。

“这事是李绍权起的头,怕什么?”于晓彤淡淡说:“再说了我也是为我们栏目组做贡献,广告收益比以前多,年终奖也高,那些人就是羡慕嫉妒恨。”

因为有着郭铭提前通风报信,于晓彤心里的那一丝慌乱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隐退了。大不了就是被开除,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现在就算去省台也有了资本。那省台新闻部的主任后来见到她也流露出想挖她过去的意思。

刚坐下,李绍权就打内线过来让她过去一趟。

郭铭压低声音:“你可别一冲动就辞职!”

于晓彤扑哧就笑了:“舍不得我?”

“是呀,你走了我到哪里找你这么好的搭档?”郭铭停顿一下:“要是李绍权想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羔羊,你就直接去总编室把他给告了,这广告公司可是他的!”

“放心,要他做绝了我就拉他垫背!”

于晓彤轻松地笑笑,走到李绍权办公室门口。门敞着,她径直走进去。李绍权倒是站起来把门虚掩起来。他谈话的意思就是广告部的人去找客户谈的时候才知道这客户已经签了合约了,还直接就说出于晓彤的名字,广告部的人再查单子,就查到这个广告是由一家白龙广告公司签下来的,立刻就知道这白龙广告公司跟于晓彤的关系了。他们的好几个单子都被白龙广告公司半路给截住了,这下可逮着把柄立刻去总编室参了一本。

好在这事李绍权并没有出面,总编室的人也当是于晓彤自己操作的,李绍权出面斡旋了一下,说会内部处理这件事,因为这个记者特别优秀也做了很多好新闻出来如果开除那完全就是他们台的损失。再说于晓彤虽然有违台规,但她毕竟签了那么多广告回来,为电视台也创收了,有的单子还是硬骨头,广告部没吃下来于晓彤给拿到合同了,这也证明于晓彤是有能力的。这样利弊一分析,再把于晓彤夸一夸,总编室的人也就松了口气,只说以后这种事再经查出,那只能开除了。

李绍权当着于晓彤的面自然不能说很严重,他还指着于晓彤在前面冲锋陷阵呢,其实不仅于晓彤在这么做,他也跟栏目组好几个记者谈过拉私单的事,但他们都没有于晓彤做得出色。她漂亮,才思敏捷,口才了得,与人周旋不温不火,加上身后已经形成的一个人际圈子,事情交到她手里总会解决。于晓彤已经成了他的得力助手,甚至是心腹。

“我打算请个人,”李绍权说:“以后走账和与广告部接洽都需要这个人出面。”

他们的皮包广告公司现在连个工作人员都没有,签合同报税开发票传资料等琐碎的事都是于晓彤在处理,她也忙得团团转。再说广告公司现在做得不错,完全可以请人。

他们商量了一番以后的操作模式,于晓彤也没听出来对她有什么处分也就知道李绍权给处理好了。李绍权还说了,过些日子台里会对几个节目进行对外招标,如果他们广告公司做到一定资质,完全可以买下台里的节目独立经营,从制作播出广告完全自主,受到的限制会少很多。于晓彤觉得信心百倍,事业心膨胀,她发现原来她很有潜质做一个女强人,并且是会做得很成功很成功的那种!

只是梦想照进现实,总会有点迂回曲折。那就是在于晓彤准备大展鸿图、全力拼搏事业、一门心思赚钱的时候——她又怀孕了。

因为有了上次迷迷糊糊就流产的经历,她开始留心“红军”有没有准时到。这一次想起来又是十多天没来,去药店里买了验孕纸回来,一测就是明显的两条杠,她愣住了。这这这,这也太不是时候了,想想他们上个月确实没有怎么专心避孕,没想到就中招了。

她苦着脸对陆永说:“恭喜你,你当爹了。”

陆永一听,立刻又惊又喜,连声问,“你确定?你确定?!”

她把验孕纸递过去,“喏,两条杠,深得都发紫了!”

“太好了!”陆永抱住于晓彤使劲亲了几口,得意地说:“真是天助我也!”

“你什么意思?!”于晓彤警惕地看着他:“难道你是故意的?”

陆永老实坦白地说:“你看我都三十了,周围跟我同龄的人好些都做爸爸了,我也挺想的。”其实这不是主要原因,还有个原因是见母亲郁郁寡欢,他就想着要是有孙子了就会转移母亲的注意力,也给她找些事做免得她孤孤单单的,看着揪心。

陆永补充道:“再说了,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想想我们的孩子肯定是又漂亮又聪明,带着她去外面玩多拉风呀,说不定她还能在你的广告里做个小童星,从小就给咱们挣钱!”陆永哈哈笑起来,越说越起劲:“以后我们就等着她赚钱,我呢就和你早早退休,环游世界去!你说,多美呀!”

于晓彤看他这么开心,心里也乐。其实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打掉一个孩子,有了孩子她一定会要,她爱陆永,也爱他们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她也会生下她来。何况,她每次看到安安的时候就特别喜欢,那小人像是每天都有变化,牙牙学语的模样太可爱了。

“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于晓彤想起似的说:“上次三舅婆不是拿了个生男生女表吗?你有没有收起来,我得照着表看看。”

“早不知道扔哪里去了!”陆永挑起她一撮头发弯起来用发梢轻扫她的鼻头,“还不是怕这罪魁祸首留家里惹你生气!现在才知道其实这表还是有用的。”

“别在那里说风凉话!”她瞪他一眼:“我本来也不想这么早当妈,我现在事业刚起步呢,真是太忙了!又要做新闻又要做经营……”

“这十个月你必须得给我消停点!”陆永脸色一正,严肃认真说:“要是因为你的缘故让我们的宝宝有损,我一定不轻饶你!”

“呸!”于晓彤打他一拳:“你这么紧张宝宝,就不紧张我?”

“我就是太紧张了!”陆永想起上次还心有余悸:“要我说你干脆辞职在家,等宝宝生下来再上班,这十个月就在家里好好养着!”

于晓彤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陆永!你把我当种猪了?你让我就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然后给你下崽?你怎么这么迂腐这么愚昧这么自私?!生孩子就不能上班?我相信我完全可以做到既把工作做得漂漂亮亮,也能把孩子生得健健康康,我是谁呀?只要我愿意,什么事都I do!”

“不辞职可以,但你得减少工作量!广告的事也不能做了,那得去应酬,还需要喝酒!对我们孩子多不好!”陆永不放心地说:“车也不能再开了,这样,在我拿到驾照前你就打车上下班,等我拿到驾照了我有时间就送你!”

“行行行,瞧你紧张的。”于晓彤心里也是欢喜的,看到陆永这样紧张她,紧张宝宝,浓浓的甜蜜涌上心头,“新闻的事我让郭铭帮我,广告的事我会交给林枫,放心,我就是女版金刚,完全能应付得来。”除了怀孕的喜悦她的内心也有一些惶恐,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就要变成一个母亲了。但她觉得她一定会像杨诗歌那样,全心的爱这个宝宝,照顾这个宝宝,虽然她做不到她那样为了宝宝放弃自己钟爱的事业,但她觉得她能两者兼顾,做到最好。

林枫快毕业了,她已经跟李绍权商量过等他毕业就正式转作记者,现在新闻里出现他的名字都已经是实习记者了。

“还有个事想给你商量一下,”陆永迟疑的说。

“这么严肃,肯定不是好事,算了,你还是别说了!”于晓彤白他一眼。

“晓彤,你现在怀孕了需要人照顾,而我上班也忙。”

“我回娘家住,我爸妈可欢迎我回去了。”

“虽然这样很好,但你想爸妈都还没退休呢,多累呀!我妈这不是没啥事嘛,不如……”

“不行!”于晓彤一口回绝,好不容易才跟婆婆分开住,她才不想往火坑里跳。再说婆婆现在处在崩溃期,一般人没法靠近,她才不想给自己添堵。

“当我求你了!”陆永可怜巴巴的扶住她的肩,“妈现在一个人住,陆安也不敢回去。我真怕她再想不开……上次好不容易救回来,这再有什么事我跟陆安一辈子良心都过不去!现在有孙子了,只要她专心照顾你和孙子,她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再说你现在可是我们家大功臣,她能不把你供起来?”

于晓彤迟疑着。虽然她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看着陆永苦苦哀求的样子,她也不忍拒绝。这些日子她也知道陆永常跑他妈那里,挺累,可这清净日子还没过几天呢。

“老婆!”陆永抱住她:“求你了!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行不行?行不行?”

“如果我跟你妈再有冲突呢?”

“我绝对无条件无原则的站在你这边!”

“限你三个月内拿到驾照,好接送我上班!”于晓彤松了口。知道陆永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婆婆接回来,她就高风亮节高抬贵手的同意吧。为了确定是否怀孕陆永陪着她去医院抽血验HCG和孕酮,各项指标都很好,从末次月经算起她的宝宝已经有四十天了。

于晓彤给父母打电话公布了这个好消息,又给杨诗歌打电话想把喜悦和她一起分享,没有想到她那边出事了,还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