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越以为自己错听。

同居?

费南雪一直循规蹈矩,夜里还有门禁,每晚十点前必须回家。即便是和他约会,她也会留足半个小时提醒他,到时间离开了。

即便想对她做点什么,这时间上也打不过来。

可薄暝抢走她后,她竟然就和薄暝同居了?

薄越下意识看向费南雪,她没有否认薄暝的话,反而向薄暝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些。

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格外碍眼。薄越的心底升腾起隐蔽的妒火。先是小火慢煨,可在看到薄暝抬手揉了揉费南雪的发顶时,那一场火势根本收不拢也浇不灭,整个儿直冲头顶。

薄越上前,他的眼神里藏着愤怒,“费南雪,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他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为什么你选他不选我!”

薄越鲜少如此失态,就连昨天被薄暝按在订婚宴上,也不曾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他的却让人觉得刺耳。

费南雪说:“喜欢讲的不是先后,而是双向。如果确定了对方的感情才肯付出,那是做生意,不是恋爱。”

就像薄越做出来的事情。他的追求是纯粹的利益抉择,谁对他更有事业上的帮助,他就选谁。

选择没有对错之分,但被选择的人,也有拒绝的权利。

“你愿意说这么多,说明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他突然又放柔了语调。

费南雪闭了闭眼,心内涌上一股无力感。

“薄越,我已经订婚了。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自己的仗自己打,祝你心想事成。”

她转身离开。

薄越正要追上去,薄暝抬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扬了扬,站在一旁的保镖会意,拦住了薄越的去路。

眼看着费南雪就要消失在他的视野里,薄越喊了一声:“我不会放弃,我还会再来找你的。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感觉。”

费南雪迎着路人的目光,脚步走得更快了些。

她堵上耳朵,将薄越的声音甩在身后,权当听不见。

薄暝跟上了她的脚步,他伸手挡在了她的额头上,“刹车。”

她停下,这才发现自己差点一头撞在树上。费南雪绕到旁边,抬眸时对上薄暝的眼神。

他问:“去哪儿?狠话都放了,回去同居。”

说着,他偏了下脑袋。费南雪侧头去看。

那辆一串8的迈巴赫还没离开,后座上虽然贴了防窥膜,但费南雪知道,薄越肯定还在看着她。

她一手挽住了薄暝的胳膊,有种战斗的架势,“带路吧。”

*

两人挽手回了薄暝的住处。

十九楼,两户都被他买了。一户保镖住,一户薄暝自住。

他打开1901的门,两人进了门。

屋内过分空旷,客厅大得能跑马。整个色调由黑白灰构成。黑色沙发,白色地毯,银灰色的壁炉如UFO一般飘在空中。简单,又很有薄暝的风格。

墙上挂着几幅挂画,GTR R34、第一台911和柯尼塞格jesko并排挂着。还有一个硕大的汽车引擎照片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凑近去看,终于发现了奥秘。

这是薄暝所驾驶的97号赛车的“心脏”。

薄暝从茶几旁取了只瓶装水,冲费南雪晃了晃,然后掷了过来。她后退几步,还是稳稳接住了。

水瓶握在掌心时,费南雪想到两人以前也有类似的场景。

高一时,她是校值日生,负责巡逻查看有没有人上学迟到。巡到围墙时,原本正大光明的她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因为她要负责接到薄暝扔过来的书包。

每次接到书包后,她就会拎着他的书包往教学楼后面走。他们的位置靠墙有窗,她每次都会在窗户那里留条缝,把书包塞进去。

而薄暝呢,翻墙之后就会把事先藏好的道具扫把拿出来,假装是来值日扫花坛的,其实是迟到打掩护的。

最离奇的是,他用这种办法,竟然一次都没被捉到。

当时的她是什么感觉呢?

她觉得薄暝就好像是另一个维度里出现的存在。不管是行为还是想法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有很多事她都不敢想,他却做到了。

就好像是灰暗的天空被拉出了一道明亮的口子,光照了进来。

是独属于薄暝的光彩。

薄暝懒散开口:“想什么呢?”

“想到以前你也这样扔过书包,我之前都接不住。”她用水瓶底撑着下巴,慢慢回忆,“后来我每天早起练网球,就开始能接住了。”

其实费南雪事后想想也觉得出奇,明明是做坏事,她居然还要不服输的练习好久,非要接到书包为止。

就像现在,身体本能还在,接到这瓶水时,还突然想起了这件小事。

薄暝愣了愣,然后又恢复原样。他勾了勾手,“过来坐。”

她依言落座,选择了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两人对上视线,薄暝先开口,“同居的话放出去了,你得住这儿了。”

费南雪原本还没觉得什么,可在两人的空间里,他吐出“同居”二字时,她竟然觉得耳根发热。

她伸手,不自觉捏了捏耳垂。

“那就麻烦你了。”

“那不是。”薄暝抬脚放在茶几上,唇边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是只能麻烦我。”

*

两人达成一致。

薄暝将费南雪的指纹加进了大门锁。她有些不解,薄暝说:“方便养鸡。”

听到这话,费南雪反应过来,“对了,鸡呢?”

在这里待了好久,一只鸡没见到,只是听到一些鸟类的啾鸣声。

关好大门,薄暝引费南雪走到一间房门前。他推开门,发现那里有好几个大鸟笼。鸟笼旁堆了成箱的饮用水,有个大冰箱。

她走近一看,鸟笼里养着的都是虎皮鹦鹉和玄凤鹦鹉。

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鸡。

看到这群叽喳的小鸟。快要遗忘的回忆又被勾起来了。

*

“以后考到京大,你可以搬出来住。有没有想过怎么布置自己的房间?”

烈日正盛,薄暝脱了校服盖在两人的脑袋上。他纤长的手指拎着冰汽水,坏心眼地撞了撞她的汽水瓶。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紧张地捂住一只耳朵,惹得少年笑得更大声。

午休时分,两人逃了集体午休躲到天台上喝汽水。楼道里有巡逻的值日生,要是被发现了,是要记名字的。

他还故意拿汽水瓶磕出声音,真的太坏了。

“你再这样,我就不说了。”费南雪鼓着脸颊,雪色的脸上被温度烤出了红扑扑的痕迹。

薄暝又把汽水瓶挪了过来,费南雪紧紧抓着瓶身不让他撞,哪知薄暝突然凑近,用额头轻撞了下她的额头。

“说吧,不逗你了。”

明明是个大热天,他的额头却凉丝丝的,好像一块玉石。她的戒备和恼火被他的体温降了下去,原本不想说的话还是溜出来了:“想把喜欢的、有意义的照片挂在墙上,想在客厅摆上游戏机。嗯……还想养几只鹦鹉。”

“为什么是鹦鹉?”薄暝露出愕然的神情。

费南雪故作神秘地笑了,她仰着头,一手抓着汽水瓶,另一手抓着校服外套。

她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因为不能养鹰,就养鹦鹉好了。你别看鹦鹉小小的,它可是恐龙的后裔呢!”

*

薄暝拉开冰箱门,“这边是种子粮和新鲜蔬菜。”

他的声音打断了费南雪的回忆,也让她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费南雪凑近看,脑袋撞到他的胳膊。他让开了,费南雪看到了密封袋上还标好了日期。字体龙飞凤舞,一看就是薄暝的手笔。

他的细心,在她的意料之外。

费南雪隔着鸟笼伸出了一只指头,有一只蓝色的虎皮鹦鹉跳了过来。它睁着圆溜溜的黑色眼睛,拿浅黄色的鸟嘴在她的指甲上蹭了蹭,然后发出了雀跃的鸟鸣。

它好像是高兴的样子?

费南雪也跟着笑了起来,结果脑袋上多了个东西。她伸手去摸,居然是一只红辣椒。

薄暝弯腰,和她平视:“蒙扎喜欢这个。”

蒙扎?是这只小鹦鹉的名字?

费南雪试探喊蒙扎,小鹦鹉啾鸣一声,好像在答应。她把辣椒伸进笼子,蒙扎果然利落的将辣椒取走,抓着吃起来了。

“这只绿色的,叫雪邦。”

“这个黄化玄凤,腮红比较大,叫马尼库尔。”

……

听到有一只原始灰的玄凤鹦鹉名叫滨海湾的时候,费南雪终于明白过来。这里所有的鹦鹉,全是用赛道名命名的。滨海湾市街赛道,就是他夺冠的地方。

费南雪转眸看他,男人专注看着鹦鹉的状态,额前的碎发落了下来。鼻梁和下巴线条凌厉,喉结也突出。

他的神态难得柔软,但骨骼线条凌厉,格外招人视线。费南雪莫名挪不开视线。

费南雪忍不住出声:“你为什么会养这些鹦鹉啊?”

薄暝刚要说话,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他拿出手机,对费南雪说:“你自个儿玩。”

然后,他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就离开了。

她看着一群小鸟,表情有些复杂。

费南雪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鸟类,只可惜安晴一直不让她在家里养。有时周末她闲来没事,就会跑去花鸟市场看鹦鹉。她会买下一些生病的鹦鹉进行救治,再将它们送给同事领养。

所以她经常会收到同事发来的鸟鸟照片。

可没有一只鸟是属于她的。

现在能看到这么多鹦鹉,心情真的很好。

她拿出手机,切换成专业模式,开始给小鹦鹉们拍照。

*

回到房间,薄暝接起视频电话。

“靠北,你接个电话这么难吼?”一个白毛脑袋探了出来。

他的头发是白的,五官俊俏浓烈,有欧洲少年的轮廓感。皮肤白到透明,凑近镜头时,淡蓝色的瞳孔也露了出来。整个人漂亮到失真。

可谁能想到,这么漂亮的人是基因缺陷造就的。他有白化病,平时外出都要注意紫外线的伤害,一年四季都戴墨镜穿长袖,总打着一把特制黑伞。

“老子刚忙完。”薄暝说。

白色的眉毛一挑,“怎么,开荤了?订婚的初哥累着了?”

“滚。”薄暝作势要挂视频。

“等等等等。我是来跟你说车队的事情。”白毛做了个“STOP”的手势。

薄暝按挂断的手顿了一下,“说点好消息。”

“好消息是,新闻宣传组和Mechanic(技师)凑齐了。坏消息是,行政总厨还是没面到。”白毛叹气。

“还有三天就要公练,没时间了。”薄暝不动声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