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泽拿来的那张纸条,经过检测,除了周时和王青泽两人的指纹,还有一个显示是谭满的,与孟开良遇袭那天出现的纸条,除了字的内容不一样,其他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周时对于这样的意外惊喜已经有些麻木,他安抚住王青泽,让他回去等消息,便独自去了趟景华商场。

临走时告诉张立阳:“继续写你的汇报,我回来要看,至于王青泽那边,他说他其实刚站在你的身后,你就发现他了,那报告他也没看几个字,放心吧。”

张立阳刚才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算落了地。

周时站在景华商场一楼大门口,抬头向上看去,门顶上方,有一处延伸出来的遮挡平台,延伸出的尺寸大约有三米。按王青泽所说,他当时刚刚走出大门,纸条就从头顶前掉了下来,周时判断,如果有人掐准时间从上面往下扔,那只能是站在门口头顶的这个平台之上,否则无法正好落在王青泽面前。

由于平台四周还有半人高的一圈围挡,站在楼前看不见平台上面的情况,周时便去了二楼。商场这样的地方,每一层层高差不多能达到 4 米,待抵达二楼对应位置时,那个地方正好是被封闭起来的一家商铺,整个一面墙的墙壁全部是封死的没有窗户,根本看不见外面。

所以,如果有人提前潜伏在平台上,恐怕只能在门口处向上攀爬。

周时想了想,给队里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张立阳就拉了一架梯子来了。

两人将梯子搭在平台沿上,周时率先爬了上去。

随便看一眼,周时就知道有人打扫过这里,不少灰尘和零星的垃圾被扫至角落,其他地方很干净。

是那个人为了掩盖痕迹吧,不然这上面一定是布满灰尘,会留下跟多线索的,周时判断。

随后,他又蹲了下来,几乎是趴在地上,从里到外一寸一寸的观察,就连平台四周一圈围挡都用手里里外外抚摸了一遍。

不出所料,不一会,周时就在右侧围挡处的边角上发现了两处磨痕,这两处磨痕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六十公分,正符合一架梯子搭在上面的痕迹。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心里想:“果然没有猜错,这个人就是搭着梯子上来的。八成是趁夜晚没人看到的时候,提前通过梯子爬上平台,埋伏在此处,待等到王青泽走出大门时,他便从正前方将包裹着石头的纸条扔下去,王青泽离开这里之后,再溜之大吉。”

那么问题又来了。

第一,他上来以后,搭着的梯子藏哪去了?两个可能,一个是他用的是折叠梯,上来后将梯子收上来,放在平台上,走的时候再使用其下去,带走。另一个,是有人帮助他收拿梯子。

第二,王青泽早上 8 点 30 分左右捡到的纸条,半小时后就赶到了刑警队,又等了 40 分钟等到周时回来,现在是上午 11 点钟,这段时间,这个人想要从平台离开,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一定有人看见。

第三,之前王青泽说过,当时他走出大门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其他人,而那张纸条,确定就是从头顶上方掉下来的。因此此人是如何能够在平台上准确地判断王青泽走到了哪里,并恰好扔在他面前的?正常情况下,藏在平台上面,是看不见大门口的。

带着这些疑问,周时和张立阳问了商场门口的警卫,这一问,还真问出了东西。

“您说门口那个平台啊,今天是有人上去的,谁?哦,就是一个维修工,他说要检修一下楼体外保温防水情况,我想着这已经入秋了,天气越来越冷,可能市政都会做这样的检修吧”

“怎么上的?就是扛个梯子嘛,你看那个平台就在大门口上方,2.5 米左右高,像他们这样的工人,都有攀爬设备的,不难。别处?别处好像没有检修,就去了那个平台上面,我也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检修楼体外保温要去那里。”

“面孔?那没看清,那人戴着工作帽和口罩,穿着一身蓝色工人服装,不知道长啥样,几个人?刚不是说了吗,就一个,咦?等等不是,上去的时候,是一个,下来的时候,怎么好像又是两个人……哎?我有点记不清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在上面干什么,那我也没注意,在我这个地方坐着,根本看不见他们干了什么。”

周时和张立阳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除了第三个问题,其他都已经弄明白了。

看来有一个人提前藏身在上面是没错了,待他将纸条扔下去,王青泽走远以后,另一人借口检修楼体外保温,拿着梯子爬了上来,然后两人再一同离开。

这两人会是谁呢?吓唬王青泽的目的又是什么?能拿到谭满指纹的人,除了孟开良还会有谁?

周时掏出手机又拨出一个电话,不一会,怏怏地挂掉了,张立阳在一旁问:“不是他?”周时摇了摇头:“医院那边的便衣说,孟开良今天上午一直都在医院,一刻都没离开,甚至厕所都没有去。”

张立阳立刻喊了出来:“那我知道了,又是那个第三人!之前几次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这次总算有人目击了!”

周时点点头,又叹息一声:“不,我看,恐怕不止三个人……”

***

原定计划里,周时下午要去走访已经退休的陈法医,平台纸条事件只能先放放。下午 2 点,他带着苏央准时抵达陈法医的家中。

陈法医今年 68 岁,周时当队长那年,他正好退休。所以两人没有共事过。

周时已经提前和他通过电话,所以门一敲,陈法医很快就打开了门,并热情地将周时两人迎进屋去。

陈法医虽然已经步入老年,但精神矍铄,身材匀称,鼻梁上架了一副老花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了一件休闲裤,一身黑色套头衫,很有英伦老学者的味道,从形象来看,完全不像一个做过坏事的人。

不过这次走访,周时是带着强烈的心理暗示来的,因为之前和高强深入交谈后,周时就认为证据很大可能存在问题,如果证据存在问题,那么法医就一定存在问题。

所以即便陈法医极有涵养且热情的给他们端茶倒水,周时却始终提不起情绪来,表情严肃地不得了,苏央很敏感地察觉到周时的异样,悄悄拿手肘撞了一下他,周时这才敛起思绪。

陈法医摆好几盘水果,坐在周时和苏央对面,笑呵呵地说:“严格来讲,央央还是我的校友呢,现在可是市局的顶梁柱啊。”

苏央礼貌一笑,回答:“和陈老不能比,当年您在职时,曾靠蛛丝马迹的线索破解了许多难案,我还得跟您好好学习呢。”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后,苏央便开门见山地和陈法医探讨起谭满案的专业问题。

“陈老,我想知道,当年死者身体检查和体内精斑提取,是您亲自做的吗?”

说起案子,陈法医立刻来了劲头:“当然,这么恶劣的案子,别人去我根本不放心,接到报案后,我跟高强就一起赶到了现场,当时那女生,真是惨啊……”

“那您能否说说具体经过?”

陈法医嗯了一声,一口气全部讲完:“死者脚朝外,头朝里躺在女厕所外侧墙内,现场没有搏斗痕迹,死者手臂,口颈等处无抵抗伤,上衣被脱至胸部以上,衣袖被拽了下来,下身**,颈部被衣袖缠绕,死因是窒息,颈部有手压痕迹,也有衣袖的勒痕,判断是颈部手压先造成窒息昏厥,后被强奸,后期可能死者有苏醒的迹象,接着被凶手用衣袖勒死,下身处女膜陈旧性破裂,**部有损伤,我在死者身上提取到了明显的指纹,下体提取到了精斑,这些随后被我锁在了物证室,那会技术还有些落后,从提取到检测完毕,共花费了一周时间,不像现在,2 天就能做完。”

苏央听完后,不动声色地对周时点点头,陈法医所说的这些,符合先奸后杀的情况,证据也充分,听上去没有漏洞。

周时明白苏央的意思,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么,您提取完证据,到检测报告出来的这一周时间,是否有其他人接触过?”

陈法医回忆了一会,摇摇头:“应该没有,那间屋子只有我有钥匙,从来没给过别人。”

说到这,陈法医似乎是听出了周时话语间的弦外之音,于是又补了一句:“怎么,你们是怀疑当年的证据有问题?”

周时怕陈法医也和那人证一样一气之下不谈了,便安慰他:“还没有到怀疑的程度,只是想把各种可能性都问一下。”

陈法医眼睛看着天花板,像是在努力搜集记忆,周时和苏央也不打扰他。

过了好一会,他突然哎了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一周,我请过半天假,我老婆早上去买菜,回来发现屋里好像进了贼,吓得连忙给我打电话,我就请假回家了,我俩把家里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丢什么东西,也就没报案。”

“那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把物证室的钥匙交给其他人?”

“那不可能,物证室我从来不让别人进。对了,有个事我觉得可能对你们有用,几年前,有一对男女也曾找过我了解当年的案情,自称是谭满家属,问了和你们几乎相同的问题。我看那孩子实在可怜,就告诉他们了。”

从陈法医家出来,周时问苏央:“你们女孩子第六感不是都挺准的吗,你看老陈像撒谎了吗?”

苏央嗤了一声:“哪需要什么第六感啊,我从来不靠第六感。从法医角度来讲,老陈说的有理有据,没有说谎的道理。再者,就算是他做了假证,最大的动机是掩盖真正的凶手,这方面你们调查过吗?”

周时点头道:“调查过,没有线索能证明他会和这样的凶手有关联,就算有,掩盖好了也很难查。我在想,如果老陈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一定就出在那半天时间。”

不管怎样,多少也算有些进展,另外,今天还有一个收获,就是得知了孟开良和谭元元也来找过老陈,他们获得了和今天同样的答案,那么,当年他们从老陈家出来,是否也像自己和苏央这样分析过这一切?

下一步他们又会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