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高个子男人,皮肤灰黄,脸上长满胡子,站在丘纳德号汽船的甲板上;这儿距离纽约港只有几英里。

“我已经3年没有见到美国了。”他若有所思地想。“当再次踏上祖国的海岸,我想自己应该感到有一股爱国的热情,但我不相信这些废话。一旦拥有了叔叔的财产,我就愿意一生都居住在欧洲。我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可他老是把钱包握得紧紧的,每年只给我微不足道的3000美元。我得看看是否能让他给我一大笔可观的数钱——起码5万美元——那么我就能稍微耐心一点等到他长眠为止。”

“船长,我们什么时候进港?”他从那位官员身边经过时问。

“韦德先生,我想要4小时后。”

“这就是我的生日。”他自言自语。“今天满35岁。我已过了半辈子,仍然靠叔叔的恩惠生活。假如他要抛弃我——不理睬我——我该到哪里去呢?假如他找到了那个男孩——不,他不可能。我把那事处理得很好。另外,我必须尽快去看那孩子——当然要小心——看看他现在怎样了。他长大后将成为一名劳工或技工,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我却取代了他的地位,享受他的遗产。”

6点钟时轮船抵达检疫站。大部分乘客都决定再留在船上过一夜,但是约翰·韦德却等不及了,他留下行李箱,弄到一条小船,不久就到了海岸边。

约翰·韦德靠岸登上纽约时已近8点。8点半他就站在了叔叔住宅的台阶上,然后按动门铃。

“我叔叔沃顿先生在家吗?”他问前来开门的佣人。

“在家,先生。”

“我是他的侄儿,刚从欧洲回来。告诉他我来了,想见他。”

那个佣人刚来6个月,从未见过他,十分好奇地望着他,然后去通报。

“我的侄儿来了!”沃顿先生惊奇地叫起来。“噢,他根本就没让我知道他要来。”

“先生,你要见他吗?”

“当然!立刻带他进来。”

“亲爱的叔叔!”约翰·韦德满怀热情地叫起来,因为他是一个文雅的人,当对自己有利的时候他是能够表现得体的。“我很高兴见到了你。你的身体好吗?”

“约翰,我一天天老了。”

“叔叔,你一点也看不出变老了。”约翰说,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明显看出自从他上次见到叔叔以来,叔叔已经更老了。

“约翰,虽然你这样认为,但是我却感觉到老了。你来得太突然。你事先没有写信说你要乘船回来。”

“我突然作出的这个决定,叔叔。”

“你在欧洲生活得厌倦了吗?”

“没有,叔叔,但是我想见你。”

“谢谢你,约翰。”叔叔按着他的手说。“我很高兴你那么挂念我。你一路愉快吗?”

“相当难受,叔叔。”

“你当然还没有吃晚饭吧?只要你按响铃子,管家就会为你准备好。”

“叔叔,你还雇用着布拉德利夫人?”

“是的,约翰。我已经很习惯她了,真不知没有她怎么生活。”

到此为止约翰·韦德一直忙着和叔叔说话,没有注意到弗兰克。可这时我们的主人翁止不住咳了一下,约翰·韦德才打量起他来。韦德似乎很不自然,明显吃了一惊;他急切地盯住男孩子的脸,灰黄的面容都发白了。

“啊呀!”他自个咕哝道。“那个男孩是谁?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弗兰克注意到约翰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感到十分奇怪;而沃顿先生的视力比较差,他没有看见侄儿不安的表情。

“叔叔,我看见你有一位小客人呀。”约翰·韦德说。

“噢,是的。”沃顿先生说,带着温和的笑容。“他晚上都与我在一起。”

“叔叔,你这是做什么呢?”约翰·韦德问,突然产生了怀疑和担忧。“他似乎太小,不适合陪伴——”

“我这把年纪的人。”沃顿先生接着把话说完。“约翰,你说得对。但是,你瞧,我的视力不好,不能在晚上读书,于是我想到了请一个人为我读。”

“真的。”他的侄儿说。约翰想询问这个孩子的姓名,弗兰克的外表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但是他决定现在不这么做。他宁愿从女管家那里获得想要知道的情况。

“这个人似乎很惊奇,好象以前他在哪里见过我,认出了我。”弗兰克心里在想。“但是我却不记得他。如果我以前见过他那张面孔,我想我应该记得。”

“叔叔,别出来。”管家叫韦德去吃茶点时他对沃顿说。“我和布拉德利夫人要聊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约翰先生,你看起来瘦了。”布拉德利夫人说。

“比平常更瘦吗?你知道,我从来没有长胖过。我叔叔的身体怎么样?他说很好。”

“他的身体是很好,但他不像从前那样年轻了。”

“我觉得他看起来更老了。”约翰说。“但他这么大年纪了,这一点不让人吃惊。 他70岁了,是不是?”

“还没到,今年69岁。”

“他父亲死时71岁。”

“对。”

“但那并不是说我叔叔就活不到80岁。我希望他能活到那时。”

“我们都希望如此。”管家说,但是她同时知道,如果按照自己想的那样,沃顿先生的遗嘱中包括了赠给她的一大笔财产,那么他的死就不会让她太痛苦。她也怀疑约翰·韦德正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叔叔死去,以便他可以继承遗产。然而,他们相互还得继续说些可鄙的谎话,虽然在这个问题上各自心里怎么想的彼此都明白。

“顺便问一下,布拉德利夫人,”约翰·韦德说,“我叔叔怎么雇那小子给他读书的?”

“他是被那小子引诱那样做的,先生。”管家大为气愤地说。“他是一个狡猾精明的家伙,错不了。”

“他叫什么名字?”

“弗兰克·弗劳尔。”

“弗劳尔!他姓弗劳尔?”他重复道,显得震惊。

“是的,先生。”管家回答,对他的态度相当意外。“你不会了解他吧?”

“噢,不了解。”约翰·韦德说,恢复了镇静。“我和他素不相识,只是我曾经认识一个姓名相同的人,那是一个十足的无赖。你提起他的名字时,我以为他是那个人的儿子。他说他的父亲还活着吗?”

“没有,他父亲死了,他妈妈也死了。男孩是这么说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叔叔是怎样遇上他的?”

“是因为一次事故。你的叔叔从百老汇的一辆马车上摔下来,这小子碰巧在旁边,他发现沃顿先生是个有钱的绅士,就把他扶回了家,并被请时屋里。然后他编造了自己穷困的故事,打动了你的叔叔——他后来就雇用那小子替他读书,每周付5美元。”

“那小子就干这事?”

“不,他是百老汇一家大商场的送款员。他白天在那里上班,只有晚上才来这里。”

“我叔叔看起来喜欢他吗?”约翰问。

“大概他越来越喜欢他了。有一天他问我,如果把他接进家来,给他一间房子住,这是不是一件好事。我想肯定是那小子让他产生这个念头的。”

“毫无疑问。你怎么回答?”

“我不同意。我告诉他,让一个男孩子来家里会相当麻烦。”

“你做得对,布拉德利夫人。我叔叔说什么呢?”

“他隐约表示要把孩子从商场里接出来,然后送他上学。下一步就会收养他。事实上,约翰先生,这孩子太狡猾了,他知道怎样对付你叔叔。这些思想无疑都是他灌输给沃顿先生的,沃顿先生也有可能这样做。”

“我叔叔讲了他为什么喜欢那小子吗?”约翰问。

“讲了。”管家回答。“他已觉得那小子像你死在国外那个堂兄乔治。我想你那时和他在一起吧?

“是的,当时我和他在一起。他们长得那么相象吗?我没怎么注意到他。”

“你回去时,可以自己看看。”管家说。

“我叔叔还说什么?全都告诉我。”

“他说:‘布拉德利夫人,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孙子我会给他什么呢?如果乔治的孩子还活着,他大约也是弗兰克这个年龄。’”女管家继续说。“我不妨说得明白些。你是我主人的继承人,或者应该是;但是如果这个狡猾的小子长期留在这里,那就不知道你叔叔会受他影响做出什么事来。如果他老糊涂了,他就会收养那小子,而你就得不到那些财产了。”

“我想你说得很对。危险确实存在,我们必须提防。我看得出你不喜欢那小子。”约翰·韦德说。

“是的,我不喜欢。他挡在我和你叔叔之间。在他来之前,我晚上通常在书房里给你叔叔读书。另外,我发现你叔叔要雇一个读书的人时,就求他雇我的侄儿,他在那小子作送款员的同一家商场里当售货员。但尽管我在这个家里已经20年了,但还是不能得到他帮助;他把工作赐给了那个才认识几周的小子。”

“布拉德利夫人,我同情你。”她的同伴说。“那小子明显在和我们作对。你侍候了我叔叔20年了。他应该在遗嘱中把赠给你不少的财产。如果我继承了这些财产——这是我的权利——你就会得到回报。”约翰·韦德说。

“谢谢你,约翰先生。”管家满意地说。

“那需要得到她的帮助。”约翰站在自己角度这样想。“她现在会努力帮我了。到时候,给她多少都随我的意愿。”

“当然,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对付这个破坏者,他似乎对我叔叔产生了危险的影响。”

“约翰先生,你可以相信我。”布拉德利夫人说。

“我要好好思考一下,然后把我的计划告诉你。”约翰·韦德说。“我必须回书房去了,要不然叔叔会惊奇我吃这么久。我们还会谈这个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