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是旧神,但可以当他是?

我没能理解自报家门为“本吉”之人的意思。

“你……”

我眨了眨眼,决定略过语焉不详的暗示,直奔正题:“你有什么事吗?”

“可不可以与你单独谈谈,霍克小姐,”本吉礼貌地询问,“不会走出披萨店,我们换张桌子如何?”

他突如其来,却很客气,而且提出单独谈谈也是在同个室内,不会带我单独离开。

每个细节都昭示着这位疑似旧神的青年很有涵养。

那我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好啊。”

我起身:“去对面的桌子吧。”

本吉欣然颔首:“请,霍克小姐。”

我们两个穿过披萨店大堂,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本吉甚至还贴心地为我点了杯饮料,服务生刚把玻璃杯端上来,一旁正在与潘多拉低声交谈的洛基突然迈开长腿,直接走了过来。

“我能加入吗?”他挂着温柔笑容问。

问是这么问了,但洛基二话不说,坐在了我的旁边,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当然。”

本吉也不介意,相反还一副很欢迎的姿态:“旧神都可以加入。”

我怔了怔。

他好像很清楚我们这边人的底细啊……

坐在对面的本吉,外表其貌不扬,生得一副街头随意可见的非裔青年的模样。但他穿着很英式:收身衬衣、深色西装马甲,配上一条裁剪得体的西装裤,甚至手中还拿着一顶帽子。

再加上他说话时带着若有若无的英式口音,说他是从牛津过来的大学生我也相信。

“你刚刚说你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低声问,“你指自己不是旧神?”

“请容许我自报家门。”

本吉平静地开口:“我是阿赞德人的毒()药神谕。”

我:“呃,毒()药神?”

本吉莞尔。

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会这么说,只是压了摇头:“我们的部落文化并不会将某种特定的行为或者特定物品、自然现象赋予人格与姓名,将其塑造成神。也许你们欧洲人会这么做,但我来自南苏丹,在我们的概念里……”

“嗯,用你能理解的理论,”他思考片刻,“就是我们认定万物皆有灵,皆为神明。所以很抱歉,霍克小姐,我并不是你理解意义中的旧神。”

不管是不是,反正本吉这么一番话,把我绕糊涂了。

我沉思片刻,最后也只是尴尬地回应:“你叫我妮可就可以……请问南苏丹在哪儿?”

洛基凑到我耳畔压低声音:“在东非,是世界上最穷的地区之一。”

离得那么近,洛基的的声音又那么低,我都几乎没听见,但本吉似乎听得一清二楚。

“没错,”他大大方方承认道,“我来自世界上最穷的地区。”

呜哇。

感觉就是说别人小话被听见了,我都替洛基尴尬。

而且,他听力这么好吗?

“你说你是毒()药神谕,”我问,“不是旧神,是什么?”

“在部落里,神谕用以预测未来。”

“就是占卜的意思?”

本吉依旧保持着笑容:“占卜是巫医的工作,我是神谕,不太一样。”

好的,彻底把我绕晕了。

首先不管是神谕还是占卜,反正坐在我对面的本吉,他不是普通人。

其次,他来自于东非国家,是部落里类似于神明的存在,但他又不承认自己是神。

“你就听他的。”

洛基倒是一点也不尴尬:“把他当旧神就行。全世界这么大,很多地方的宗教信仰体系与你所知的并不一样,生搬硬套自己固有的理解是套不进去的。只有白人才这么傲慢呢。”

我:“呃……”

但这话并不能解释我的困惑啊!

“很抱歉,”洛基转头看向本吉,“妮可刚过十六岁生日,你别太在意。”

本吉保持着笑容:“没关系的。”

虽然他一身英式装扮,说话也带着英国口音,但本吉倒是没多少英国人特有的架子。他乐呵呵地拿起面前的软饮:“别说妮可,连很多旧神都无法理解我的部落‘不存在神明’究竟是什么意思。自从搬来纽约,我解释过无数次,早就习惯了。”

“妮可也不必在意,亚非拉地区很多‘神(God)’,其实都像我一样。”

说到“神”一词时,本吉用双手比了个引号。

“我们并没有既定的形象,比起神,更像是当地人普遍相信存在的超自然现象,”他说,“旧神从信仰中诞生,我们的人民始终相信我们的存在,所以我们也随之出现。”

“你瞧,你身边的洛基有他自己的故事,所以在知晓他的人类心中,有个关于洛基的普遍形象。像你的父亲阿瑞斯,你的祖父宙斯,都是如此。

“但我们不一样。举个例子,妮可,走在东非的土地上,你会看到许多和我容貌相似、身形相似乃至性格相似的普通人。

“我的名字‘本吉(Benge)’,就只是神谕的意思,并非一个特定神的特定姓名。尽管我们的部落里也有创造万事万物的最高神‘姆博里’,但日常生活中人们崇拜的并不是它。

“所以我说我并非旧神,而是一个文明的特定精神的特定集合体。不过仔细说来,就太复杂了。各地有各地的风俗,有自己不同的文化体系,你也别太在意我的来头,如洛基所言,把我当成旧神就行。”

本吉不嫌麻烦,细细为我解释。

然而我还是听得似懂非懂。

主要是我实在是想不出,没有神话体系,为什么会形成信仰。

坐在对面的青年诚恳又礼貌,我相信我直言问题,他也不会介意,反而会继续向我解释。

但……

再傻乎乎的问出口,就显得太无知、也太不尊重对方了!

人生头一次,我因为自己知识的贫瘠而感到羞愧。

主要是不懂没关系,可是对方认真解释了依旧没明白,这种感觉真的很差劲。

根本原因还是我的脑海中完全没有基础概念。

“我,我会回去好好查资料,找找相关书籍看的,”我不好意思道,“对不起。”

“应该是我说谢谢你。”

本吉却好像很感动:“多少旧神都不会选择去了解我们的文化,妮可。”

然而这并不能缓和我的愧疚。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神明可以“没有名字”。

如洛基所言,默认全世界的神都像希腊神话的神明一样存在,确实太傲慢了。

意识到这点后,我隐隐知晓了本吉的来意。

“那你今天过来,”我谨慎发问,“是为了什么?”

“你认为呢,妮可?”本吉不答反问。

“过去你们根本就不存在于我的认知里,”我想了想,“今日出现,也是为了……呃,‘那东西’?”

本吉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你果然很敏锐。”

他放下手中的饮料杯:“我在普通人当中的名字叫乌鲁克·肯尼,是罗贝尔女士的秘书。”

我当即一震。

罗贝尔女士,就是智慧女神雅典娜。

她上学期还特地回了一封邮件嘲讽我!

我大概是没藏住自己的表情,本吉徐徐说道:“是的,所有发给雅典娜的邮件都会先行经过我,包括你发给她的邮件。妮可,那封邮件是我转交给雅典娜的。”

我不禁面目扭曲了一下:“那她的回复……”

本吉有些茫然:“是她自己回复给你的,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我:“……算了,没什么。”

本吉仔细端详着我,而后有些无奈:“估计不是什么好话,雅典娜就是那样的性格。”

我:“她知道你是,‘旧神’吗?”

我学着本吉的手势,在旧神一词上比了个引号。

“她知道,”本吉给了我肯定的回答,“不过我不是通过她找到了你,而是联系了你的教父——别这幅表情,我们这些被西方文明排斥在外的旧神,彼此之间互帮互助,也是正常。费尔南多认为我可以帮助到你,妮可,我正是因此而来。”

“帮助我?”

“帮助你更好的理解你口中的‘那东西’。”

说着,本吉双手在桌面交握。

“眼下谁也交不出祂的名字,没有实体、没有身份,”本吉说,“你所理解的神话体系、神明知识,根本无法套在祂的身上。比起具体的形象,祂更像是一个能量的集合体。”

面前的非裔青年,说完用手指了指自己。

“不觉得祂的存在形式,与我更为相近吗?”

啊……

确实?

区别在于“那东西”并没有形成真正的实体,而本吉的存在时间应该很久了,所以有了属于自己的具体形象,而这个形象也不特殊,更像是当地人共性的大集合。

我扭头看向洛基。

身为北欧神的一份子,洛基对本吉的理解并不比我多太多。

他沉思片刻:“倒是我疏忽了,这么一说的确很像。”

“是我们很少与你们沟通,也很少出现在你们眼前,”本吉谦逊地说,“即便是在雅典娜手下工作,我更多的时候也是以人类的身份在忙碌。我上次见到北欧神,还是刚来美国那会儿呢,那是——1607年左右?”

我:“……”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本吉的英语里带着英国口音了。

十七世纪的时候,美利坚还不存在,这片土地尚且属于英国。

他是因为殖民地的黑奴贸易,跟随自己的信徒从东非来到了这里。

也怪不得他会认识费尔南多,十七世纪,我的教父……也许刚刚从特斯卡特利波卡成为费尔南多。

一瞬间我有些难过。

“还有一点,也许更会超出你的认知。”

触及到我的悲伤,本吉只是淡淡一笑,好似他的人民,他的信徒遭遇的一切并不再会引起自我的愤慨和痛苦。

甚至是他主动地转移了话题,颇为狡黠道:“那就是我在本土依旧拥有信徒,所以……像我这样的‘旧神’,仍然拥有神力。”

我:“什么?!”

本吉得逞地微笑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

“在我的土地上,起初毒()药神谕是喂给人,后来转而喂给鸡,而后请求重大神谕降临。”

本吉把小瓶子放在桌面。

“要不要试试,妮可?咱们去超市买只活鸡。”

来自东非的“旧神”对着我眨了眨眼。

“以求神谕降临,看看祂究竟是什么,来到人间又是为何。”

27

旧神的力量来自于信仰和供奉。

在远离一神论宗教影响的地区,有些旧神依旧享受着来自信徒的供奉。

所以直到二十一世纪仍然拥有供奉的旧神,还是可以使用神力。

这方面没什么逻辑问题。

但——

本吉轻轻一句话,就打破了我的认知。

随后我就恼火起来。

宙斯那个老东西,他骗我!

什么拯救旧神,什么天选之女,什么唯一救世主,这些都得建立在所有旧神都没有神力的前提下。

但现在,坐在我对面的本吉就承认了,他仍然拥有神力。

也就是说,我的特殊性只限定于奥林匹斯神系——也许还要加上北欧神系,以及其他失去信徒的旧神范畴中。

那么,何必让我苦哈哈地卷进乱七八糟这一套里,去换个有神力的旧神,说不定能更轻松的高定一切。

宙斯为什么不去联络本吉?

很简单,因为本吉不是他的后代,不是“自己神”。

找上我,仅仅是因为宙斯本性自私,觉得方便而已!

气死我了!

当着本吉的面,我不好直接爆发,只能拧起眉头憋着火。

本吉却误会了我的情绪。

“开玩笑的。”

他出言缓和气氛:“不会真的让你吃毒()药。”

我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是针对这件事,你要是真的想伤害我,大可以直接出手。”

不过……

为了控制怒火,我刻意转移了话题。

“在你们的传统里,”我好奇道,“真的会让人服()毒吗?”

“过去确实如此。”

本吉回答:“但很早之前,我们就选择把毒()药喂给鸡,咱们可以去超市买只活鸡来求神谕降临,便宜、安全,还有效率。”

我长舒口气。

看来一直进步的不止是西方社会呢。

二十一世纪就是好。

“玩笑归玩笑。”

本吉把手中精致的玻璃瓶收回口袋里,而后正色道:“我今日找你,妮可,是因为听说新神研发出的设备在你手上。”

果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我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这事让赫尔墨斯知道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大嘴巴”。

不过新神那边好像也没有要隐瞒的想法。

“我希望你们可以将相关数据与我们共享。”

本吉无比郑重地说明真正的来意。

“一是因为像我这类‘神明’,与祂的存在形式更为接近;二是我们与新神一样,多多少少拥有神力,可以做比较研究。”

他坦诚开口。

“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们无私共享,作为回报,我们也可以向你们提供帮助。”

听到这话,一直选择沉默旁听的洛基终于来了精神。

“先说说你们能提供什么。”

“当然。”

本吉笑道:“首先,作为教育部部长的秘书,我可以为妮可提供学业方面的指导和介绍。推荐信什么的,包在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

之前喜提拒绝而且还被嘲讽了一下,如今本吉提供允诺,也太诱人了!

而且他绝对不是随便说说。本吉甚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乌鲁克·肯尼”的名字。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递名片呢!

“其次,外神与本土神暗中对抗这么多年,既然妮可是个突破口,我们也会提供相应的保护。”

本吉把名片递到我的面前。

“如何,妮可?你愿意与我们合作吗?”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洛基。

坐在我身边的洛基却只是耸了耸肩膀。

“谈论的是你的人生,”他说,“我哪里来的权力置喙?你自己做决定嘛。”

“……”

之前按头我选课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如此尊重我!

不过,我倒是明白洛基为何能做到八面玲珑了。

虽然人人都说他狡猾、阴险,喜欢说谎,给人埋坑。在过去,这是无比讨人厌的品质,但放到二十一世纪,哪怕是旧神们各个都对他有所提防,对洛基本身的评价却不低。

和其他神相比,洛基的情商真的很在线。

比如说现在。

把选择权交给我,哪怕有当甩手掌柜避免承担责任的嫌疑,也让我感到心里很舒服。

我沉思许久,下定决心。

“那就合作吧,”我说,“要是外神占了上风,对大家都没好处。”

主要是,推荐信的条件也太诱人了!

本吉顿时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那太好了,妮可!”

他热情地向我伸出右手:“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一位穿着精致、文质彬彬的高级知识分子,主动向我伸出右手,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主要是碰到的旧神各个把我当孩子,没人会和一个小孩行握手礼。

我窘迫地伸出右手,和他握在一起。

“谢谢你。”我说。

“应该的应该的。”

本吉笑吟吟地又从另外一个口袋里拿出巴掌大的贴画给我。

“开过光,”他说,“你把它贴在卧室,如果祂暗中靠近你,或者想伤害你,会有我们的神察觉到的。”

我定睛一看。

本吉递给我的,是唐人街随处可见,几美分一张的中国年画。

红彤彤、金灿灿的荧光卡纸上,印刷着一个头顶金光,周围被一众小孩子簇拥的神明形象。

我:“……”

是给我的亚裔同学看,他们会闭上眼睛直呼“好土”、“刻板印象”甚至是质疑我种族歧视的那种画风。

什么情况?!

能不能不要这么土味审美啊!

而且还要我贴在卧室里,继恐怖片画风的BB之后又来了一个无比喜庆的年画。

虽然我不是那种在意居住环境的人,但感觉这么下去,我家是不会好了。

“看吧。”

洛基也被金光灿灿的年画震了一下,很是无语道:“我的棉花娃娃还是挺可爱的。”

本吉忍俊不禁:“你要是觉得不好看,夹在书里也好。”

也只能这样了。

我不情愿地接过年画,光速揣进口袋里。

交谈完毕,我还试图挽留本吉一起吃饭,但他无意打扰我们团队庆祝,只是重新戴上帽子,与我和洛基挥别后离开了。

“他……倒是挺有涵养的。”我感叹道。

见惯了个性无比的旧神后,突然来了个正常性格,很难不对其产生好感。

洛基也很赞同。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煞有介事评价道,“欧洲之外的地区,诸如本吉这样更像是集体信仰意识产生的人格,诞生时间比我们还要早。正因如此,这些神明与世无争,很少参与进活动来。”

“那现在——”

“现在他们选择出面。”

洛基的笑容微微一收:“可能情况越来越严重啦。”

我怔了怔。

但随即洛基深蓝色的眼睛里再次浮现出淡淡笑意。

“走吧,”他若无其事道,“再不回去,披萨都要被抢光啦。”

这还用说吗。

果不其然,我们回去的时候,桌上的披萨风卷残云般消失不见。

幸好我已经吃饱了。

“说这么久,”赫尔墨斯抬头,“都不剩下什么了,再给你们两个点个炸鸡翅?”

“不用。”

洛基乐颠颠地坐下来:“我看你们讨论的火热,说什么呢?”

潘多拉:“下周五是返校节,我们在讨论舞会的事情。”

说完她兴致勃勃地看向我:“妮可准备好礼服了吗?”

返校节,就是每年暑假结束后,开学后都会举办庆祝开学的节日。连长街中学这种不怎么样的学校,都会把知名校友请回来演讲。

相应的,大家都期待的返校节舞会必不可少。

至于我……

我面无表情地坐回梅丽尔旁边。

和无比期待的潘多拉不一样,梅丽尔也保持着淡淡的情绪。

她扶了扶镜框:“打游戏?”

我点头:“嗯,舞会就不去了,还是打游戏吧。”

潘多拉:“……”

坐在对面的潘多拉,送给我和梅丽尔一个仿佛看到外星人的震惊表情。

“你,你们说什么?”

她难以置信道:“返校节的舞会,你们不打算参加?!”

参加什么啊!

“我俩这水平,就算了吧,”我嘀咕,“而且我也没买礼服。”

像样的礼服都好贵,我爸跑长途赚钱很辛苦的。

再说我也不太会化妆打扮,平日就是卫衣长裤,早就习惯了。要是穿的不好看,不是白白让校花级别的凯瑟琳看笑话。

本来以为我这么说,潘多拉会义愤填膺。

但她不仅没生气,反而瞬间收起了震惊的表情,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感觉她比刚才还兴奋了。

“好啊!”

潘多拉直接站了起来:“一个不爱打扮的假小子,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宅妹,根据校园剧的剧本,这次的返校节,就是大变活人、全场惊艳的好机会!”

我:“……你干嘛,你要负责买礼服吗?”

就她这个金属党的审美,我可不觉得会全场惊艳,惊吓还差不多。

潘多拉却神秘的摇了摇头。

“我不行,但有个高人行。”

她扬起得意的笑容:“你爸有个老情人在纽约。”

我:?

梅丽尔:???

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梅丽尔扭过头:“约翰叔还有老情人?!”

我顿时知道潘多拉说的是谁了。

我爸最著名的情人,自然是他亲哥哥赫菲斯托斯的老婆,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

28

全场最惊讶的,是梅丽尔。

“约翰叔还有情人,”她难得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不是吧?”

邻居们都在传,约翰·霍克是因为妻子难产而死,受到巨大打击,才神志恍惚到现在。

所以在梅丽尔眼里,我爸就是痴情硬汉的代表。

明面上我告诉大家,麦琪——也就是潘多拉,是我的堂姐,她一语惊人,我自然得解释。

“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我小声说:“我妈和我爸也不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啊。”

梅丽尔:“……也是。”

我说的可是实话,虽然我爹的年少轻狂要追究到千年前。

不过,梅丽尔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摸了摸胸口:“吓死我了,约翰叔在我心中的人设绝对不能崩塌,不然我就不相信现实里的爱情了!”

嗯……

那还是不要告诉她真相为好。

毕竟我爸和我妈是因为拉撒路项目结识,而后生下了我。

当年是因为爱情而结合,还是因为项目而结合,真不好说。

潘多拉很不耐烦,她的重点可不在于我爸的情史,而在于返校节。

“她就在纽约,”潘多拉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阿芙洛狄忒,“已经很多年啦,让她随便派个小助理就能帮你Slay全场,多好!”

“还,还是算了吧。”

我说:“打游戏不好吗?”

主要是,我不是很想见阿芙洛狄忒!

作为奥林匹斯神系中的爱与美之神,也是性()爱之神,希腊神话的关系混乱,阿芙洛狄忒至少有一半功劳。

名义上她是宙斯许配给赫菲斯托斯的妻子,算是我的伯母,但实际上,当年阿芙洛狄忒和我爸确实打的火热。

更是一众神的情人。

我不太想见她,主要原因在于,据说阿芙洛狄忒和我爸还生过儿子。

这么多年没找上门,我就当我的几位便宜哥哥完全不存在。

然而,见到阿芙洛狄忒就另说了。

“你怕什么?”

潘多拉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返校节这么盛大这么重要,你不参加,不觉得青春不完整吗?”

我不禁吐槽:“怎么就不完整了,学校里重要的事情我错过的还少?”

没加入校啦啦队,没有门门课优秀,再往前说,进入长街中学而不是精英私立学校,本身就够缺憾了!

人生哪里来的这么多“不完整”哦。

潘多拉非常不赞同。

她深深拧起眉头,大有一种要揪着我衣领把我晃醒的气势。

我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挡住了自己的衣襟。

然而最终她也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那,那好吧。”

我:“哎?”

平日里潘多拉作风强硬、我行我素,我以为她会按头逼着我去联系阿芙洛狄忒来着。

结果她就这么让步了?

“你想什么呢。”

见我过分意外,潘多拉横了我一眼:“我希望你参加返校节是一回事,但我也不会把个人意愿强加在你身上。你不想参加,那就算了,逼迫别人会讨人厌的。”

这……

看着潘多拉气鼓鼓的模样,我反而觉得心底暖洋洋。

除了梅丽尔之外,我几乎没什么能够交心的同龄朋友。

潘多拉虽然强势,但也是发自内心为我好,还尊重我的意愿。

虽然赶鸭子上架去搞比赛很辛苦,但交到了好朋友,也是值得的!

…………

……

只是我没想到,我不找阿芙洛狄忒,不代表她不找上门来。

而且,她还不是来找我的。

转天下午,我们还在模拟竞赛问答,赫尔墨斯难得在场。进行了两轮模拟后,一名高二的学生一脸紧张地走近临时教室:“那个,麦琪·加斯帕在吗?”

潘多拉抬头:“什么事?”

高二学生:“呃,你继母来找你……”

“我继母?”

“卡米拉·卢埃尔,”前来传话的学生吞了吞唾沫,“她在外面等你呢。”

一提到这个名字,整个教室陷入死寂。

三秒后,大家与我一样,以可怕的眼神瞪向潘多拉:“你继母是卡米拉·卢埃尔?!”

潘多拉神情淡淡:“前继母,我继父已经离婚很多年。”

卡米拉·卢埃尔是谁?

当下最顶级时尚杂志的主编,左右流行趋势的大佬,传说中《穿普拉达的女魔头》走进现实的大人物。

而现在潘多拉名义上的继父是赫菲斯托斯。

那她的继母……

我瞪向她的可怕神情中又增添了几分震撼。

卡米拉·卢埃尔,就是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

天啊。

震惊之余,倒是也不出意料。

她倒是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还有谁比美神更懂什么叫做美吗!

之前米基·埃尔顿——也就是阿波罗在校外惊鸿一瞥,大部分学生都没看到。然而这次是新转校生的继母找上门来,有大把的机会可以围观。

潘多拉前脚起身离开教室,后脚我们几个就扒到门边围观。

就算对时尚业界不感兴趣,也没人不知道卡米拉·卢埃尔。

就这么说吧,当今好莱坞最美的女星,也比不过这位幕后大佬半分。

她站在走廊的尽头,正在与潘多拉低声交谈。

化身时尚大佬的阿芙洛狄忒戴着墨镜,看不全面孔,但鹅蛋般的面庞和精致的鼻梁嘴唇就展现出了惊人的美貌。

阿芙洛狄忒身穿裁剪的当的几何图案长裙,手中提着奢侈品牌的包包,看似简单,但往这儿一站,只是遥遥一个影子,就已经美到让我们顿时失语。

潘多拉已经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了,在阿芙洛狄忒面前都不算什么。

特别是她一身金属党的黑白搭配,让阿芙洛狄忒很是嫌弃。

“你怎么穿成这样子,”时尚界大佬直截了当,“你继父不管你?”

“他管不着。”

潘多拉也不客气:“你来干什么?”

阿芙洛狄忒:“……听说你们来纽约了,也不和我联系,我来看看。”

潘多拉:“都离婚了,没必要吧。”

呜哇。

潘多拉的态度也太果断了。

“听起来麦琪不太喜欢她这位,呃,前继母。”

梅丽尔压低声音,说中了我的心里话:“她们关系不好?”

呃……

虽说梅丽尔以为潘多拉是我的堂姐才这么问,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严格来说,潘多拉和阿芙洛狄忒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听潘多拉刚刚说,阿芙洛狄忒和赫菲斯托斯也早就离婚了。

就算名义上赫菲斯托斯是潘多拉的继父,也犯不着吧!

在希腊神话里,火神与爱神的结合还是宙斯乱点鸳鸯谱,爱神并不喜欢火神。

当然,奥林匹斯神系乱成一团,过去的事情不能按照当下的眼光议论。

怪不得潘多拉会说单身真好。

不止是因为她自己的经历,也因为希腊神的一堆烂账吧。

“你这孩子。”

阿芙洛狄忒却不让步,她挑了挑眉梢:“我又不是来看他的,我是来看你的。好端端一个……天赋异禀的姑娘,都让你爸惯坏了!”

潘多拉面无表情:“我是不会去时尚界工作的,我对香水过敏,恶心。”

阿芙洛狄忒:“搞金属乐的都是瘾君子和白垃圾,这你就不过敏了?!”

潘多拉冷笑几声:“怎么了,模特涉()毒的还少吗?”

阿芙洛狄忒:“你——”

我和梅丽尔对视一眼,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关系不好,相反,潘多拉和她这位“继母”,关系还不错!

应该是阿芙洛狄忒觉得潘多拉有前途,想带她进时尚圈吧。

神话里阿芙洛狄忒确实教授过潘多拉不少东西来着。

仔细想想,作为众神祝福的玛丽苏,潘多拉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但偏偏这位玛丽苏不走寻常路,好端端的美少女不当,非得当杀马特。

那她当然不会想去什么时尚圈了,估计潘多拉都瞧不起阿芙洛狄忒的事业。

“你,你——”

阿芙洛狄忒气得够呛,她“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话到一半,突然察觉到有人在围观,抬起头,越过潘多拉的视线看向我们。

我:!!

我和梅丽尔,还有其他小队成员立刻躲回去。

然而教室距离走廊尽头不过五六米远的距离,现在跑路已经完了。

“慢着!”

当今时尚业界的大佬微微抬起声音,威严尽显。

她甚至向前走了两步:“你是约翰·霍克的女儿?”

我:“……”

明明没见过阿芙洛狄忒,她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我人都傻了!

梅丽尔非常不讲义气地退到教室里,只留我一个人站在门前。

阿芙洛狄忒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走到我面前。

她好高。

她不仅高,还特别漂亮。

一头金色长卷发、肤色白到发光,红唇长腿,再加上时尚主编应有的那种女魔头气场。

好可怕啊!!

如果说之前阿波罗的帅哥怼脸只是带来巨大冲击力,那阿芙洛狄忒喊人站住……我是真的不敢再动了!

特别是她甚至摘下了墨镜,用那双几乎能夺人灵魂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

“你是叫……妮可吧?”阿芙洛狄忒问。

“是。”我硬着头皮回答。

“跟我走。”

“……啊?”

我愣神的瞬间,阿芙洛狄忒已经走出去三步远。

看我依然不动,她停下步伐,扭过头,再次上下打量我一眼,而后深深吸了口气——

“阿瑞——约翰·霍克的女儿,怎么能穿成这个样子?!”

阿芙洛狄忒几乎是尖叫出声:“不行,你跟我来——还有那个戴眼镜的丫头是你朋友吧?也和我一起走,我不允许你们穿的这么老土!!”

我:“……”

走廊尽头的潘多拉懒洋洋地补充:“我们要开返校节,她们两个还没买礼服哦,卢埃尔女士。”

我:“…………”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