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棠的心里像是被惊雷劈了一下,登时立在了原地。
一双眼睛反复流连在梁铉和柳萋的身上。
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这两个人……不行,梁铉是她的,绝对不能让柳萋这种贱人觊觎。可是现在怎么办?表哥已经被柳萋那个祸害勾住了,难不成要告诉姑母?
不成,万一姑母收不住心性直接将事情捅尚出去,梁铉表哥也会没法做人的!
柳萋这个下贱的娼妇!上次落水怎么没直接淹死她啊!
这边的怨毒完全没有被传到亭子之中,那边的几个人还维持着原有的和谐。
梁妙君吃得饱饱的,放下了筷子后挪了个位子,贴在柳萋的身边继续绣着荷包。
她距离两个人最近,空气中漂浮的那些让门捉摸不透的暧昧她全都看在眼里,她敬佩姨娘又爱重兄长,断然不会背弃他们坐那例如梁碃一般的忘恩负义之人。正如之前所说的,她还是个小孩子,当然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梁铉让随从去寻幽堂翻了几本话本子来看,清闲悠然的一个下午,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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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入了夏,天气便快速地热了起来。
王府中一年两季裁制新衣,一次是在春末夏初,一次是在秋末冬初。
这日太妃终于将走出门去,迎接了前来为府中众人裁制新衣的云锦庄掌柜,及其手下一众杂役仆从。浩浩****好几十口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不同的锦缎,鱼贯出入王府内院。
因着内院女眷众多,因此大多数的仆役都是女子,唯独几个男子模样的,也都是才十二三岁,看着和梁妙君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几十上百匹布一一罗列开,摆在养月居的院子里面,真是琳琅满目,让人看花了眼。
云锦庄的段掌柜是个长着七窍玲珑心的女子,丈夫死后凭一己之力撑着店里的生意,竟然也是越做越大,一点都不输给同行的男子。
自从得了严王府的订单,云锦庄的生意便比以往更加红火了,日前还得了大内的引子,参与了些许贡品的买卖。
如今那段娘子正是春风得意,神采奕奕地跟着萧太妃介绍自家的锦缎布匹。
“如今上都城最时兴的花样我们店里都有,宫里采买的公公前不久刚刚从我们这里定走了大量的订单,店里的绣娘们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太妃看上哪个只管告诉妾身,定会为太妃安排妥当的。”
坐在上位的萧太妃瞧了一眼八面玲珑的段娘子,掬起了一把和蔼可亲的面容。
“娘子亲自送来的料子自然都是好的,银翘,去把各位小姐们都请出来,做衣服还要自己喜欢才好,让她们自己个慢慢挑选。”
银翘得了命令,带着几个侍女一起去各位小姐的院子请人。
等到所有人到齐,太妃下了令,姑娘们才敢一一挑选自己喜欢的颜色。
养月居那边做衣服挑料子,正是十分热闹。听雨阁里面却冷冷清清,安静得好似没有活人一般。
柳萋在午睡,丹枫和绿染坐在廊下纳鞋底,绿映拎着水桶,将前些日子种下的冰心草一一浇灌上甘甜的清水。
她们都不曾说话交谈,生怕打扰了姨娘的睡意。
昨天夜里姨娘非说要看月亮,看了半夜的月亮又说想要喝酒,丹枫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坛桃花酿,柳萋一个人就喝了大半坛。
喝完之后晃晃悠悠神志不清,被地面上的竹杆绊了一下。随即拎起竹竿就开始耍剑。
一套剑舞耍下来是潇洒飘逸,就连不懂得欣赏的绿染都被吸引住了心神。
那就着凄凉月色翩翩起舞的姨娘,真的好像是月里嫦娥一般,清淡高雅,不食人间烟火。
直至东方泛白,渐渐有日光洒落,柳萋才放下竹竿,回去房中睡觉。
丹枫三个人睡了一个上午,此时也才刚醒没多久。
给柳萋做了吃食,她不肯起床吃,一定要等到睡饱了才肯起身。
几个人商量着,最多再让她睡半个时辰,不然晚上睡不着还不知道又要起什么新的性子呢,一直这样昼夜颠倒下去,总也不是个事儿啊。
半个时辰之后,丹枫刚想要站起身去房间里面叫醒柳萋,却被一阵敲门声止住了脚步。
她示意了一下正在廊下阶梯上坐着乘凉的绿映,后者连忙起身去开门。
“绿映姐姐,丹枫姐姐在吗?”
来人是二小姐身边的贴身女使,叫秋梨。是一个和梁妙君自己一样甜美欢快的女孩子。
可她此刻却满脸焦急,神色慌张地站在听雨阁的门口。
丹枫听了声音连忙走过去问:“怎么了?可是二小姐有什么急事?”
秋梨掀开裙边就要给丹枫跪下,丹枫眼疾手快,立刻将她扶稳让她好好站着。
“有事快说,不要担这些虚礼,能帮忙的我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柳姨娘曾经交代过,若是二小姐房中有人来请,能帮一把手的时候绝对不要袖手旁观。
秋梨站稳了之后,一边哭一边说道:“求丹枫姐姐转告柳姨娘,让她去养月居太妃那里救一救二小姐吧!二小姐她……她要撑不住了!呜呜呜——”
说完这句话,秋梨立刻哭出了声音。
绿染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三个侍女面面相觑,好言好语地一番劝慰,终于将人拉到了廊下的阴凉处。
秋梨缓了缓心神才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知。
原来,萧太妃为家中女孩裁制衣裳,包括萧玉棠在内的三个姑娘全都被叫到了养月居。
大小姐梁妙君当然是第一个挑选,将所有浅色的、样式高雅秀丽的全部挑走。随后萧玉棠上前,又将娇嫩的颜色全部选走。等到梁妙君上前挑选布匹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些颜色暗沉的布料,宝蓝的、耦合的,还有两款不同的绿色。
梁妙君犹豫了片刻,便只挑了一匹青莲色、一匹素绿色。
就是柳姨娘最常穿的那种素绿,灰扑扑的绿,完全不像是十二三岁的闺阁女儿应当穿着的颜色。
偏偏那素绿布匹的材质也和柳姨娘最喜欢的穿着如出一辙。
萧太妃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瞬间暴怒,当着满院子的人指着梁妙君的鼻子骂她吃里扒外,每天都只惦记着外人,忘了到底谁才是亲娘。
还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每天装可怜扮柔弱,明明有许多料子,偏要去挑那寒酸的、上不得台面的颜色款式。
梁妙君就算平日里再如何聪明伶俐也敌不过掌管王府二十年的萧太妃,只能跪下认错,不敢做半分辩驳。
可她越是这样萧太妃就越是生气,竟然让才刚刚十二岁的姑娘顶着晌午的大太阳跪在院子中间的青石板上,整整一个时辰还不叫起来。
云锦庄进来送布匹的下人、工人们全都看着,乌压压好几十人,小姑娘又爱面子,悲愤之下加上炎炎的暑热,已经面色苍白,眼看就要挺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