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王府子嗣单薄,梁碃出事之后就只剩下梁铉这一个男丁,梁妙君难得能成全他一片手足情谊,他当然要做一个好兄长,能关照的地方绝不敷衍。

聊了许多,绿染突然问道:“姨娘,我还有个地方不明白。”

“你说。”既然已经聊了这么多,柳萋当然不介意再多说一些。

绿染停下了给柳萋揉腿的手,说道:“关姨娘从始至终没怎么说话,连多几句的分辨都没有,除了最后想要拉太妃下水的那套说辞,她几乎什么都没做。”

听她的话,柳萋也陷入的沉思。

“这个……我也想要知道。关姨娘绝对不是轻易认输的性子,谋杀老王爷这种会掉脑袋的事情落在身上,我还以为她会想尽办法逃脱。为此还准备了大量的说辞,没想到一个都没用上。”

绿染叹了口气:“连姨娘都不知道,奴婢们就更不知道了。”

主仆三人正聊着,小院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墨绿色劲装的身影。

“禀姨娘,王爷有话传来。”

青山站在院门口对着柳萋行礼。

柳萋站起身,询问:“什么话?进门来说。”

青山走进来,抱拳:“王爷让属下传话,问姨娘有什么想要从关姨娘和二公子口中得到的消息,这几日审问他们,王爷好一同让人问了。”

柳萋倒是没想到梁铉会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她。

她还以为梁铉再也不会理她了呢。没想到这人气性虽大,消得倒快。只是……

“我确实有些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过想要自己亲自去问。你回去问问你们王爷能否安排我去见一见他们,若是不行就算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青山没想到这个任务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不能替王爷做主,便只好应下,答应柳萋回去询问王爷再来回话。

他刚走出去不久,绿染便轻声询问:“姨娘是要亲自去大牢里面问关姨娘吗?”

“刚刚那个问题,我也很好奇。不过还有一件更好奇的事情,需要她亲口说给我听。”

青山腿脚很快,一刻钟的时间就从寻幽堂回来将消息报给了柳萋。

“回禀姨娘,王爷让您明晚准备好,会有车马在偏门等您。”

“辛苦你了,谢谢你。”柳萋声音轻柔,满怀笑意。

青山黝黑的脸上顿时升起一阵红晕,十分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姨娘太客气了。”

送走青山,柳萋回去房里拿起那本看了一半的医书继续钻研。那是一本针对刀剑外伤的医治书籍,里面文字排列透漏出阵阵血腥,丹枫帮忙收拾书案的时候曾经无意瞥过几眼,不过是几个眼神就已经受不住里面描写的皮开肉绽的画面连连皱眉。真难得姨娘能够看得有滋有味。

第二日晚间。

天刚刚擦黑,青山就抱着一个布包走进了听雨阁。

“姨娘,这是王爷为您准备的斗篷,您披上之后跟着属下走就是了,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太妃近日称病,不会发现的。”

柳萋道谢,在丹枫的服侍下披上了斗篷,大大的帽子扣在头顶,就连脸颊都被遮去了一大半。

丹枫有些担忧地问:“真的不需要奴婢们陪同吗?”

柳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放心吧,青山一直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青山再次微笑出来,洁白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中更加明显了些:“其实……嗨,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姨娘,绝对不会让人发现的。”

不怪丹枫担心,柳萋这样的身份除非死了,否则是绝对走不出王府大门的,她从被抬入王府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余生都要消磨在小小的围墙之中。

丹枫看在眼里,虽不忍心,却也只能遵循规矩,仔细看护。若是让别人知道柳萋半夜乔装出门,一定会乱棍打死,死后扔去乱葬岗,就连尸首都没有人给收。高门大户里面无子嗣的妾室,通常没有什么好的下场,更不要说丈夫已死,余生只能在王府中生生煎熬的柳姨娘。

柳萋整理好自己,跟着青山的脚步走出听雨阁。

她没有看丹枫的脸,自然没看见她脸上的担忧,也更不会知道这个相处了没几个月却一心为自己着想的侍女的忠心。

她轻轻地走着,一路小心翼翼,连树叶都不多踩一片。好不容易走到偏门门口,却怎么都不敢往外跨出脚步。

已经在外面走到马车旁边的青山回头看向门内,十分不解地询问:“姨娘可是落了东西?为何停在原地?”

柳萋深呼吸了一下。

快两年了,她快两年没有见过王府外面的天空,今天跨出去这一步,下一次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会很快的。

柳萋坚信着。

很快,她就会有新的自由了。

她这般想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迈出了脚步,跨出了门槛。

走了两步,回头看。

夜色刚刚降临,偏房门口还没点灯,日月交替的时间里,树枝投下阴森的影子。这王府……和吃人的妖怪没什么两样。

柳萋回头,走向马车。

青山伸出手臂,柳萋自然地搭了上去,踩着马凳轻轻上车。

刚一掀开车帘,就被里面坐着的人吓了一跳,随即快速堆起熟悉的暧昧微笑,牵扯着腻人的声音,坐在了一侧的位置上。

“王爷这么好兴致,大半夜了还要去大牢中审问犯人?”

梁铉似乎还没彻底消气,没有搭理柳萋似有似无的勾搭,直直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青山刚一伸手,小娘就明白他的伺候,难不成入府之前经常坐马车,身边还有专门的人伺候照顾?”

柳萋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轻轻掀开自己的帽子,对上了梁铉探视的目光。

“谁没有一点过去呢?难道王爷在面对妾的时候,就是坦****的赤诚以待?”

别以为她不知道梁铉以前动的什么心思。无非是看上她,想要用些法子把她变成自己的人而已。

让她换个身份,从一个后院到另一个后院,永远逃不出的四方天,永远用金子堆砌起的金牢笼。

她才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