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遍布萧太妃的眼线,在花台四周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时不时向着养月居传递消息。

很快萧太妃就知道了本应该屈辱受罚的柳姨娘并没有多么难堪,反而和身边的侍女聊得火热。

顿时气得一哽,连连拍着胸脯喘气。

“这个柳萋还真是杀不死,她这样卑贱的出身怎么可以有这般的定力!”

梁玉君上前拉着母亲轻声安慰:“母亲您别动怒,说不准是她在装作不在乎。也或许是她从小就受尽屈辱,哪怕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脸面也习以为常了。”

萧太妃稍微被长女安慰了一下:“你说的有理。可是想到她一点都不难受,我的心里就跟在油锅里面生煎似的难受。”

萧玉棠突然说道:“我有个想法,不知姑母想不想听一听?”

萧太妃闻言,连忙道:“快说快说。”

她现在十分相信自己的这个侄女,毕竟是她将昨天柳萋和梁妙君过从甚密的事情告诉自己的,若不是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要背叛到什么时候呢。

萧玉棠压低了声音,三个人凑在一起悉悉索索了好半天。随着萧太妃的一声轻笑,萧玉棠带着自己的侍女一起前往了花台。

花台之上。

柳萋时不时跟丹枫聊几句,不过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用来发呆。

毕竟太阳真的很大也真的很热,她此刻有些像是被晒蔫的野菜,没精打采。

不远处,萧玉棠带着侍女越走越近,看见柳萋没有精神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想到前一天自己因为她所遭受的屈辱,她真恨不得柳萋现在就下地狱去。

事情涉及到梁铉表哥,她难得生出了几分谨慎的心思,没有将她对梁铉柳萋二人的猜测如实告知太妃。她其实是怕的,她怕真相一旦真的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一切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走到近前,萧玉棠拘着一脸胜利的微笑,说道:“见过姨娘。柳姨娘,姑母让我来传话,与姨娘无关,您啊,只需要好好跪着就行了。”

说罢,她转了个方向,面对附近小路上端着水果路过的几名下人。

“你们几个,过来。在这边站好。”

几名下人中有男有女,都是后宅中来往杂事的下人,听了萧玉棠的话全都一头雾水的模样,沉默地走到她安排的地方,安静地排队站好。

他们正好迎面站在柳萋的身前,只要稍微抬抬眼睛,就能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下人们不敢乱看,萧玉棠可不同意。

她伸手又招来几个路过的下人,安排那些人顺着刚刚几个人的方向成排地站着。

花台是后院的交通要塞,没多久,一群下人就围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圈,将柳萋圈在正中央。除了她正面对着的那里留下了一个缺口——她再如何低贱也是王府中正经伺候过老王爷的主子,没有任何一个下人有资格面对她的跪礼。

丹枫站在一旁看得直咬牙,连带着看向萧玉棠的目光都变得有了几分恨意。

她以为这个表小姐只是闺阁女儿拈酸吃醋,并没有真正害人的心思。可眼下,她分明是故意让人过来围观,让所有的下人都加入到对姨娘的惩罚之中,用那些最让人不齿的心思磋磨他人。

萧玉棠十分开心,连语气都跟着轻飘飘的:“姨娘莫怪,我也是奉命行事。姨娘对太妃不敬,恶意顶撞,还当着外人的面故意下太妃的脸面,这么大的罪过,当然要以儆效尤。姨娘且先跪着,周围的下人每隔半个时辰替换一批,直到将后院中所有的下人全部替换一遍,您才能够起来。”

萧太妃习惯了奢靡,嫁入王府后不缺银钱,王府中的下人数不胜数,但是照顾她自己的就有三四十个。若是要将后院所有的下人全都替换一遍,至少要跪到明天下午。

柳萋扯了扯嘴角,似乎并没有因此产生多大的情绪波动:“表小姐真不愧是太妃嫡亲的侄女,事事为了太妃着想。”

萧玉棠用手帕擦了擦额角,走到柳萋的面前,弯腰对上她的眼睛,语气十分阴险恶毒。

“您啊,就好好受着吧。”

萧玉棠走了。

留下了一大圈十多个人围着柳萋,陪着她一起在烈日中暴晒。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柳萋和丹枫没办法再聊天消磨时间,只能一声不吭地在原地跪着。

丹枫真是心疼极了,姨娘今日到现在滴水未进,身体才刚刚恢复没多久就要遭受这样的磋磨,那些人是失心疯了吗?为什么偏偏要针对姨娘呢?

越是这样想着,心中的委屈越是浓重。

柳萋面色苍白,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瞥了丹枫一眼,声音有些虚弱:“你一定好奇为何萧太妃会这么针对我吧。”

丹枫看了一眼四周,下人们的身契都在太妃的手里,也就是说整个王府都在萧太妃的掌控之中。她们之间这样对话,一定会传到太妃的耳朵里面去的。

只听到柳萋轻轻叹了口气:“唉,我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得太妃不痛快,每每针对都要如此极端,可怜我人微言轻也不敢说什么,算了,谁让这就是我的命呢。”

丹枫:“……”

懂了,姨娘这是在反击,造谣嘛,谁还不会呢。

萧太妃最重视声誉,若是她知道自己经营了许久的形象因为姨娘的几句话就一落千丈,大概会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吧。

柳萋就这样跪了整整一个下午,太阳渐渐落山,空气中的燥热也褪去了几分。

丹枫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时不时掏出手帕,帮柳萋擦擦脸上滑落的汗珠。

今天过去怕是又要去请高大夫了,也不知道绿映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黄昏时分总是过得很快,没过多久,天边就看不见一点亮色。月亮缓缓升起,院子各处也都点上了昏黄的灯火。

围在身边的下人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最近换的这一批手中还都提着一盏灯笼,将跪在中间的柳萋照得无所遁形,离着老远就能看见她虽然跪着但依旧坚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