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开学之后,潘多拉正式转入长街中学,成为了我们的同学。

她确实很聪明,在暑假的尾巴加入,却以可怕的效率追上了我们的刷题进度。

理论上来讲,潘多拉理应是真正的玛丽苏,但是——

开学第二天,正值午餐时间,校园餐厅人来人往。

我和梅丽尔刚刚走进餐厅大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近窗户边沿戴着耳机吃饭的潘多拉。

不是我刻意寻找,而是她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七彩的头发,那烟熏妆和夸张服饰,想不注意都难。

不止是我们,进入餐厅的所有人都会将目光自动转移到潘多拉身上,并且敬畏地与她拉开至少三米的距离。

导致餐厅明明人很多,但潘多拉的周围位置愣是没人坐。

“啊,是麦琪。”

但梅丽尔并不介意。

她眨了眨眼:“她刚转学过来,还没认识新朋友吧。”

我:“……”

我觉得没认识新朋友,和她刚转学没什么关系。

梅丽尔:“咱们过去陪陪她?”

还能怎么办呢?

反正我已经和正常的高中生活彻底无缘,不走寻常路就不走寻常路吧。

梅丽尔抢先一步上前,她把自己的午餐放在桌上,然后抬手拍了拍潘多拉:“麦琪!”

潘多拉吓了一跳,摘下耳机:“梅丽尔?”

她一摘下耳机,极其激烈的鼓点和吉他声随之低低扩散开来。

我:“…………”

梅丽尔:“声音开这么大对听力不好。”

这是对听力不好的问题吗!

我不忍直视地扶住额头。

真不该把潘多拉介绍给狄俄尼索斯认识的!

因为两个人看起来都很不走寻常路,我当时就随口一提。没想到的是,酒神和潘多拉真的“臭味相投”,小金属党碰到大金属党,一拍即合,立刻成为了好朋友。

虽然因此潘多拉对我观感还不错,但……

眼睁睁看着潘多拉从叛逆少女变成极端金属少女,感觉就很对不起未曾谋面的赫菲斯托斯。

“无所谓。”

潘多拉潇洒地摘下耳机,抱着双臂往后一靠。

“下周就是竞赛初试了,你们没问题吧?”她问。

“有你在呢,”我说,“过笔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尽管这么说很对不起出车祸的路易斯,可潘多拉的加入确实是大大增强了我们的团队实力。

潘多拉却不领情:“我记得咱们团队是有六个人的吧?”

我:“啊……”

潘多拉加入备赛小组没多久,期间洛基不知道去哪了,一直不在。

整个暑假他都很“忙”,时常神出鬼没,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所以潘多拉只知道队伍里有洛基,却还没见过他呢。

而她的话,正好戳中了梅丽尔的不满。

“凯纳斯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向来好脾气的梅丽尔嘀咕道,“明明是他提出的竞赛小组,偏偏也是他缺席最多次。”

我在梅丽尔看不到的角度对着潘多拉无声念出“洛基”一词。

她翻了个白眼表示get到。

“还有啊。”

梅丽尔一开启抱怨开关,转头开始数落我:“妮可真的接受了凯纳斯的安排,选课都是他挑的。”

我立刻反驳:“哇,你自己不也听了他的建议吗?”

梅丽尔:“那不一样,我本来就要考计算机专业,但你又不是真的想学宗教学。”

潘多拉:“洛……凯纳斯帮你选的专业?”

我还没来得及和潘多拉解释具体的来龙去脉。她只知道参加的竞赛有赫尔墨斯和洛基筹备,但不知道拉撒路计划的存在。

“和竞赛一样,”我暗示道,“我没什么意见。”

言下之意就是,选专业的事情,也是他们安排好的。

潘多拉愣了愣。

她好像明白了我的暗示,但并没有接受我的说辞。坐在对面的杀马特姑娘旋即拧起眉头,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说,妮可。”

如果潘多拉肯卸下惨白的粉底和烟熏眼妆,估计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但现在,她的夸张装束完全遮盖了本身的容貌,任何人注意到的都并非真正的潘多拉,而是这浮夸的造型修饰。

七彩的头发彻底掩盖住了“潘多拉”应有的经历与故事。

“就这么轻易接受自己的命运,”潘多拉开口,“你甘心吗?”

“没错。”

梅丽尔扶了扶镜框,无比肃穆:“你甘心吗?”

我:“……我说,你俩能不能别这么中二?”

一个金属党,一个游戏宅,说出这种话倒还真没什么违和感。

然而不论是潘多拉还是梅丽尔都不是说着玩的。

我的青梅和我的新朋友同样满脸严肃,这就是不肯轻易放过我的意思。

行吧。

迎着她们的注视,我叹了口气。

“别人我不管,”我小声回应,“对我来说,不用自己操心、只要走别人安排好的道路,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知道很多同龄人都希望过的无拘无束,想过不受长辈管控的生活。

想几点睡就几点睡,不会有父母因为熬夜而责骂你。

想学什么乐器就学什么乐器,不会有长辈逼迫你拉小提琴而没收吉他。

想躺在**吃东西,想带着朋友回家开通宵派对,想跟着机车党半夜兜风,想和朋友联机打游戏打个三天三夜。

只要想,就可以立刻去做,不会有任何人前来阻拦,对着你耳提面命,说这个不对、那个不许。

他们认为那样的生活很自由。

但我从小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老爸这幅模样,他当然不会像正常家长一样。纵然有费尔南多,可他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对我的帮助更倾向于指导而非管教。

比起自由的生活,我反而希望有人来“管”我,至少告诉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而不是一直自己跌跌撞撞,在黑暗中摸索。

潘多拉却冷笑一声:“当年我也这么想的,但结果你看到了。”

我:“……”

梅丽尔很是好奇:“什么结果?”

自然是潘多拉接受了命运,打开了宙斯赠与的魔盒,而后将一切灾祸释放到人间。她在惊慌之下关上魔盒,反而把雅典娜留在最后的希望扣在盒子中。

不小心成了人间大杀器,最终也只是长成了叛逆金属少女的模样。

我觉得潘多拉已经算是很温柔了!

“总之是洛……凯纳斯的问题,我知道了,”潘多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让我会会他究竟多大的牌面——”

“啊。”

梅丽尔的视线越过潘多拉:“凯纳斯来了。”

我和潘多拉不约而同抬起头。

最近基本失联、引起团队不满的当事人出现在餐厅门前。

洛基全然没有自己被盯上的自觉,他依旧是那副潇洒不羁的模样:黑色长发、简单衣衫,深蓝色的眼睛触及到关系不错的同学都会弯一弯,展露出少女心收割者般的王子笑容。

“凯纳斯?”潘多拉指向款款迈开步伐的校园风云人物。

梅丽尔点头。

潘多拉立刻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和耳机,利索地站起来:“梅丽尔,我们走。”

梅丽尔:“啊?”

潘多拉:“我要和他谈谈。”

说着,潘多拉转过身:“凯纳斯!”

餐厅骤然安静了下来。

洛基循声停住步伐。

新来的转校生喊住了上学期的转校生,七彩杀马特与校园王子隔空对峙。

校园偶像剧的场面也不过如此了!

远处的洛基眯了眯眼,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迅速掠过梅丽尔和我,而后他大概是明白了这位七彩头发姑娘的来历。

只见潘多拉带着梅丽尔气势汹汹向前。

洛基歪了歪头:“你有什么事吗?”

那无辜,那茫然,多一分都不那么恰到好处,好像他确实是面对陌生人,根本没猜出来潘多拉是谁。

潘多拉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把拽住洛基的衣襟。

“你过来,”她说,“我要和你谈谈。”

“谈什么?”

“什么叫团、队、合、作。”

说完潘多拉直接把洛基从餐厅拖了出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胡里花哨地姑娘拖走了洛基,她的背影消失在餐厅中。

这……

赫尔墨斯,是不是故意的!

感觉他找了个洛基的克星过来啊。

…………

……

而且,二人的谈话还格外有效。

不知道潘多拉与洛基说了什么,反正下午再见时,北欧神顶着阿拉贡的脸无比歉意地向所有竞赛小队成员表达了真诚歉意,并保证之后绝对不会再缺席。

潘多拉和洛基都没透露交谈内容,但管用就行。

不过……

感觉洛基也不会无故缺席。

回到家后,我把背包往客厅沙发一丢,就直奔自己的卧室。

要不要给洛基发个邮件问问具体情况?

还是等他自己解释……如果是需要我知道的事情,他会主动说明的吧。

我一边犹豫着,一边推开门——

我的书架在发光。

准确地来说,不是书架,而是书架上的摆设。

室内没开灯,之前洛基强行塞给我的《死亡搁浅》周边搁置在书架上方,培养皿里的胎儿“BB”正在发光。

胎、儿、在、发、光。

刹那间,我的心跳都停了。

“如果‘那东西’出现,BB会感应到的。”——当时洛基这么说。

我头也不回,直奔客厅沙发,在我爸茫然的注视下攥住洛基娃娃。

“你快过来!”

我拼命摇晃娃娃:“‘那东西’来了!”

24

“别晃、别晃!”

棉花娃娃在我手中疯狂挣扎:“我脑袋都要晃掉了!”

谢天谢地!

至少洛基确实“在线”。

我赶忙松开阿拉贡的棉花娃娃:“胎儿……我说BB,BB它在发光!”

在发光,就证明“那东西”在附近。

“该怎么办?”我问。

洛基没选择大变活人,棉花娃娃在我手中一个翻滚,然后用Q版小腿勉勉强强站稳。

娃娃抱住双臂,很是不屑的样子:“嗨呀,你没打过游戏,总看过恐怖片的吧?驱魔仪式不懂吗?”

“懂,但是没做过。”

“唔。”

娃娃点头,若有所思:“回来的路上,我没感觉到有‘那东西’存在。”

我也没看到。

自从在家附近看到“那东西”后,我每天回家都小心翼翼的。就算“那东西”已经几个月没来,我也养成了在暗巷和人少的地方多注意两眼的习惯。

这次确实没发现像上次那样似光似雾,还像是汽油反光的东西。

“可能‘那东西’还没到能形成肉眼可见状态的地步,”洛基娃娃分析道,“我们可以趁人……趁神之危,先去搞定它。”

“不会打草惊蛇吗?”我提心吊胆问。

“那不然你说怎么办?”

洛基娃娃反问:“难道要等那东西能吞人后来吞了你?”

也,也是。

但——

“怎么搞定它?”

上次可是洛基亲自出马。

“这个简单,我们先把‘那东西’找出来,”洛基信誓旦旦,“BB能感应到那东西的,把它带出去。”

“……”

“挂在胸前比较方便,我记得培养皿上还有卡扣。”

“…………”

疯了吧!

我慌乱的情绪一下子镇定下来,对着面前的棉花娃娃高高举起一个叉:“我才不要!”

结果我话音一落地,敞开的卧室内传来了阵阵婴儿哭声。

洛基娃娃:“你看,越来越近了哦。”

救命啊。

这究竟是什么鬼创意,一定要拿胎儿模型当探测器?!

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试想一下,要是凌晨的时候BB突然发光,并且在培养皿里哭起来……

明明是队友给的道具,但是我觉得杀伤力比“那东西”还要大。

吓都吓死了好吗!

谁要带着一个会发光还会哭的胎儿模型出门啊!

我急中生智,把背包里的书和杂物全部倒了出来,放到沙发一侧,然后拿着空背包硬着头皮回到卧室。

书架上的BB果然在哭。

说是“模型”,可电子游戏之神给的道具,怎么可能是简单的收藏品?

培养皿亮起暖黄色的光芒,漂浮在其中的BB已经调换位置,在里面哇哇哭着。

洛基娃娃从我的卫衣帽子里钻出个脑袋:“你安抚一下它试试?”

我:“……怎么做?”

洛基:“拿起来晃一晃。”

晃一晃就能安抚胎儿吗?我对此心生怀疑。

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把书架上的培养皿取下来。

上一秒还在哭个不停的BB,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存在,透过培养皿的“玻璃”睁开了眼睛。

我稍稍晃了晃培养皿:“别哭啦,我们去解决‘那东西’。”

BB眨了眨眼。

而后刚刚还哇哇大哭的胎儿,竟然一转表情,“嘎嘎”乐了起来。

洛基娃娃捧住心口:“呜哇,太可爱了!现在不觉得是恐怖片现场了吧,妮可。”

我:“……我,我不用操心它吃饭喝水上厕所吧?!”

更可怕了好吗!!

趁着BB停下哭泣的动作,我立刻把培养皿塞进了空背包里。同老爸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后,一手把背包挂在胸前,一手抓着棉花娃娃冲出门。

不论何时,纽约的街头永远都不会缺少行人。

和如临大敌的我相比,外面依旧人来人往,我还得装着什么都没有的模样往人少的地方走。

拉开拉链的背包里,BB始终在朝着某个方向“看”过去。

我想了想,抬腿朝着它“看”的方向迈开步子。

“你忙了一个暑假,”在路上我向棉花娃娃悄悄开口,“是不是就在忙和‘那东西’相关的事情?”

“算是吧。”

棉花娃娃趴在我卫衣帽子里:“跑去问了问新神们调查了什么。”

我:“那你问出了什么?”

洛基:“你打过《合金装备》没有?”

我:“啊?”

话题跳跃太大,我一时间没跟上思路。

“梅丽尔打过,”我诚实回答,“我只在她打游戏时看过两眼。是那个潜行游戏吗?也是小岛秀夫做的。”

“《死亡搁浅》里也有潜行元素哦。”

洛基娃娃一句话说完,我背包里的BB躁动了起来。

它发出所有婴儿都会发出的“咔咔”抗议声,我生怕BB当街哭出来,赶忙把手伸进背包里拍了拍培养皿以示安抚。

“看来就是这里了。”洛基娃娃提醒。

我抬头,发现自己循着BB感应的方向,已经走过了整整一个街区,停在了垃圾处理点前。

现在已经过了垃圾处理点的下班时间,垃圾车早就走了,偌大的平地空空****。

我深吸一口气:“怎么办?”

棉花娃娃:“屏住呼吸。”

我下意识遵从。

就在我憋住气的瞬间,空****的平地突然变“满”了。

没有鬼影,没有幻觉,我的眼前依旧什么都没有,但我就是感觉到垃圾处理点充满着“那东西”的存在。

顷刻之间,我的后背就开始发麻。

“你想知道我问出了什么?靠近‘那东西’你就知道啦。”

伴随着洛基的话,我前跨一步。

我只能“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但背包里的BB明显比我更为敏锐。

每当我靠近“那东西”时,它都会躁动起来,待到我压低脚步声离远一点,它就会立刻恢复平静。

“憋不过气,就用手捂住嘴巴。”

原来这就是洛基刚刚提及潜行元素的原因。

梅丽尔很期待《死亡搁浅》,所以她按着我把所有的宣传预告都看了一遍。

游戏里的主角,确实就是如此行动,规避怪物的。

没想到电子游戏之神还把这套运用到了现实当中。

我顺着BB的警告,最终停在了巨大的垃圾集装箱后方。

这下,连我用肉眼都能看到“那东西”了。

祂确实还没成形,悬挂在集装箱后方的不是似光似雾的实体,而是某种力量。

我停了下来。

洛基娃娃手脚并用从我的卫衣帽子中爬出来,沿着我的手臂一路下落,然后攀住了我的手腕。

在娃娃扒住我的瞬间,我再次感觉到了之前洛基用来甩飞同学的那股力量。

冥冥之中,我分明感受到面前“那东西”的力量,和洛基的神力是相对抗、完全不同的。

“抬手。”

我照做了。

娃娃挂在我的手腕边沿,我的手指慢慢向前,触及到“那东西”本身。

相接触的时候,背包里的BB发出一声警醒。

而后空****的平地无端卷起强烈的风,我试图后退,但面前“那东西”却好似拉住了我。

强风从下方卷到半空中,倒灌过来的冷空气让我再次屏住呼吸。

就在我憋住气的下一刻,再次抬头时,“那东西”出现了。

不是折射光芒的汽油,不是似光似雾无的神秘物质,而是一个透明的,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人影。

我心底一颤,气息松开。

随着一口浊气吐出来,“那东西”再次消失不见。

而后来自祂的力量与洛基借来的神力融为一体,随着棉花娃娃松开我的手腕,那股力量顺着我的指尖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惊得险些跳起来:“这,这,这怎么回事?!”

棉花娃娃:“快把力量给BB!”

我闻言二话不说,把手再次贴到背包里的培养皿上。

背包里原本就发光的培养皿更是又亮了几分。

而培养皿里的BB,循着我的手指抬起了头。

看起来足月的胎儿好奇地眨了眨眼,而后向着我的手掌方向伸出了自己小小的手指。

隔着培养皿,它的手指与我的手指相碰。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进入我身体的力量徐徐离开,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最终进入了培养皿内。

待到力量消失殆尽时,莫名其妙出现的强风也不见了。

背包里的BB又一次“嘎嘎”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过后,培养皿的光芒消失,BB停止了活动。

“活过来”的模型,再次恢复为收藏品的样子,怎么看都是由塑料和树脂制成的摆设。

好像刚刚它发光、哭笑,都是我的错觉一样。

“新神们的思路很简单——能感知到的能量,就能捕捉到。”

这个时候,洛基才缓缓开口:“能捕捉到的能量,就能收集和储藏。所以他们花了很长时间去检测‘那东西’出现时的数据,最终制造出了能收集‘那东西’能量物品。”

然后棉花娃娃指向我反背在胸前的背包:“就是BB。”

“但这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能吸收‘那东西’的能量有个前提,前提就是操纵BB的,得是神。”

娃娃的话语落地,我愣了愣。

“恭喜你哦,妮可。”

洛基娃娃爬到我的肩头,语气里很是得意:“这就是我打听出的结果——”

“你确实是一位神。”

25

现实体验一遭《死亡搁浅》的游戏流程,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洛基说,只有神明能与BB相连后,才能转移“那东西”的能量。

通过这一条件,足以证明我确实是个“神”。

然而……

如今的旧神早就失去了神力,是不是神,倒是并不影响我的日常生活。

神也要考试,想上哈佛,还得靠自己努力。

开学三周后,知识竞赛的初赛开赛。

刷了几个月的题库,连我这种学渣都能保证对题率80%以上,小队六个人都相当自信。

因此,在初赛笔试下成绩的当天,我们直接去了披萨店。

赫尔墨斯掏腰包请客,竞赛小队就在披萨可乐与欢声笑语中迎来了以第三名通过初赛的好消息。

“万岁——”

“不出意外!”

“合作愉快!!”

我一口气灌进去半杯可乐,然后心满意足地往后仰靠在披萨店的沙发上。

太好了!

好几个月的突击做题,总算没有白费。

而且……

我又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看了一眼公布的成绩。

我的个人成绩竟然还不差!竞赛小队有六个人,我竟然排第三。

前两名是潘多拉和梅丽尔两个学神,比不过很正常。重要的是,我与梅丽尔只差了五分。

五分,也就是两个选择题的差距。

我和梅丽尔当了十年同学,分数从没离她这么近过!

太满足了,原来这就是努力学习之后换来的成就感吗。

对此,梅丽尔也很开心,潘多拉却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就这?”

她往我身边一坐,塞给我一块披萨:“一共就六个人,垫底的还是洛基,有什么可自豪的。”

我:“笨蛋的快乐你不懂。”

潘多拉:“你——”

她话出口,视线转了一圈,压低声音:“你可是阿瑞斯的女儿,又确定自己是神,能不能出息一点!”

是了,潘多拉也知道我带着BB出门的事情。

主要是洛基不会瞒着赫尔墨斯,赫尔墨斯自然也不会向潘多拉隐瞒。

而且潘多拉本身就是旧神中的一员,现在我们关系也不错。

“你竟然在意这种事情。”

不过,叛逆少女潘多拉,对我暗地的庆幸表示出非常直接的不爽。

“宙斯那个老东西,不管你是不是神明,他选中了你,不论如何你都会被赶鸭子上架,”她冷哼一声,“对此我可是有丰富的经验。”

可不是吗。

神话里的潘多拉就是因为宙斯的授意而被创造出来。

想想看,好端端一个小泥人,捏出来是为了给人间制造灾祸。

也没人问过潘多拉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宿命”啊。

而且……

我回想起神话故事,不由得多看了潘多拉两眼。

虽然她是蓝色头发——据说漂染的颜色很容易掉色,才认识两个多月,潘多拉就把自己的七彩头发换成了鲜明的天蓝,还经常化着不良学生的浓妆,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她确实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希腊神话里的潘多拉,可是有丈夫的。

“那你现在……”

不是我八卦,而是十六岁少女有过婚姻史,谁不会好奇啊!

我艰难斟酌字句:“你现在读高中,你的婚姻……怎么办啊?”

潘多拉:“哦。”

她倒是不介意我直接问。

“埃庇米修斯和他哥在一起呢,好像还在希腊忙着什么政府工作,”潘多拉懒洋洋地开口,“纽约州不允许未成年结婚,我俩是没戏了。”

“他,他不是人挺好吗?”

“是啊,人不错,”潘多拉冷淡评判道,“当年对我很好,很感谢他。”

“那——”

“无所谓啊。”

我一张口,潘多拉就知道想问什么。

“都过去这么多年,谈恋爱后分手,结婚后离婚,都很正常的吧?一千多年过去,再热情再恩爱的夫妻都会相看两厌。

“况且那时候的夫妇,有几个是因为爱情在一起的?父权制奴隶社会,老婆还不都是坑蒙拐骗偷抢来的。如今进入法制社会,强行拧在一起的绳子,也没必要在一起。”

也,也是哦。

别的不说,起码宙斯自己就随意劈腿,还要乱点鸳鸯谱。

一千多年过去了,像埃庇米修斯和潘多拉这样,能说句人不错,感谢他,估计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潘多拉也打开了八卦的话匣子。

她捧着可乐,继续说了下去:“我给你说啊,妮可,也就哈迪斯和他老婆依旧恩恩爱爱,现在大部分旧神,离婚的离婚,分居的分居,宙斯和赫拉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十九世纪的时候他们还在英国,英国很晚才允许夫妻离婚,为了早些和宙斯离婚,赫拉甚至移民去了欧洲来着。”

我:“……”

赫拉和宙斯离婚了!

我震惊地瞪大眼:“你认真的?!”

潘多拉:“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

宙斯那个老家伙,一年半前才出现在我家,那会儿我都快初中毕业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知道自己多添了个孙女这回事。

连宙斯都这样,更遑论赫拉。

“我都没见过天后赫拉,”我说,“没想到竟然离婚了。”

“你也没见过?”

潘多拉同样很震惊:“赫菲斯托斯被嫌弃也就算了,她连阿瑞斯都不见?”

我:“宙斯倒是时不时会来蹭饭。”

潘多拉又是哼了一声:“当年他也经常来我们家,赫菲斯托斯性格很好,免费让他蹭吃蹭喝半年。”

我:“……”

半年!

我现在明白老爸为啥见到自己亲爹就朝他抡扳手了。

“最后是我报警赶走了他,”潘多拉说,“反正他也拿不出亲子鉴定来证明自己是赫菲斯托斯的父亲。”

我也这么威胁过宙斯,果然大家思路都是一样的。

“所以说。”

潘多拉语重心长:“妮可,也别把什么神不神的放在心上。你想上常青藤是好事,但要是不想,也别听宙斯拿那套大理论诓骗你。他成日劈腿**强抢民女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不会给别人带来灾难啦?男人就是不行。”

等一下,感觉话题已经歪了。

然而过来人潘多拉,依旧没有停下。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单身生活很爽的!谈恋爱可以,千万别一时冲动踏入婚姻的坟墓。你要是成功拿到哈佛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好好学习、努力赚钱。反正神不会老也不会死,有钱且永远年轻的日子有多快乐,以后你就懂了!”

等一下,话题真的歪了!

难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神明靠信仰诞生,然而我却不是吗?

如今的潘多拉就差把“及时行乐”四个大字挂在脸上。

潘多拉的快乐哲学演讲进行到一半,她还意犹未尽呢,赫尔墨斯挤了过来。

“死丫头,”他笑嘻嘻地挤进我们两个中间,“别带坏真正的小孩子!”

“要说带坏,也应该是你带坏吧。”

潘多拉很不客气地回道:“说洛基是个破坏狂,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说完她转头看向餐桌。

“梅丽尔!”

潘多拉起身:“夏威夷披萨留我一份。”

她前脚一走,赫尔墨斯后脚凑过来。

“妮可,”他悄声说,“洛基和几个新神撺掇的东西,放在你家了吧?”

啊?

什么东西?

我茫然了瞬间,而后意识到,赫尔墨斯说的应该是BB。

回想起放在我书架上的胎儿模型……

好吧,有过一次共同冒险的经历,BB还在其中帮了大忙,我倒是不觉得它有多么可怕了。

“是啊。”

我如实回答:“怎么了?”

赫尔墨斯:“如果宙斯来问,你可千万别告诉他。”

我:“……”

赫尔墨斯见我表情微妙,顿时直起腰板。

“你放心,”他信誓旦旦允诺道,“我肯定和你一伙。宙斯和洛基也不是百分百利益一致,我敢打赌,这件事洛基肯定没告诉我那个便宜老爹。”

“你的意思是?”

“也不是所有旧神都能接受与新神打成一片,所以他们要是特别在意——”

赫尔墨斯的话没说完。

披萨店的正门推开,门上的铃铛“叮叮”一响,面向大门的赫尔墨斯骤然停下了唠叨不停的嘴。

我立刻扭过头。

走进来的是一名非裔青年。

他皮肤黝黑,身材瘦削,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穿得极其板正,完全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至少比穿上高定依然满身市井之气的赫尔墨斯强上许多。

青年环视四周,最终视线停留在我们这一桌上。

而后他直接迈开长腿。

最终青年停在了我们的桌前,客客气气地摘下帽子。

“请问,”他开口,“你们当中哪位小姐是妮可·霍克?”

我怔了怔,举起手:“你有什么事吗,先生?”

非裔青年点了点头,自报家门:“我叫本吉。”

赫尔墨斯的表情微妙地发生变化。

“怎么。”

我悄悄戳了戳赫尔墨斯:“他也是旧神?”

在沙发上,我与赫尔墨斯肩并肩而坐,几乎是咬着耳朵说话。

饶是如此,本吉却因为我的话扬起笑容。

“不,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当着竞赛小队所有人的面,他语焉不详:“不过为了方便你理解,你可以当我是。”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旧神。

却可以当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