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将话题从奶团身上引开,反正宁安侯府就在那放着,不用白不用。
然而姜雨宁的意图太过明显,被昏黄烛光一晃,那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慌乱,尽显在凌少卿眼下。
他不慌不忙点点头,忽然无厘头地问她:“奶团不能吃栗子,夫人能否解答这是为何?”
仿佛不过随口一说。
却在姜雨宁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她瞳孔骤缩,万万没想到凌少卿已经查得这么细。
手中的针线与心绪,不知谁更乱如麻,姜雨宁怎么也收拾不完,慌乱间打翻了的整盒工具。
剪刀针线落了一地,她呆愣一瞬瞬间回神,蹲下身捡时敷衍道:
“小孩子都挑食,总有不吃的,长大了兴许就好了。”
她顿了顿,吧嗒一声扣上匣子,随口追问:“怎么,战王还观察过奶团的吃食?”
入口之物一向隐私,为了防止有心人害人,孩子爱吃什么不吃什么,这些大家族都藏得严实。
她不知凌少卿从何得知,但基本能确信,如今凌少卿的疑心越发重了。
也不知还能瞒他多久。
届时奶团该怎么办。
而对于姜雨宁敷衍的回答,凌少卿同样一字不信。
他点了点扶手,毫无征兆地起身,三两步便靠近姜雨宁身前。
她一起身,险些栽进凌少卿怀中。
“你做什么!”
幽暗危险的视线不知收敛,直直落在姜雨宁眼中,从他双眼中透出无声的质问,深深看进姜雨宁心中。
试图戳破她的谎言。
“少夫人。你在紧张什么。”
轻缓的声音勾着姜雨宁紧张的心虚,尾音缠在他舌尖绕了绕。
格外旖旎悱恻。
……
就在姜雨宁浑身绷紧,想要逃离之际,忽然窗外传来脚步声。
她瞬间回神,惊恐地后退两步,下意识看向门外。
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吱呀一声,房门再次被推开,侍女专心端着盘子,雀跃道:
“主子,奴婢给您做了桂花糕,您快趁新鲜尝尝,不要熬坏了身子……”
“出去!”
话音未落,便被一声厉喝打断。
瞬间止住了侍女轻快的脚步。
一脚停留在内室边缘,只差一步,就能越过屏风,将室内一览无余。
姜雨宁甚至已经能看到她犹豫的脚尖,连忙再次制止:
“我不是让你回去休息?谁让你过来的,回去!”
“主子。”
侍女只当是姜雨宁还在对着灯枯熬,心下焦急不已,却不敢再向前,只停在外面劝道:
“咱们还有时间,白日还能继续学,您要是为此熬坏了身子才最不值当。”
说到最后,分外焦急地跺了跺脚。
吓得姜雨宁一激灵,还以为她还想要继续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看向屏风,发现凌少卿的位置刁钻,并未在屏风上投下阴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顿了顿,这次放软了些语气,耐心道: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睡。”
说完警惕地看向外间方向,忍不住瞪了凌少卿一眼。
谁知接触到她责备的视线,凌少卿丝毫没有歉意,甚至挑衅地看着屏风,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与姜雨宁逐渐重合,如张牙舞爪的恶鬼,即将落在屏风之上。
就在他即将被发现之际,侍女低落应了一声:
“奴婢知道了,主子您千万要爱惜身子,奴婢不打扰您了,桂花糕可新鲜了,您多少吃垫垫肚子……”
托盘落在外间桌案,发出沉闷一声木质声响。
凌少卿始终不慌不忙,饶有兴致地看着侍女离开的背影,就在关门的一刹那,他彻底现身。
屏风上扭曲的两道身影重合,一前一后分外和谐。
被任何人看到,都能看出明显是一男一女。
“你真是疯了!”
姜雨宁心脏狂跳,猛地推开凌少卿:“战王该走了,我要休息。”
“少夫人还真是冷心冷清。”
他轻易攥住姜雨宁细弱的手腕,稳稳放回她身侧,从外面将桂花糕端了进来,调侃道:
“你的小丫鬟倒是一片忠心,少夫人未免太过铁石心肠。”
桂花糕的甜香瞬间盛满房间,姜雨宁神色一僵,下意识想要夺回,强撑着镇定道:
“这是我的事,战王若是喜欢操心家长里短,大可去街坊处寻个差事,给自己找找事干。”
也省得天天来找她的麻烦。
明晃晃的挑衅与嘲讽,凌少卿却仿佛没听到,自顾自坐回他审问姜雨宁的位置。
仿佛一拳打在拳头上。
最后越来越憋屈的还是姜雨宁自己,她无可奈何,甚至想继续学绣花,彻底忽视凌少卿。
“少夫人想来也明白,本督对奶团的身世有疑,你要知道,本督迟早会查出来。”
刚决心拿起针线,就被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这还是他第一次放弃试探,直白地表示自己的目的。
内室彻底死寂下来,比任何时刻的沉默更让人心慌。
静得姜雨宁顿在原地,总觉得任何细微的动作,都能让绷到极致的那根弦断裂。
凌少卿等她听清楚后,才接着道:“若届时查出来孩子是我的,后果……想必少夫人心里有数。”
……
她无声吞咽一次,再开口的声音紧张到沙哑:“您多想了。”
干涸的嗓子让她发声困难,顿了顿才艰难道:
“战王的联想未免太过丰富,看到个孩子就觉得是自己的?”
她咬了咬牙,轻笑一声嘲讽道:“您若当真想要个亲生骨肉,该去找您府上那位姑娘,臣妾祝您早生贵子。”
肉眼可见的,凌少卿脸色黑了下来。
她继续趁热打铁,抽回桂花糕,强硬送客:
“臣妾乃有妇之夫,战王深夜到访实在失礼……被人看到了,也有损您的名声,还是请回吧。”
谁知凌少卿挑了挑眉:“怎么,少夫人觉得你我见不得光?”
他目光轻蔑,落在姜雨宁身上,好像要将她扒光。
在姜雨宁被看得浑身汗毛倒竖时,他漫不经心提醒:“现在倒是拿廉耻说事,不是少夫人爬床的时候了?”
“还是说贞操道德,不过是少夫人好用的工具,需要爬床了,就抛在一旁,想立牌坊了,就拿出来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