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也懒得跟你说。你啊,就好好受着吧。”

萧太妃直起腰,整了整衣襟,飘飘然向着外面走去。

她当然没有看见低着头擦拭眼泪的柳萋脸上早已没有了泪光,取而代之的是得逞的微笑。

阴森冷冽,状似恶鬼。

萧太妃走了出去,对着外面的人说道:“这三个侍女一起关在听雨阁,她们在外面都有根基,一旦跑出去传递消息,咱们的辛苦就白费了。”

下人们领命,跟随萧太妃一起走出了院门。

随着最后一个人跨出门槛,听雨阁的院门被重重关上,外面的门栓上出现了铁链和锁头的声音。

听雨阁被封禁了。

萧太妃下令,听雨阁一切吃食由厨房供应,唯一一把钥匙由她自己贴身收着。同时传出柳姨娘旧疾复发的消息,去街上随便找个大夫走个过场。

萧太妃的人刚走,丹枫就挣扎着站起身,一路小跑着进了屋,看见坐在地面上的柳姨娘,眼泪像不要钱一样瞬间落下。

“姨娘!姨娘您还好吗?”

丹枫扑了过去,目光落在拴着柳萋脚踝的铁链上。

“天呐!这么粗的铁链!萧太妃她……她怎么能如此侮辱人!”

绿染在外面将绿映唤醒,两个人听到丹枫的惊呼,对视了一眼,飞快地冲进了房间之中。

见到那擀面杖一般粗细的铁链,纷纷捂住了嘴,惊讶得说不出话。

柳萋看她们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一下:“没什么,又不疼。就是以后没办法走出房间,可能所有事情都要你们三个帮忙了。”

绿映连忙上前,她的脸上还带着被婆子殴打时留下的手印。

“奴婢三人就是来伺候姨娘的,哪有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所有的事情,姨娘尽管吩咐就好了。”

柳萋伸手轻轻摸了一把她的脸颊,绿映吃痛躲开。

“疼吗?”柳萋轻声询问。

绿映摇了摇头,看向丹枫说道:“丹枫姐姐也被打了。”

绿染走过来跪在柳萋面前,眼睛红成了兔子:“姨娘,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王爷去了前线,现在还有谁可以帮我们?”

她全身都在发抖,明显是被吓惨了。

柳萋伸出手拉住绿染又将丹枫和绿映的手都拉到一起,声音无比镇定。

“你们先不要着急,萧太妃色厉内荏,今天这番不过是声音大些,她伤不到我。梁铉走之前让我自保为上,我一定会想办法护着自己,也护着你们的。”

绿染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姨娘,奴婢刚刚看见王爷房中的小厮跟着他们一起,我们是不是已经不能向寻幽堂求救了?”

柳萋安慰她:“就算我们去求救也没有用的,寻幽堂剩下的传信士兵是负责上都城内消息调动,他们管不了内宅的事情,现在我们要护着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要跟着我吃苦了。可做好了心理准备?”

丹枫擦掉眼泪,哽咽中带着轻柔的安抚:“奴婢们都是苦出身,怕什么都不怕吃苦。可怜姨娘金尊玉贵,也会要被萧太妃这般欺辱。”

绿映难得机灵了一下,问道:“萧太妃为什么突然对姨娘下手?”

柳萋和丹枫对视了一眼,梁铉对她有意的事情大概只有丹枫知道。绿映和绿染怕是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丹枫机敏,她能发现主子的私隐全凭运气,多年养出的谨慎让她将秘密保存得很好。

柳萋勾了勾唇角,说道:“你们王爷……是个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文韬武略满朝文武无人能及,是……是天下最好的人。”

绿映和绿染一愣,眼泪竟然定在脸上,好半晌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

还是丹枫轻轻咳了一下:“咳咳,王爷对姨娘极好,姨娘也恪守本分从无逾矩。人间的日子已经这么艰难,若是心里没有一点甜,该多么煎熬啊。”

绿染回过神来,抽了抽鼻子,说道:“王爷和姨娘都是厚道人,对我们极好,我们只知道伺候姨娘,其他的事情与我们有什么相关?”

绿映也立刻道:“是啊是啊,姨娘对我这么好,我到任何时候都要和姨娘在一起。”

四个人手拉着手坐在地板上互相安慰,直到柳萋腿麻,众人从地面上将姨娘扶起来放在床榻上,阵阵作响的铁链努力刷着存在感,让在场的人都面色铁青。

柳萋扯了扯裙角,将铁链完整地**出来。

“没什么的。只有无能者才会利用权势地位侮辱他人,被拷住的人是我,真正受辱的,是她萧太妃。”

丹枫跪下去,触碰那紧紧锁在姨娘左脚上的镣铐:“萧太妃若有此等见解,姨娘也不用受这许多苦。镣铐坚硬,奴婢给您缝些棉花吧,免得伤着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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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被银翘支出去办事的一队传信兵才陆续回到王府。

乌木是四人传信小队的队长,他们四个是严王帐下最得力的人。此次出征,皇帝参与全程的决策,战场和上都之间要有密切的沟通。

那些不能写在公文里面的,只属于皇家兄弟二人的沟通,全部都是通过他们四个人传递。

王爷也曾提过要让他们多关注后宅动向,方便时可以将后宅中发生的事情传信给他。当乌木办差回来听到听雨阁柳姨娘旧病复发,眼角跳了又跳。

上一次柳姨娘生病,王爷严禁手下打探柳姨娘病情,这次王爷不在,就连一直伺候王府脉案的高大夫都被冠上了军医的职位带去了南边。

乌木从银翘的口中问到了来给姨娘看诊的大夫,可来看诊的大夫将柳姨娘的病情解释得十分细致,无论怎样都问不出破绽。他哪里会知道,萧太妃早就已经威逼利诱,将大夫收入麾下。

他们小队的四个人,每一个都是一夫当关的好手。四个人加一起却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脑子。围在一起商量了半天,只能选择相信大夫的诊断,就算不信也没有办法,谁叫柳姨娘身处后宅,他们这样的身份连二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打探内情了。

“那要传信到前线吗?”一名士兵问乌木。

乌木想了想:“传吧,和下一批皇上要传过去的密函一起传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皇帝传到前线的密函并没有直接到梁铉的手里,而是被季师爷看过之后口述转给了梁铉。那封写着【柳姨娘旧疾复发,于听雨阁闭门养病】的消息,就那样一直被掩埋在浩如烟海的案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