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师兄打过一场后,枫没有继续,而是站起来询问:“师兄,我记得之前这里有两个沙袋,还有拳套,现在放哪里去了?”

“啊,那个因为不怎么用被收拾到二楼去了,”师兄用毛巾擦拭着他光洁的头顶,“你突然问起这个干吗。”

“打算借来用用。”枫找到了抽屉里过期的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在手上。

“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拳击了?”

“有个朋友很擅长拳击,所以我也学着试试。”

枫嗖嗖出了几拳,已经有模有样了,甚至步伐、呼吸都和专业的没有差别,谁能想到她根本没系统地学习过拳击呢。

“挺厉害的样子嘛,”师兄抱胸看着枫做了几个动作,“咦——你的同学,不会姓松田吧?”

此时“机动队预备”的成员们都陆续告辞,他们带着早跑早超生的信念,干脆地结束了今天的训练。

“是的,”枫停下出拳,“你认识吗?”

“说起来的话……也是一件遗憾的事,”师兄露出怀念的神色,“那是个叫松田丈太郎的职业拳击手,原本他就要进行冠军赛了,结果因为被警方误会错过了机会,后来还因此退役了。”

“从我的角度来看,他也是个十分出色的选手,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对战了。”

战斗狂魔师兄叹息:“看到你的步伐节奏,我一下子就想起他来了……那个道馆也不是很远,就在以前的修车厂旁边。”

“原来如此,”枫一边在地上拉伸一边听师兄讲述,她把脚尖拉过头顶,下巴搁在膝盖上,“难怪松田说他想揍警视总监一顿。”

“换我的话……嗯,也会想揍一顿呢。”

虽然很想找出其他方式,但枫郁闷地发现她和松田的思路几乎一模一样。

她拉伸完毕后顺手拿起毛巾:“我去二楼了。”

“小心黑啊,灯在右手边!”

“知道的,师兄你好啰嗦。”

枫没有开灯,而是在黑暗中击打沙袋,明明视线受阻,但她却像预知一般躲过被自己打飞后撞回来的沙袋。

“嗬!哈!”……

在躲闪时,枫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急蹲下,头顶沙袋掠过,掀起几缕青丝。

“这个声音……是爆炸!”

而且就在隔壁!枫跑到窗边,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旁冒出浓烟和火焰的洗衣店。

“外守洗衣店”……这不是之前调查目录上的一人吗,不过枫是和松田负责的是那个机车店店员。

她目光下移,居然看到了四个熟悉的人——降谷零、松田、伊达班长、萩原。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枫报警的手微微一动,不对——景光在哪?!

“师妹!你没事吧!隔壁忽然爆/炸了!”

师兄的脚步咚咚地响,他第一时间冲了上来。

“你要干什么?”

“师兄你帮我报个警!顺便把救护车也叫过来!”

然而枫已经拎着角落里的灭火器冲出去。

结果是虚惊一场——

才怪。

拿着班旗接住了从二楼跳下的景光和外守,警校五人看着眼前拎着灭火器,一脸呆滞的枫,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枫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看到景光跳下的一幕是那么熟悉,熟悉到她的心也跟着一起绷紧,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灭火器掉到脚边,发出巨大的一声。

她下意识一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身体微微发抖,被打断的噩梦里的场景似乎还是那么清晰。

橙红色的火舌,一阵阵的热浪,焦灼的……疼痛。

“枫!”“枫桑!”

四周有人围过来了……他们是谁?

……他们是自己的朋友!

枫猛得清醒过来,一眨眼,五个男生都面带担忧地看着自己。

……但是她只觉得自己很生气!

“发生什么了?”枫听到自己哑着嗓子问他们,眼睛被烟熏得有些干涩。

“对不起,枫。”

景光第一个道歉,他面露愧疚。

“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其实……外守先生,就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而且还有一个女孩牵扯其中,我们为了救人赶来。”

“但我们也是刚刚推理出来的!”降谷零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帮忙解释,“事情紧急……”

几人三言两语七嘴八舌地给枫解释事情经过,在她耳旁嗡嗡地响。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叫我!”

问出这句话,枫心底那股怒气忽然就变成了委屈,眼眶变得模糊起来。

她扑簌扑簌掉起了眼泪,手心手背都被沾湿了,但眼睛还是和自来水龙头一样关不上。

“……这么危险的事情!万一,嗝,那可是炸/弹!”枫干脆放弃了,她吼过去,把五人吓得不轻,“连说都不说一声……如果爆/炸了,难道要我给你们五个收尸吗!”

她说着说着,虽然还在抽抽噎噎,但中气越来越足。

“我告诉你们,没门!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死在我前面的!”

男生们面面相觑,他们能够处理很多事情,但从来没人告诉他们女生哭了该怎么办啊!

而且还是枫这样看起来勇往直前,看起来无论什么都没法打倒的女生。

所以她哭起来也格外……震撼人心。

“抱歉,”景光继续道歉,“我只是……之前就因为我的疏忽,让你带病帮忙,差点害了你……”

萩原手里拿着纸巾,但枫不接,他也只能安抚道:“你好不容易病好了,还是多休息好。”

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们几个一手揽下鬼冢的处罚,本就是希望枫能轻松些,好好养身体。

降谷零有些手足无措地绕着枫转了几圈,一张帅脸只能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博取同情。

松田看不过眼,直接拿过萩原手里的纸巾往枫的脸上糊去。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枫眼眶还红着,回头,发现那正是自己啰嗦的师兄。

不对战时师兄有些婆婆妈妈的,但现在他却像一只发怒的狮子,跑过来时似乎地面都在颤动。

“是谁!居然惹哭了我的师妹!”他横眉直竖,“哪个家伙干的!!”

枫的眼泪被自家师兄震了回去,终于不再掉金豆豆。

她后知后觉地开始脸红——自己居然这么失态地在朋友面前大哭!还边哭边放狠话!完了还被师兄看了个正着!

天啊!这这,这简直太羞耻了!她都干了些什么,是被火灾现场吓出PTSD了吗!

仿佛理智突然回笼,枫推开了在自己脸上胡乱擦泪的松田,抢过纸巾自己擦干净了脸,但这掩盖不了通红通红的耳尖。

她悄悄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发现几人都识相地撇过了脸,只有长相最正直的伊达班长挺身而出,和自己的师兄交涉。

枫松了一口气,如果是班长的话,一定能把事情解释清楚吧……

“非常对不起——”只见伊达航给枫的师兄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这都是我们五个的错!”

师兄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怒气上头:“好哇!你们整整五个人一起欺负我柔弱的师妹!?”

“都是我们没有事先和山村同学说好,还枉顾山村同学的心情,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对此我作为班长,要负主要责任!”

枫傻眼了。

伊达班长!你不该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吗!为什么一幅大包大揽的样子啊!

于是“柔弱”的师妹不得不跑过去拦住足足有两个她那么大的棕带师兄。

“师兄!你误会了!”

枫一招擒抱拉住了举起沙包大拳头的师兄。

“他们都是我的友人,并不是在欺负我。”

“只是……我自己在发脾气而已。”

师兄默默放下了拳头,枫松开他,就在这一瞬间,她被师兄举起放到一边:“枫,你不要说了。”

他露出悲伤的表情:“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要是发脾气,肯定是揍别人一顿啊!怎么可能自己掉眼泪。”

枫:拳头硬了,她在师兄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么。

“咳。”

降谷零站了出来,他认真地注视枫,微微弯腰。

“枫,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身为一名警察,各种各样的情况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有可能的,而我们……一次也无法逃避。而且我想,换做你的话,今天也一定会把危险都放在自己身上,而让其他人在更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但是你放心,我们——”

“绝对不会死的!”

五人齐齐地和枫发誓。

“大家……”枫咬了下唇。

“好了,别再摆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这可不像你,”松田拍上枫的肩膀,“我认识的枫,可是无论何时,都会精神抖擞,迎难而上的家伙。”

“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萩原和景光朝枫温柔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枫叹气,“但是有一点。”

她抬头。

“你们浴室和更衣室已经打扫完了吗?”

“完蛋了——”

“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啊,枫。”

师兄欣慰地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脑门。

*

“就是这样,外守一已经被逮捕,大概不日就会开庭审判吧。”

景光在和兄长汇报这次事件的结果。

“……不过,我没想到,我们居然会惹哭了枫——就是我告诉你过的,那个格斗术特别厉害的女生。”

“这正是因为她把你们当做挚友,才会因此生气,乃至于流泪的。”

高明看着手里关于【梵天】的调查,这是一个几年前兴起的组织,第一次与老牌雅库扎起冲突便是与东京的【双和会】,不过在五年前的一次变动中,双和会违法政治献金与阴阳账本的事情败露,从此便一蹶不振。

但梵天并未因此收手,他们奉行赶尽杀绝的策略,哪怕是离开雅库扎,躲到长野县的残党,也没能逃过黑手。

“过段时间,我应该也要去东京一趟,”他一目十行地浏览资料,也不耽误与弟弟的通话,“开庭审判那天,我会到场的。”

资料上,【梵天】的前身,是一个简称为【东卍】的不良少年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