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去了浴室洗澡, 周儿偏头看锁骨处,又咬出了一个很浅的牙印。

如果真的纹了纹身,他应该会喜欢。

周儿从冰箱里找了一杯冰淇淋吃, 坐在沙发上蜷缩着看了会儿电影, 一直到卧室的人洗澡出来,他身上穿的还是刚才的衣服, 皱巴巴的贴在身上, 他皱着眉往隔壁走。

瞧见沙发上人盯着她看, 脚步一止,示意:“去睡。”

周儿点了点头:“噢。”

洗得、挺快。

-

第二天一早陈逆开车送他们几个去车站, 周儿以为他只把人送到高铁站, 没想到是送到京市,发信息才知道他顺便跟着回了趟家。

一上午, 周儿有些心神不宁, 不知道他回家之后会不会遇到林楠,钟明海说林楠最近还在住院,医生说她的病情有些严重, 最好住院观察, 但林楠不喜欢医院, 哭着喊着要回家, 钟明海只好把他送回了家里, 为了照顾她工作都暂停了。

她给陈逆发了消息。

【陈逆, 明安的妈妈叫林楠, 你认识吗?】

这条消息没等到人回,周儿忽然有些肚子疼, 心想估计是昨晚冰淇淋吃多了, 胃凉。

中午吃饭时去医院买了胃药, 好巧不巧,看到上次那个男人,周儿还记得他叫花桥,一副斯文的样子,今天还带了个银边眼镜。

她没跟人打招呼的意思,对方也显然没有,只不过看到周儿过来有些意外,随后笑着招了招手就继续忙碌起来了。

吃了胃药舒服了不少,回了筒子楼一直到晚上陈逆也没回来,可能是白天想的太多,周儿脑海里一直在想陈逆跟明安的关系,他既然不记得明安这个名字,大概是跟人不熟悉的,但也不乏出现他跟林姨认识。

陈逆没在,她少有的又做了梦,倒不是些噩梦,反倒是自己高中跟明安认识的一些日常,以及大学时无数在实验室忙碌的日子。

等醒来,还是猛地坐起身,额头湿热的汗打湿了额间碎发,她唇瓣发干。

房间里寂静又安谧,小狗似乎在客厅睡着了,隔着一道门,听不到任何声响。

安静的时候比暴风雨还要可怕,这个时间点阴冷空气蔓延覆盖,仿佛整个房间都被密不透风的冷空气裹住,寂静的声音里夹杂着孤寂空洞感,又潮又冷,周儿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刚做起身没多久,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陈逆站在房间门口,看到她无神地抬起头跟他对视,迅速走过去,坐在床边手指撩拨了一下她的长发,低声问:“怎么了?”

周儿张唇:“你回来了?做了个梦。”

梦不害怕,梦醒来之后的孤寂让她有种回到了京市公寓的感觉。

拒绝人靠近,又害怕自己一个人。

那时候她其实无数次想跟隔壁那个同样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认识一下,但后来发现她的作息很奇怪,且似乎比她还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在门口放一个摄像头。

而且她只住了一周就离开了,因为在那周之后,周儿没在听到过隔壁的任何动静。

她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陈逆。

周儿还没完全回神,整张脸苍白无力,眼神没有焦点,只是虚晃地放在某处。

“什么梦?”

周儿抿唇:“你知道林楠是谁了吗?”

陈逆没去见林楠,但看到周儿发来的消息,就问了舅舅一句,才知道林楠的儿子叫明安。

“我跟她不熟。”陈逆颦眉:“上次看到照片反常是因为这个?。”

陈逆扣紧她的下颚:“你之前因为这个要跟我断?”

周儿摇了摇头:“不完全是。”

她盯着人,心脏跳动仍旧很快,恐惧感减少了些却没完全下去。

“你答应我一件事儿成吗?”

陈逆揉了揉她的脑袋:“说。”

周儿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处,缓缓闭上眼,长发盖住肩膀:“以后别因为我受伤,即便是我快要死了,也不行。”

陈逆沉默片刻没吭声。

周儿眼睛深了下,抬起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凉和疏离:“如果你这么做,我会恨你的。”

陈逆手指移开她的脑袋,应着说:“好,我答应你。”

“睡吧。”

周儿有些痛苦地躺在**:“睡不着,好难受。”

陈逆捂着她的眼睛:“什么都别想,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粗喘了一下,陈逆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人拥入怀里,低声说:“不会哭吗?”

他好像从没见周儿哭过,不管是再难过的时候,最多也都是红了眼强忍着。

于似宁倒是个眼泪跟海水一样多的,哭的时候于东树总是没法。

周儿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嗓音有些沙:“哭很丢人。”

她心里还一直牢牢记得自己比陈逆大了三岁这件事,有的时候不乐意展现出自己不成熟的样子。

她不太清楚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也放不下身段像其他小女孩那样,不是她的风格,她也做不出来。

凌晨两点渐渐安静的街道被皎洁月光照明,近日的月光格外圆也格外亮,漆黑的夜空如同打翻的油墨,洇开后一寸寸铺满整个夜色。

陈逆的声线温和轻柔,抬高她的下巴迫使人看向她,这个视角看过去,周儿眉眼有些羸弱,苍白无力,让他回想到浦东公寓跟她重见的模样。

此时,他心里忽然涌上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像是那天他真的跟人见了面,把伤痕累累的人拥入怀里,如同救世主一般被人依靠着。

“你是我的人。”他轻哄:“我不怕丢人。”

他捂着她的双眸,感觉到有些湿润的睫毛在掌心闪了几下,有些抓麻的痒。

窗外鸟鸣声很弱,在月亮之中穿行而过,树木摇曳。

感觉到怀抱中的人逐渐平复,呼吸均匀,睡着了。

陈逆捏着她的手腕,目光落在红绳上,指尖扣住她的手腕环绕了一圈,又把女孩纤细的食指挑起,伸出手掌,一笔一划在有些发麻的手臂上写了几个字——Z&C。

他嘴角上扬,又喟叹了声把人抱紧几分,闭上眼试图跟人进入同一个梦乡。

温度又降了一层,海水在涨潮,月亮澄澈又敞亮。

-

贺义一直是那个酒吧最闹腾的人,他性格开朗活泼,到哪儿都很欢脱。

在人去了京市到了学校后,群里几乎全都被他的分享给刷屏了,朋友圈也难得热闹起来。

周儿好久没点进去过,一大早去了纹身店看着朋友圈一个一个划过去,一直到在陈逆发的那张照片上停住。

是几天前的,她才看到。

评论的留言都能看个好几分钟。

[poooooooog!]

[恭贺逆爷的第一条朋友圈。]

[祝早生贵子!!!半年抱俩!]

[说真的,嫂子有姐姐妹妹什么的吗?叩谢大恩。]

……

她随便扫了几眼,陈逆都没回,不过——

第一条?

周儿忽然想起海边的那张照片,现在还在他朋友圈躺着。

她嘴角微仰,中午收到陈逆的微信去吃饭,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中央广场的石板上,对面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在打篮球。

而陈逆手里捏着一块糖,一旁坐着一个眼巴巴盯着他看的小朋友。

等周儿走过去,听到陈逆懒散地问小孩儿:“知道那姑娘是谁吗?”

小孩儿在周儿身上看了一眼,大眼睛水灵灵的,大声说:“你老婆!”

周儿:“……”

陈逆笑时胸膛都在起伏,显然被这句话取悦到了,手里那颗糖也递给了他。

小孩接过迅速咬了一大口,咯嘣的声音在唇齿间响起。

周儿抿唇笑了下,随后眨眼看他:“你哪来的糖?”

陈逆手里还有一根玫瑰糖,很长的蓝色棒条,上面坠着一个小玫瑰。

周儿接过,在手里晃了晃,她又不喜欢吃糖,但还是接着了。

吃饭时周儿才忽然问起:“你昨天见到林楠了吗?她还好吗?”

陈逆说:“我见她了,但她应该没看到我。”

“她生病了吗?”周儿皱紧眉:“在医院还是在家?”

“你这么关心她干什么?”陈逆表情有些不满。

“她这样,有我的原因。”

陈逆表情变了,竭力克制烦躁和脾气:“有你什么原因?你让她发疯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明安不会死,她也不会那样。”

“周儿,我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陈逆把糖拆开,塞进她嘴里,眉目冷肃道:“罚你吃糖。”

他的语气坚定肃穆:“如果不是因为明安自己想立功,他刚到警局几个月,根本不可能让他跟着出这种任务。”

“他为什么想要立功,是因为林楠给他施加的压力,想让他跟他那个胳膊受了伤的爸爸的早年一样成为家里的荣誉,好让她拿出去吹嘘。”

指腹擦过有些发干的唇瓣,周儿舌尖绕着糖,口腔里瞬间溢满甜味,还有些奶香。

余光看到那个小孩咬着那根玉米味的糖果脸上表情喜滋滋的还不太能理解,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她抬眸:“她不是为了吹嘘,就是好胜心强,你怎么知道?”

就算这样,也不影响任务失败有她失误的原因。

等问出口,周儿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跟着去京市了。

“你没跟他们起冲突吧?”

他们毕竟还是远亲近邻,看陈逆这性子,难保不会跟人打起来。

“没。”陈逆偏头看她:“随便查了查而已。”

“我就是觉得,如果不是——”

陈逆盯着她,眉稍眼角都是冷意:“你再说。”

周儿轻笑了声,点了点头:“好,我不说了。”

“脑子里也给我记死了。”

周儿见他站起身,阳光把人的颀长身影切割成两面,被阳光打照出弧线的轮廓清晰分明,鲜活中夹杂着少年气。

“你去干什么?”

“买水。”

说完就去了附近贩卖机那儿拿了两瓶水过来。

周儿往那边瞅了一眼,目光落在远处正在打球的高中生身上,看个子,估计是高一高二的,个个穿着附近学校的校服,里面统一一个白色宽松背心,阳光把整个篮球场照亮,没有丝毫可以躲避的阴凉处,没多久,就有几个少年气喘吁吁地弯腰拿放在一旁的水,一边喝着一边用手指撩拨衣服扇风。

脸颊处有些冰,周儿偏头,陈逆把那瓶常温的递给她,自己喝了冰的那个。

她接过,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陈逆口气不耐:“你看什么呢?”

周儿笑了下:“看他们打球挺有意思的。”

他们高中也经常有人在操场打球,学校的春台桥那边不远处就是体育场,下了课站在桥上老远就能看到一群热血喷张的少年挥洒汗水,那桥的名字都是论坛上人投票起的。

周儿其实不大喜欢参与进去,但每次都被人缘极好的谈砚清拉着,也就当虚度光阴了。

见一旁陈逆忽然站起身,周儿下意识拉住他:“你干什么?”

“我去跟他们比一场。”陈逆淡声睨她。

周儿:“……不用的,你肯定可以赢。”

陈逆弓下腰,眼神靠近,明亮的瞳孔中映照出少女艳丽的五官,一字一顿从牙齿缝里蹦出来:“只、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