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暝听到这话, 眼眸垂了下来。车辆发动,他也没有动静。

费南雪也不知道捂住他耳朵的手该不该放下。她贪恋地多摸了摸。没想到薄暝脾气硬,嘴巴毒, 一双耳朵竟然如此软,摸起来手感好好, 甚至有点舍不得放下来。

不知不觉, 费南雪的眼神落在薄暝的嘴唇上。

那双锐利的唇峰,看起来也很硬朗,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想到这里, 费南雪的心突兀地跳了两下,那种悸动感是从前都不曾有的。好像自从看过薄暝的腹肌之后,她的脑子里就会出现一些奇特的念头。

不是摸他的耳朵,就是想摸摸他的嘴唇。

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还没想明白, 薄暝的眼神扫了过来。他脸颊边的那个小月牙伤痕扯宽了些,表情也变得若有所思。

然后他问:“摸够了吗?”

费南雪点了点头,但手没有撤回去。她在他的耳垂上又捏了一下,终于把薄暝的两只耳朵都捏得通红才罢休了。

薄暝万年不变的眼型忽然变了变, 好像大了一圈。可费南雪再仔细看,他的表情如常,似乎又没有改变。

只是那一对耳朵红着。

薄暝默默隐忍, 直到心里摇曳的火苗灭掉之后, 他才出声, “你还好吧?”

喝了可乐,又摸了摸薄暝的耳朵, 她的恐惧和慌乱早就抛之脑后, 只记得绵软的触感和甜丝丝的桂花香。

她点头:“谢谢你来得这么及时。”

薄暝偏了下脑袋, “救自己的未婚妻还要谢?”

从他的嘴里听到“未婚妻”三个字, 她莫名觉得有些害羞,手指都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薄暝见她不说话,安静地垂着脑袋。大概费南雪又是怕他担心,假装一切都好。

他主动开口:“你没什么想问的?”

费南雪当然有想问的问题,只是她怕触及到薄暝不想提及的事情。她看着自己纠缠到一起的手指,还是没出声。

薄暝轻叹了口气:“我换姓的事情,你知道吗?”

费南雪侧头看他,摇了摇头。

“我想说给你,你听不听?”他又问。

费南雪有点意外,可乐的甜意沉到了心底。她偷偷拿起车上的抱枕,揪住其中一角,想要抑制住别样的忐忑和悸动。

好像,她和薄暝的关系悄悄发生了改变。

她的胆子变大了一点,抬眼去看他。男人目光平和,没有别的情愫,平静得就像一口深井。

“如果让你难受,我就不想听。”费南雪说。

话音落下,薄暝的手落在了她的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他轻握住她的手,有些粗粝的掌心摩挲在她的手背上。她觉得有点痒,但更多的是热,从皮肤里透出别人的体温,两者交融贯彻时,有种战栗感。

她不懂是为什么,但也不想收回手,反而悄悄展开了手指,让他的五指有了容身之处。

费南雪的指缝被他填满,好像空落落的心情被一只手托起。

“要是难受,我就捏你一下。”薄暝的口吻一本正经,但直视前方的眼神却含着笑意。

费南雪没看到他眼底的兴味,以为是认真的要求。她嗯了一声,“我不怕疼,你随便捏。”

语气里有种大义凛然的傻气,薄暝都有点舍不得欺负她了。

*

在很小的时候,妈妈秋龄就告诉秋暝,他没有爸爸,他爸爸死了。可每次看财经新闻,看到薄氏集团四个字出现时,秋龄的眼神总有些意味深长。特别是薄氏集团的掌舵人薄新晟出现时,秋龄会非常愤怒地甩下遥控器。

力气很大,连遥控器背后的电池都会被摔出来。

小小的秋暝也看电视,很懂这种暴躁背后是怎样的反应。他也照过镜子,知道自己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最可怕的是,他那张脸的下半部分,几乎长得和薄新晟一模一样。

随着年龄的增长,秋龄看他的眼神越发复杂。那样的神情秋暝也懂是什么意思,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过往的薄新晟。

后来秋龄因车祸去世,他一人住在两人居住的房子里。为了养活自己,他一直在赛车场打工。后来被发掘参加新胜杯汽车拉力赛。他荣获第一后,薄新晟亲自颁奖。

两人打了个照面,薄新晟立刻抓住了这个和他长得七分像的少年。他脸色未变,语气正常:“秋龄是你什么人?”

秋暝说:“是我姐。”

他和秋龄两人在外生活从不说彼此是母子关系,而是以姐弟相称。而且秋龄二十岁就生了秋暝,看起来很年轻,说是姐弟,也有人信。

但是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薄新晟这只老狐狸。

他偷偷带秋暝去做亲子鉴定,秋暝发现后,随便拔了根同事的头发替换了自己的头发。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秋暝和薄新晟非亲生父子。

而此时被薄新晟其余两个儿子知道。

大儿子薄玉恒一心闲散,根本不在乎风流的老爸有几个好情人。毕竟他爸结婚离婚来了四次,他索性开了个婚庆公司,肥水不流外人田,专门赚老爸的钱。

二儿子薄玉辰更是孝顺,薄新晟指哪儿他打哪儿,半点主见都不敢有。但薄玉辰的儿子薄越就不同了。

薄越向来和秋暝有仇,高中就互看不顺眼,更别提秋暝突然会变成薄越的小叔这种荒唐事了。

薄越想办法搞到了秋暝的亲子鉴定,看过后登门找上秋暝。他用尽所有难听的词汇去辱骂秋暝有多不要脸,居然还妄想靠着这张脸混入薄家。

秋暝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因为秋暝没空计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达成。

可一次赛车事故,秋暝肋骨骨折被送去医院。薄新晟亲自带人去抽了他的血。这次验过之后,两人的基因匹配度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薄新晟很快就将他认了回来,并立刻带着他改了姓氏,昭告了所有人。

薄越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要疯了。他认定了秋暝(薄暝)是用了某种手段迷惑了老爷子,才让老爷子做出了如此不理智的决定。

而且秋暝(薄暝)被认回来之后,老爷子直接让他入主薄氏集团。薄越多番和薄暝作对,而薄暝志不在此,便拒掉了老爷子的要求。

薄越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针对生效,他觉得自己还是远胜过薄暝,以后肯定是由他主导薄氏集团。他一直以未来的太子爷自居,就连婚姻安排,也是以薄氏集团的利益为先。

*

原本说好的,薄暝难受就轻轻捏费南雪一下,结果反倒是费南雪一直扣紧手指,将薄暝的手牢牢夹在指缝里。

薄暝只当不知道,心底却有种难言的情绪。想笑,但又觉得这妞儿有点冒傻气。多少年的事情了,只有她还确切地为他难过。

费南雪仰头看他,眼眶热热的。她吸了吸鼻子,心脏还有种淡淡的抽痛感。

她想起高中时的薄暝。

那时候学校要开家长会,薄暝的家长没到。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去,费南雪帮着老师在批改试卷。她听到老师的话:“你家长怎么没来,电话多少,我打给他。”

薄暝当时的口气拽得很:“死两年了,她的骨灰听不了电话。”

费南雪落笔时画了一道长长的红印。她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能玩世不恭到这种程度。

后来她帮着班主任去街道办事处问薄暝的档案,发现薄暝并不是开玩笑,他的“姐姐”的确死了两年,上学的事情一直是街道和社区的办事员代办的。

没想到,薄暝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她有些不解:“为什么你当时不想被认回去?”

薄暝低头想了一阵,“那时想到了你。”

“我?”费南雪更不理解了。

“你后妈那么能折腾,所谓豪门,看起来就不自由。”薄暝的眼神不自觉看向驾驶位的方向盘,“无拘无束的生活更适合我。”

费南雪想到两人高中时聊天说到的话题。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就在这里,都想要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

可现在看来,“自由”二字,只有薄暝做到了。

她翘了下唇角。这样也很好,他一直都是那个璀璨自由的少年,是投射在她肩头的一道光束。

只有他存在,她才会被照亮。

薄暝悄悄调换了两人握手的姿势,变成了情侣间牵手的动作。费南雪无知无觉,一手抱着靠枕,一手任由他牵着。

*

两人终于回到赛场,米兰和于思暖立刻跑向费南雪的方向,而钱不晚,则慢慢踱步走到薄暝身边,用力撞了下……他的胳膊。

因为钱不晚个子不太高,没办法撞到薄暝的肩膀。

他悄声道:“兄弟,你未婚妻有点受欢迎。”

米兰和于思暖都在检查费南雪是否受伤,费南雪笑得腼腆:“我很好啦,一点事都没有,你们别紧张了。”

“我当然紧张,我管理的队伍出了严重事故,怎么会有后厨的人为了那点钱就把你给卖掉了?”米兰简直要疯,生怕薄暝一个暴怒就把她换掉了。

薄暝去救人时,米兰敏锐察觉队伍里肯定有内鬼才会出现这种事。她逐一排查,最后把目标钉在了后厨的两个帮厨身上。

那俩一直记恨薄暝的惩罚手段,又碍于费南雪的身份,不敢直面报复。这次,那两人被桑霓收买,帮她混入车队后,又被桑霓介绍给薄越。于是才有了这次绑架事件。

米兰气得要死:“我已经报警了,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人。”

听到这里,费南雪突然反应过来。她被绑走之后,薄暝是不是错过了领奖台。

她看向薄暝,他和二号车手魏岚正在聊天。魏岚将奖杯递给他,薄暝撞了下对方的肩膀:“谢了哥们儿,下一站给你当僚机。”

腼腆话少的混血亚裔魏岚只是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那也有你的功劳。”

她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下总觉得愧疚。她拿出手机登上社交平台,果不其然有人拿着薄暝缺席领奖台一事做文章。

“心虚的季军,故意撞车引发安全车的黑色策略,缺席领奖台是因为被汽联带去调查。”

“暴力赛车手,赛道上不该有这样的运动精神。”

“阿瑞斯,血腥刽子手屠宰公牛。”

最可怕的是,有人p了一张红色血腥领奖台的照片。他们在薄暝的胸口上P了个大洞,还插了一把刀,借此讽刺他这次缺席领奖台的事件。

费南雪看得眼睛生疼,心里闷闷的。这些人为什么敢这么乱写?薄暝没去领奖台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

费南雪重重叹气,轻咬了下嘴唇。

最初的高兴和悸动已经被现实狠狠打下。她突然发觉,最向往自由的薄暝,是被她亲手套上了枷锁。

他号称不婚,却因为帮她才订婚,招惹上了薄越。

也是因为她出现在车队里,才引发了今天的无妄之灾。

如果没有她在这里,薄暝的夺冠之路会不会更轻松一些?

想到这里,费南雪背过身去,悄悄给几个同行朋友发了消息,确认其中一人有时间能够来接替岗位后,费南雪朝米兰的方向走去。

她要离开这里,才能让薄暝暂时自由。

作者有话说:

薄暝:未婚妻摸完就跑是什么意思?

想双,但双不动,我尽量这几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