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藏证据, 安晴可想了不少心思。她在银行开过专门的保险柜,又把家里的壁橱掏了个洞,还在利卡酒店的总经理办公室的地板下安了隐形门……
林林总总的地方都有隐藏的痕迹, 她隔段时间就会挪个位置,甚至会换个密码。不过安晴也担心自己忘记了, 就会把密码和地点记在本子上, 藏在费启星的房间里。
费启星就是偶然发现了那只本子,才知道安晴藏匿了什么秘密。而他顺着秘密破解下去,才知道这个家是建立在谎言和欺骗之上的。
安晴花在他身上的每一笔钱, 都是对白月和费南雪的敲骨吸髓。他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所以一直在逃避,一直想要自立。
现在面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费启星也觉得气短。她提的要求, 他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安晴总是训斥他太心软,太软弱。一个男人就应该心狠手辣,就应该不择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标。
而费启星觉得,安晴所说的男人, 就是薄玉辰。
她无力反抗薄玉辰,所以希望费启星成为薄玉辰。人不就是这样,因为没办法对抗恐惧, 最后将恐惧封神。
可费启星不想这样。
他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要怎么活下去, 那都是他的选择。
费启星答应了费南雪和薄暝的要求,要两人一同去老宅取笔记本, 然后再回利卡酒店取证据。
三人一同回了老宅。
屋子被法院查封, 又被薄暝买回来了。屋子上的封条还没有撕下来, 薄暝上前, 将白色的封条给挑了。然后他将封条捏做一团,往焦黄的空地上抛去。搓得滚圆的白球落在一处,薄暝说:“等春天来了,就在这里种一棵桂花树。”
费南雪心头一动,鼻尖仿佛嗅到了桂花的香气,有种甜滋滋的感觉蔓延开来。
“那我们旁边搭一个恒温的大鸟笼,让鹦鹉们也有住的地方。”费南雪说。
薄暝刮了下她的鼻头,“行。”
费启星先推门进去了,有点受不了似地回望两人一眼。
所以这就是秀恩爱?
三人进了屋子,上楼时,屋外有黑影一闪而过。薄暝感觉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回头去看的时候,连树影都没有摇晃。
可他下意识将费南雪的手牵得更紧了一些。
费南雪问:“怎么了?”
薄暝不想让她担心,只是摇了摇头。
费启星打开房门,从书柜底板的夹缝中抽出了笔记本。他翻了几页,指着其中的一行字:“密码是这个。”
薄暝快速地扫了一眼,记下了本子上写成的密码。
很讽刺的是,安晴书写的密码,竟然就是秋龄死的那一天加秋龄名字拼音,她稍稍改动了一下大小写而已。
三人离开屋子后,准备上车往利卡酒店的方向而去。而这时,一辆面包车突然朝着薄暝冲了过来,费南雪眼疾手快将他推开。
车门迅速打开,一双戴着手套的手伸了出来,将费南雪扯到了车里。
车辆疾驰而去,薄暝抓着费启星上车,跟上了面包车。
费南雪的脑袋上被套了一只黑色的袋子。她努力呼吸,袋子却紧紧贴着脸颊,稀薄的空气让费南雪头晕目眩,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
她的手机就在外套衣袋里,如果能够伸手进去按下快捷键,就能够拨通薄暝的手机号,可是在极端缺氧的情况下,她只能伸手去抓袋子。
她的挣扎带出了手机,有人拾起了那只黑色的小方块,然后打开车窗,将其扔了出去。
一只冰凉的剪刀贴到了袋子外侧,有沙哑的男声传来:“不要乱动,我给你剪一个出气口。”
话是这么说,可对方根本没有多温柔。费南雪感觉自己的发丝连同袋子被剪掉,黏在唇上搔到鼻底。
费南雪抿唇,死死克制住心底的颤抖。
她猜得到,这应该是薄玉辰的人。薄玉辰终于急了。
虽然她的手机是没了,但她的衣服还藏着一枚小小的摄像机。
这是何微醺送她的礼物,自从上次在阿布扎比发挥了大作用后,她总是将这枚拇指大小的相机充满电,带在身上。
这个东西,她一定要藏好,不能让这些人发现了。
一路颠簸后,面包车终于停了。费南雪被人粗暴地推下了车,她故意摔倒在地,将相机按开,贴在外套口缝线上,让镜头正好对准扣眼。
有人将她拽起来,她跌跌撞撞走过了一条满是废品的水泥路。一扇陈旧的大门被打开后,她脑袋上的黑袋子被扯掉。
费南雪深吸了口气,这才试探着睁开了眼睛。她觉得这片废弃的大楼很眼熟,再一细看,这不就是白月留给她的那块地?
这里曾是地卫一公司的旧址。后公司破产,地皮转到费南雪名下,因迟迟没有开发,就这样荒废了。
不远处有道背对着她的人影,逆着光站立。过了一阵,那道人影转了过来。
果然是薄玉辰。
男人换了一套黑色西装,领带解了下来缠在手里。暗红色的领带像是浸满了鲜血的绷带,看起来有点骇人。
薄玉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非要用这种方式见面才能好好说话吗?”
费南雪:“我没什么话好说的。”
“那我有很多话可以跟你说。比如,你在背后操控几家公司联合哄抬汽车零件价格,恶意断了新宸汽车的零件。比如,你暗示几家银行不要给新宸汽车贷款。现在新宸汽车都没办法上这次的日内瓦车展。这些,都是你做的吧?”
他原本从容的表情变得扭曲,两条剑眉紧紧拧在一起。他冷哼一声,“本来早就想杀了你,安晴那个废物不敢下手,只敢把你送去国外让你自生自灭。结果养虎为患,你还反咬了我一口。”
说着话,薄玉辰将领带抽了过来,费南雪抬手挡脸,胳膊上挨了一下。
她后退一步,“薄叔叔,我本来就觉得你人品不怎么样,现在更差了,居然只会和女人动手。”
薄玉辰被她一激,整张脸都垮了。他咳嗽了一声,两个戴着面具的壮汉冲了出来。
他扬了扬左手,“把她绑在那里。”
两人得令,将费南雪双手反绑,掉在一根悬在半空的大铁链上。她的脚尖刚刚能够挨到地面,全身都使不出力气,简直就是酷刑。
费南雪没有认输。她忍下了不适感,故作淡然:“薄叔叔,偷来的东西始终是偷来的。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掩盖。没本事的人只能通过杀人来掩盖真相,不是吗?”
“是啊。”他呵呵笑了两声,“可我这个没本事的人活到了最后。而你那个有本事的妈,死得灰飞烟灭,渣都不剩了。谁有本事呢?”
薄玉辰将手里的领带松了点,“现在轮到你了,做个选择吧。”
“选择?”费南雪听到这个词都觉得好笑。
她被挂在这里,这人还假惺惺地说要她做选择?
所以,当年妈妈也是遭受了同样的逼迫吗?
薄玉辰说:“放弃开发这片地,把白月关于桂轮汽车的笔记交出来。做到这两点,我就留你一条命。”
费南雪突然笑出声。
她一直在老宅忍耐多年,就是为了找到白月遗留下来的笔记。后来从法国回到江城,也是为了这本笔记。
薄玉辰因为缺失了笔记才没能将桂轮汽车全盘复制,现在新宸的胜利者就是个东拼西凑的废物。所以他着急上火,就是想要这部笔记。
没想到,她没找到笔记,薄玉辰也没找到。
老天还是有眼的。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我妈妈的东西给你这种畜生?你杀了我妈,又多次陷害薄暝。我会和你做交易?你会不会太高估你自己了?”费南雪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讽刺。
“我杀了白月又如何?谁知道呢?”薄玉辰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我再做一件好事,送你见你妈。如何?”
“薄玉辰,当初薄越接近我,有没有你的暗示?”费南雪问。
薄玉辰耸了下肩膀,脸上的表情是明显的肯定。他又说:“可谁能想到呢,你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儿媳妇。如果事成了,说不定你能早点见你母亲。”
他拽了下领带,“不过你的命还挺硬,又多活了一段时间。”
费南雪拼尽全力维持自己的镇定。她的手腕已经被磨出血痕,肩膀几乎要脱臼,可她依旧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在敌人面前自爆丑态,就是一种认输。
费南雪说:“谁说我会死。说不定最后是你身败名裂呢?”
薄玉辰终于忍不住,他用力将领带抽在费南雪的脸上。
她雪白的脸颊上多了一道红痕。
但费南雪死死咬住嘴唇,愣是没有喊出声。
“行吧。等你死了,这块地也会是我的。”薄玉辰扔下领带,转身往外走去,“不知道掉多久才会死,我来设定一个计时器好了。”
说话时,他拿出手机,打开了计时器。
“明天早上我来收拾,希望你死得没那么丑。”
薄玉辰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不见。费南雪看不到他的身影后,终于松了口气,用力憋住的痛呼也喊出了声音。
她仰着脑袋拼命寻找脱解的办法,可是不管怎么尝试,她都没办法挣脱绑在手腕上的死结。
只能熬过去。
费南雪一边环顾四周分散注意力,好让自己不被这尖锐的疼痛感缠上;一边继续尝试缩着手指从紧紧缚住的绳子中钻出来。她垂着脚尖想要找到借力点,却屡屡脱离。
摇摇晃晃之间,费南雪看到了墙上挂着的英文句子。她恍然想起这里好像是公司存放新车的车库。
车库上裱着白月最喜欢的一句话——“Follow your heart,be yourself。”
但是其中缺失了两个字母O。
费南雪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白月很喜欢和她一起玩拼字游戏,白月总会洒下很多字母卡片,让费南雪从中拼出最多的单词。
她看向另一侧墙面上,公司标志用的是英文“WHITE-MOON”。
一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仓库的大门突然被一辆黑色的车撞开。那辆车紧急刹停,驾驶位的车门打开。
薄暝直奔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