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凌枝都是第一次嫁人,她没有和一个男人共同生活的经验。
同住一个屋檐下,共睡一张床。
想想心里就有些紧张,紧张之下,又是羞涩。
澹台墨的那张脸缓缓凑近,容颜俊美无双,晃若神祗,只是脸色稍显苍白,应该是化妆的功率。
凌枝原本一颗心砰砰直跳,看到这张凑近的脸后,反而不紧张了,还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促狭道:“这是涂了多少粉,才有那么白?”
“这……”
澹台墨神情一窘,原本无意识间营造出在温情,在凌枝这话下立马**然无存。
他有些不自在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果然瞧见了簌簌抖落了粉脂,不禁有些赧然道:“东宫里原本有个替身来着,如今我回来了,自然就要自己上,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给我扑了那么多的粉……”
“那不然都先洗洗,再歇息?”
凌枝提议,澹台墨自然点头答应。
俩人分别洗漱,毕竟东宫那么大,净室也有好几间。
等着凌枝披着半干的长发,重新回到内殿时,澹台墨已经率先躺好了。
蜡烛都被吹灭了好些,只余那对儿臂粗的龙凤喜烛,还燃烧着昏黄的亮光。
凌枝深吸了一口气,踩着脚底的棉鞋,一步一步地向前。
床榻上的红枣和花生,早在她梳洗的时候,澹台墨便已经让人清理了干净,此刻俩人平躺在床榻之上。
一时之间,静默无言,气氛竟然有种诡异的安静。
“听说……”
凌枝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开口,“新婚之夜,还有嬷嬷在外间听床?”
“没有的事。”
澹台墨赶忙仰头,一脸窘迫,“我都让他们退开了些,没我的传唤,不准靠近。”
澹台墨的手指缓缓移动,慢慢地摸上了凌枝的手背,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凌枝这才发现,他掌心里竟然全是汗,这人倒是与她一般紧张呢。
这样一想,凌枝觉得紧绷的心,都放松了不少。
她想到他们攀爬悬崖时,睡在突出的石峰上,看着头顶的夜色,那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情景,就仿佛是上辈子的经历。
“那个时候,你干嘛要扮成墨先生?”
凌枝轻嗤了一声,却感觉掌心被人握得更紧。
澹台墨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地响起,“原本是想鼓动天佑将军制造些混乱,好阻碍你们的大军,却没想到他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这下不就跟着毓宁郡主隐居了……还挺羡慕他们的。”
“毓宁表姐的选择是正确的,幸好她没回京城,永远不要回去最好。”
凌枝有些感慨,谁又能猜到文郡王与汪太后会密谋起事,将文郡王府上所有人,都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政治和权利往往是最残酷的,站得越高,反而想得到的越多。”
澹台墨的嗓音不觉沉郁了几分,那双好看的凤眼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你不会这样的,我相信。”
凌枝握紧了他的手,俩人的目光对视着,仿佛焦灼在了一处。
慢慢地,呼吸越贴越近,直到慢慢相接。
这一夜,很长很长,只能听到屋外呼啸的风声,将细白的花芯吹落了一地。
屋里案台上,龙凤喜烛摇曳着,将床榻上两个身影照成了缠绵。
——
凌枝这一夜始终半梦半醒,身旁的男人仿佛不知疲倦地索取着,她感觉自己要被榨干了一般。
澹台墨的精力太好了,虽然早就知道他是假装的病秧子,但这体力也太好了些。
凌枝觉得她都快被他拆得散架了,这就是忍了近三十年的男人,一朝翻身,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
史嬷嬷来唤俩人起床,“陛下还在宫里等着。”
“好,这就起来。”
凌枝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又一脚踢在澹台墨的肩膀上,被他一手抓住了脚踝。
“娘子可要踢坏为夫了。”
澹台墨扯了扯唇角,伸出手指抚过凌枝的脚踝,一路流连往上。
他一双凤眼中波光潋滟,墨发披散在身后,真是比女人还要妩媚勾魂。
当真是个妖孽!
凌枝捂住了脸不去看他。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澹台墨又坐在了轮椅上,恢复了他娇弱无力的人设。
凌枝瞥他一眼,不觉拉紧了自己高耸的衣领,谁能知道这人在床榻之间,就是只贪得无厌的恶狼。
进宫后,便有太监领着他们,先去拜见了皇帝。
这是凌枝第一次面见帝颜,与她想像中没有多大出入,大赢皇帝澹台御眉目英挺,虽然鬓发间偶见白丝,但看得出来,年轻时必定英俊非凡。
只是他的样貌还是不及澹台墨,这位太子殿下恐怕更肖似他的母妃,那位已经亡故的草原公主,所以澹台墨是有一半草原人的血统,深琼隆鼻,容貌昳丽。
“太子妃果真如传说中一般姝丽,应是极为肖似那位大长公主吧?”
澹台御的笑容和蔼,目光却不住地在澹台墨和凌枝身上打着转,谁没有过青春年少的时候,他这儿子是生生错过了最该放纵的年华。
如今这模样,眉眼含春,舒心无限,算不算是老树开花?
“父皇谬赞了。”
凌枝端端正正地向澹台御行礼后,又将太监封上的茶水递了过去。
澹台御伸手接过时,她趁机一扶,手指在澹台御的手腕间滑过,这脉象……是浮散之象,证明他旧疾已久,内里空虚衰败。
虽然如今澹台御看着红光满脸,但就像内里已经腐朽的大厦,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骤然倾倒。
他们或许等不起了。
澹台墨的目光向凌枝望来,她微不可见地对他摇了摇头。
他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轮椅的扶手,一双凤眸立时沉若深潭,仿佛有缕缕寒气从中溢泄而出。
“那两个孩子朕十分喜欢,想要留在宫里陪朕些时日,太子妃不会不愿吧?”
澹台御这话是向着凌枝说的,萧清瑜早就在他身边待着了,旁人只道他喜欢唇红齿白的小男孩,还暗地里向他送了不少来,都被他尽数退了回去。
他们岂知萧清瑜是他的亲孙儿,是他属意的皇太孙,哪里是那些腌臜货可比的?
至于另两个孙儿和孙女,一个聪慧过人,一个玉雪可爱,澹台御更是疼到了心堪上,他都没有想到,临到末了他还真可以享到儿孙福。
就算有朝一日突然闭眼,他也觉得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