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茨托尼亚的战况正按照杜恩亲王预计的那样发展,但新巴斯克的局势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里德罗的辎重被毁,军需补给陷入困境。施林格勒中将的攻势已经停顿。”哈尔赫上校的语气仍然平静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谁都明白这短短两句话意味着什么。
参谋长缪森上将干笑两声:“这……虽有些进展,可还是不太顺利哪!”
“哼!”副总司令德.拉波尔上将面色铁青,“进展?施林格勒比莫格斯家的宝货干得好在哪里?殿下,给我两个纵队,我五天之内一定拿下新巴斯克。”
缪森好不尴尬,只得低头啜起咖啡。
“上将阁下稍安勿躁。”此时杜恩的声音不像狮子,倒如大象般沉稳,“本王自有办法解决新巴斯克。”
德.拉波尔只当杜恩不愿让他分了兵权,闷哼一声,便不多言。
杜恩只命令向新巴斯克通报整体战况,调集一百艘运输舰和五十艘军舰向新巴斯克调运军需,也不另派兵支援。又命德.拉波尔率维拉纳第十一舰队增援奥利韦和安德雷亚,继续向霍格施压。迫于杜恩远征军总司令的权威,德.拉波尔只得听命。
既然打定主意放弃贝茨托尼亚南下,霍格便率军倾巢而出,除奥什的五个支队之外,其余各部全都顶在外行星带人工通道内侧,与罗亚军奥利韦、安德雷亚等各部激战了整整二十个小时。霍格并没有天真到以为能率部从狭窄的人工通道突出罗亚军的重兵包围,这么做的目的是尽可能多地吸引罗亚军涌向人工通道,为奥什争取突围的机会。
“维拉纳第十一舰队接替了奥利韦对我军发动进攻。”
参谋长托尼少将颔首道:“看来敌军中计了。”
霍格脸上全无喜色,向杨希智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刚晋升上尉的杨希智仍是神情懒散,语气淡然:“并不乐观,目前我军战舰损失已超过两成,人员伤亡近四分之一,罗亚军损失的绝对数量虽然大致相当,但他们的兵力具有压倒性优势,这样消耗下去,明显对我军不利。”
托尼暗道“惭愧”,他的洞察力远不及这个年轻的上尉。
“必须做些什么改变消耗战的局面。”
杨希智的分析让霍格打开了思路,他伸出食指连敲三次指挥桌,想出了应对之策。
“罗亚军投入新一轮进攻的是维拉纳中将的第十一舰队,对峙一小时以后,卖个破绽给他。”
杨希智表面不动声色,心中赞许霍格作出了正确的抉择。
这一战,杜恩的指挥调度完全打破常规,基本上不依据固定的舰队——纵队——支队编制,而是以支队为基本单位,根据实战需要,交给适合的将领指挥。然而这是建立在各部队指挥官相互间充分了解,具有高度默契,同时都充分认可主帅绝对权威的基础上的。杜恩的嫡系部队具备这个条件,但非嫡系呢?这就是地球军的机会所在,不过杜恩也完全可以反过来利用己方的这一弱点,将地球军引入圈套。但是无论如何,有机会总要去尝试。
第十一舰队得到了奥利韦和安德雷亚相同的火力待遇。舰队司令维拉纳中将接二连三得听到损伤报告。
“四十三巡航支队达里昂I号、艾雷IV号被击毁,两舰官兵全部殉职。德诺拉II号重伤,副舰长以下伤亡五十余人、舒特尔号受中度损伤,幸无人员伤亡……”
“三十二轻装支队格莱亚III号、塔奇亚V号、伊拉丘克号被毁……”
损失不断扩大,维拉纳的背脊上冷汗直流。即使不愿承认,也欺骗不了自己,他对霍格的地球军第四舰队有着难以抑制的畏惧感,因此反应显得十分迟缓,下达的命令的时机总是慢半拍,采取的战术收效甚微。
最初德.拉波尔上将并不想直接干预舰队司令的指挥权,然而维拉纳的拙劣表现终于令他无法坐视不理。
“特拉维尔第十五巡航纵队向内收缩,把敌人的轻装战舰吸引过来。”
正在彷徨的特拉维尔顿时清醒过来,三十二轻装支队先行后退,而后两个巡航支队再后撤,退开十万罗里。
“敌军在退缩,给我冲上去!”
特鲁瓦决不会放过任何冲锋的机会,西比尔斯基第九轻装支队和罗申巴克二十八轻装支队的二百六十多艘轻装战舰顶着罗亚重型战舰的炮轰,无视特拉维尔的反击,无畏地向罗亚军前进。
“视情况而定,特鲁瓦这家伙的蛮劲有时会非常管用,能骗过他,就能利用他骗过罗亚人。”
霍格略带嘲讽地评价自己麾下的猛将,令他意外的是杨希智仍然平静如水,既没有笑意,也看不出有何不满。和他的好朋友林上校不同,这个年轻人深沉得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称,不过这样的人才值得用心留意。
诱敌之计见效,德拉波尔立即命令奥利韦第十五舰队再度出动。老练的奥利韦抓紧前一个小时的空隙,完成了队形重编,九百艘厄尔登级高速巡航舰抓住特鲁瓦两个轻装支队冲得过于靠前,几乎与全军主力脱离的机会,向特鲁瓦和中央主力接合部展开纵深穿插。特鲁瓦发现了危机,中途回撤,但奥利韦巡航舰的速度实在太快,眼看就要将特鲁瓦和主力的联系彻底切断。梅隆根的第一巡航纵队只得也冲了上去,与奥利韦进行激烈的侧舷炮对射。原先一直以重炮火力封锁人工通道入口的厄恩肖和佩雷斯两个重装支队也将炮口对准奥利韦舰队狂轰。
“终于露出破绽了!”
德拉波尔赶紧命令韦曼指挥各重装支队加速通过人工通道入口,同时请求杜恩亲王派大队人马跟上。
“真会那么顺利么?”杜恩低声自语。
“不排除这是霍格故意露出的破绽,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应当是要引我军主力在内行星带再战。”
哈尔赫上校分析成立的可能性相当大,但是霍格是否在寻找机会脱逃呢?这个年轻人是仅次于岳天雄的劲敌,经历过纳提斯之战,杜恩对他更为重视。
“奥什有什么动静?”
“侯墨中将最新报告说奥什正率部回收到第六行星的主卫星,他唯一的一个重装支队已经脱离了战线。“
杜恩终于下令展开全面攻势。
“奥肯的”飞越”作战事先没有露出任何端倪,霍格和奥什在连续不断的攻势面前不会想到我会派这一个挺进纵队突破伊利亚星峡吧?那他们就没有理由现在弃守贝茨托尼亚。”
狮面王并非万能的神,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看上去萎靡不振,一脸穷酸相的小小上尉看穿了他叔侄两人的奇计。当然杨希智也只能够做事后诸葛而已。
“霍格司令,职部还是认为这样实在太冒险了。任由罗亚人的重型战舰攻入真的妥当么?”副参谋长费尔顿准将忧心忡忡。他本不是个灰暗的人,但开战以来整个人象老了好几岁似的。
“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你没有建设性的建议,最好不要插嘴。”霍格的眼神犀利起来,态度略显粗暴,但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要求他还能多耐心。
人工通道过于狭窄,罗亚军的重型战舰只能十艘十艘的通过入口。
梅隆根和特鲁瓦并力奋战,终于阻止了奥利韦的纵深穿插,保持了全军阵形的完整。但是随着罗亚军的重型战舰源源不断地进入阵地,地球军节节后退。
骆冀明准将本以为霍格会将他顶上去支援梅隆根或者特鲁瓦,但命令却是让他尽快会合阿斯普里拉二十九支队,协同奥什第一独立纵队打开甬道的罗亚军防线。
“这霍格将军究竟有什么意图呢?”骆冀明简直无法相信这会是霍格的命令。
“骆准将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这百分之百是霍格将军的命令。”传令的马武巴中尉一脸严肃,明确告诉他这不是开玩笑。
骆冀明只得遵命,先去和阿斯普里拉会合。
马武巴马不停蹄乘坐太空梭找到第六行星主卫星,向第一独立纵队传令。
“什么?”卡特准将愕然失色,“不把罗亚人引进内环防线决战,反而要放弃贝茨托尼亚?霍格将军疯了么!”
尤先科、德米特雷斯库等人都向马武巴投来责难的眼神。
只有奥什平静地问道:“霍格中将认为‘狮子’的意图究竟何在呢?”
“派别动队突破伊利亚,迂回包抄新西伯利亚大后方。”
卡特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奥什海蓝色的眼睛半阖,沉吟片刻,双眼放光:“果真如此就必须撤了。”
“实际上这是杨希智上尉的意见,但是霍格将军既然认同,那就不会有错。”
德米特雷斯库还想说些什么,奥什制止了他。
“阿德里安,不要再说了。我们执行命令。”又向马武巴颔首道,“真该恭喜霍格将军终于找到了那头‘江南卧虎’,不过我想你暂时不能回拿破仑号,就先跟在我身边吧?”
“十分乐意。”马武巴欣然答应。霍格和奥什是不同的两种人,但无疑都是值得他效力的长官。
罗斯拉赫奉命率领第五巡航纵队和五十六巡航支队等千余艘战舰去人工通道,侯墨思亮负责继续向奥什施压。
虽然奥什已后撤到第六行星主卫星,侯墨思亮仍然不敢大意,只派格骆维茨率四个巡航支队尾追,其余各部在甬道出口严加戒备。
地球时间十月十七日凌晨三时二十五分,奥什再度引军杀出,格骆维茨迎上厮杀,且战且退,欲将奥什引出出口,然后与侯墨思亮主力夹击。
在人工通道内侧,罗亚军的三个重装支队二百三十艘重型战舰已成功进入阵地。德.拉波尔让奥利韦的巡航舰稍退,为重型战舰腾出空档。
“机甲战队全面出击!”
数千具地球机甲蜂拥而上,展开近战,将罗亚重型战舰死死缠住。
罗亚军的宇宙航母还在重型战舰后方,杜恩接到德.拉波尔的报告,虽已下令机甲战队出击,却无法立即到达战场。
罗亚重型战舰的舰载机甲已全部出动应战,但数量偏少,难以将地球军机甲击退。
杜恩双眉紧锁:霍格居然现在就出动舰载机甲,究意想干什么……
“殿下,韦曼中将报告,通道出现拥塞,是否让各部暂缓推进速度,以防出现事故?”
哈尔赫话音未落,杜恩“腾”得站起身来,满头金发攒动,双眼燃起碧蓝色的火焰,如同一头怒狮。
“我被霍格耍了!”杜恩使劲地掸开帅袍,“他并不是想退守内线再战,而是想要逃跑。命令各重装支队暂缓前进,高度戒备。其余各部后队变前队,依次回撤行星带外围。通知罗斯拉赫……”
杜恩顿了一顿,随后命情报部用密码发报。
德.拉波尔急于将重型战舰摆开阵势炮轰,反而被霍格的机甲战队缠住,挡住己方巡航舰和轻装战舰的行进路线。地球军乘机向甬道方向全速撤退,盖伊少将率第五重装纵队和北疆地方部队的四十艘重型战舰断后。
奥什第一独立纵队不急不徐地与格骆维茨的四个巡航支队周旋。
奥什纵队极力做出部队久战不息,注意力无法集中的姿态,与格骆维茨交火时依然生猛,可一旦进行追击,阵形立即出现混乱,不是巡航舰动作快了一步,就是轻型战舰动作慢半拍。
“看来不用多久就能解决他们了。”
格骆维茨自以为得计,在他看来,自己的每一步后退,都在将奥什诱入陷阱。
地球时间十七日清晨八点,格骆维茨的五百多艘巡航舰行将退出甬道,奥什又在重整自己的阵形。
侯墨思亮早已率各支队在甬道外口布阵守候,只等格骆维茨将奥什诱出,合力围攻,将第一独立纵队一举歼灭。
奥什整顿队列之后,似乎畏惧罗亚军在外口的优势兵力,作势欲退。
格骆维茨当然不愿就此功败垂成。
“进攻,引敌人反击,然后把他们引出去。”
罗亚军一改此前的被动态势,向地球军猛扑。地球军似乎并未料到罗亚军忽而发动猛攻,一时乱了阵脚,战舰接二连三地中弹起火。好在第一独立纵队并非弱兵,不多时已从混乱中恢复,展开有序的反击。
对战半小时,格骆维茨觉得时机已到,开始后退,然而正当半数罗亚军撤出甬道之际……
“敌军从中央散开了……”
“搞什么名堂?”
“啊!重型战舰”
不用格骆维茨下令,各舰忙不迭地向四周躲闪,哪里还来得及。
数百道光柱穿越数万罗里,如标枪一般贯穿罗亚军舰列,爆炸闪光此起彼落,数十艘巡航舰化为碎片。
格骆维茨的旗舰舒伦号身中四弹,轰然解体。
“真是不可饶恕的误算!”
格骆维茨少将和他的满腔懊悔一同灰飞烟灭,不幸成为这一战至今阵亡的罗亚军最高级别指挥官。
奥什之前的一切举动,不仅为了麻弊对手,更是为了给阿斯普里拉和骆冀明两支队足够的时间和自己会合,出其不意地发出这至关重要的一击。
“跟上不死的阿溪里斯,哥们儿们,冲啊!”
升任舰长的迪.马特奥少校和前任舰长林恒翔的风格完全不同,然而正如副舰长柯克上尉所说,林恒翔的魂已经深深镌刻在阿溪里斯号的每个角落。
而阿溪里斯在此前的战斗中也已在许多罗亚军心中打下了恐惧的烙印。
“又是那艘不要命的巡航舰……”
“天哪!怎么又是他!”
有些罗亚战舰条件反射式地向阿溪里斯号开火,虽然还命中了两弹,可是全被偏导护罩吸收了(这是霍格预先加固的)。罗亚人正骇异之间,骆冀明支队的一百多艘巡航舰已尾随阿溪里斯号冲入罗亚巡航舰阵中。
“楞着干什么,赶快还击!”
“应该先重整阵形才对。”
四个支队的四位准将司令都不是无能之辈,但失去了上级指挥官,也没有哪一个人特别强势,意见无法统一,阵形更为混乱不堪。阿溪里斯为首的十艘巡航舰犹如箭头,骆冀明支队的巡航舰如同一枝利箭一般,穿过了这群罗亚巡航舰,出现在甬道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