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妃刚想说话,就被柳萋截住了话头。
“关姨娘不必如此慌乱,二公子有没有受到别人的算计还说不一定,你这般哭诉让坐阵中馈的太妃如何做人呢?岂不是在公开打太妃的脸,说她御下无能,管束不住后院的人吗?况且妹妹身为老王爷的侍妾,当然是以服侍老王爷为己任,二公子一口一个‘下贱、勾引’,难不成老王爷也被我勾引得不思正事,每天只知道在家里厮混吗?”
这一下,就连萧太妃都听不下去,已经说道了老王爷,若是传出去,老王爷的一世清明也毁了。
梁碃自打成年之后,房里就一直有三两个通房的丫头伺候,这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来日正妻进门,喝了妾室茶,那几个就是堂堂正正的姨娘。
柳拿这件事出来,就是指着萧太妃的鼻子说她若是帮着梁碃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萧太妃刚想把事情圆回来,却不想梁碃突然暴怒。
梁碃也不知道被冒犯了哪条神经,高声指责:“柳姨娘还是不要肆意攀咬,你本身就是个妾室,如果不是用尽手段狐媚勾引,怎么可能在王府中过得那般风光?那些隐秘不为人所知的手段,肮脏阴私实在为人不齿。”
关姨娘听了这话,眼前一黑,连忙上前想要拉住梁碃让他闭嘴。
柳萋淡淡的声音好似从阴曹地狱里面传来。
“若我没有记错,关姨娘也是王爷的妾室,难不成是二公子见多那些所谓的手段,才推己及人,觉得所有人都是这般?”
梁碃气的七窍生烟,刚要反驳就被自己的母亲死死的按住,终于对上了来自母亲的目光,到嘴边的谩骂才戛然而止,瞬间愣在了原地,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在说什么?他怎么能在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之后,还给人留下了那么多话柄,让人轻而易举的就反驳了回来。
如今他不仅没有把事情栽赃到柳萋的头上,反而被她扣上了不敬不孝不知礼数的帽子。
完了。梁碃心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娘很早之前就说过,柳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怎么能蠢成这样,甚至不相信娘之前说的话,只以为柳萋是个只知道伺候人的下等妾室!
这样的口舌,这样的心机,怎么可能是个随便的妾室能够拥有的!连柳萋的城府都这般深沉,那梁铉呢?他们莫非真的察觉了什么?关于父王的死因,他们究竟知道多少?
梁碃已经吓傻了,整个人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太妃惯是看不起他的。
从他截断萧太妃想说的话的那一刻起,她就对今天本应该联手的同伴产生了避嫌的心思。
这么蠢笨的人,若是指望着他能够将柳萋怎样,她萧予汝也不用活在这王府之中了。
现场如死一般平静,只有柳萋原本淡淡的表情上出现了些许戏谑的神色,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坐在首位的太妃,似乎在询问她的下一步动作。
萧太妃叹了口气,随意摆了摆手:“罢了,我看今天的事情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二公子许是读书太累做梦发癔症了也未可知。这个夕雨不安分,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吧,其余人都回去自己的住处,没事少在院子里走动。”
正厅中站着不少侍从,如今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动。
柳萋可不管那些,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尘土,向太妃微微行了一个礼,瞥过梁碃和关姨娘明显发青的脸,转身就要走。
萧太妃看见她那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想到明明今天是有机会处理掉柳萋的,全都是梁碃安排得不严谨才让人逃脱,于是就更加生气了几分。
萧太妃抬手叫住了柳萋:“柳姨娘,今天这事还是因你而起,回去之后还是少出来见人,别再惹出什么闲话,到时候可没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
柳萋看了萧太妃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完全不顾身后已经要气炸了的一干人等。
很快,柳萋在了酌轩里面大杀四方的事情就传遍了王府,上下人等无一不知这个看上去娇弱温顺的姨娘其实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三个主子联手都没能将她压下去。
后面出事的时候,梁铉正在自己的书房里耐心地下棋,旁边站着一个身穿劲装的副将——青山。
梁铉原本是不喜欢下棋的,自从一次战场上吃了个小小的败仗,事后复盘,季师爷用一局棋简明扼要地跟他阐明了失利的原因,他才发现小小的棋盘之间竟有广阔无垠的奥妙。从那以后就开始跟随季师爷学棋,直到今天。
梁铉听了后面的消息也没有动,好像被眼前的棋局困住了所有的注意力。就连身边的副将青山都忍不住上前询问。
“王爷,真的不用去看看吗?柳姨娘不是跟您达成了合作,若是她在后宅中出事,我们想知道的真相就无从得知了。”
梁铉身穿藏蓝色长袍,脚踩锦云靴,躲在窗户的阴影之中,纹丝不动地思索着面前的棋局,眉眼更显得深沉。
听了青山的话,他头都没抬一下,声音十分淡定:“就凭那几个,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青山依旧不放心:“柳姨娘身体那般孱弱,太妃若是要动手……”
梁铉冷笑了一声:“她不敢。”
青山噎了一下,抱了抱拳,转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他身后带着一个穿着轻甲的将士再次走了进来。
将士抱拳行礼:“禀报王爷,季师爷派属下传话,回程路上遇到的流寇已经查清了。”
梁铉手中的黑子落在了棋盘之上,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士兵,声音中满是冰冷。
“是梁碃。”
传信士兵愣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是二公子,王爷料事如神。”
青山在一旁吓了一跳:“二公子?他想干什么?”
梁铉又捡起一枚棋子,略有所思道:“府中给父王下毒,府外安排流寇刺杀我,梁碃……是想要承袭王位。”
传信士兵脸红了一下,愤怒道:“王爷是陛下钦赐的镇国将军,战功赫赫才没有顺位降成郡王衔,他一个在上都城内骄奢**逸的公子哥,还想承袭王位,他也配?”
青山立刻高声提醒:“木冬!过分了。”
被称作木冬的传信士兵闭上了嘴,喘着粗气站在原地。
梁铉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不要外传,后续的处理我自有打算,回去北大营也这么回禀季师爷,下去吧。”
木冬抱拳行礼,退了出去。
青山站在原地,依旧是一脸凝重。
梁铉看着他问:“不理解?”
青山摇头:“属下真的不明白,二公子毒杀父亲、刺杀兄长,这样的罪过够他死十次的了,王爷一向杀伐果断,为何在这件事情上非要按下不提?”
梁铉继续看着面前的棋盘,轻轻落下一子:“上都城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刚刚立功回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王府。”
青山仰头说道:“盯着能怎么样,咱们严王府还怕他们不成?”
梁铉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他:“我不怕,可是皇兄呢?”
青山登时说不出话了。
全天下都知道,皇上和王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是比亲兄弟更亲密的挚交。皇上登基的时候三王之乱,是王爷带兵镇压了上都城中所有的反叛势力,一力推着那时候还是太子的皇上坐稳皇位,之后就带兵征战,三年方归。
王爷说过,皇上让他出去打仗三年,其实是在保他,当年夺嫡的那个夜晚,他杀了太多的人,若是在上都中呆着,会有无数的人找他的麻烦。如今回来之后赏赐不断可见圣恩从未消散。
皇上这般为了王爷谋划,王爷自然也要贴心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