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月信来了。”
殿下反应平淡, 不像收到那只笔洗时看很久都没松手,狼奴虽然早有预料,心里还是不免失落。
方才的话题因为狼奴回来而中断了, 见楚言枝还一脸若有所思,对狼奴带回来的礼物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姚窕笑着喝了口茶,让红裳将那太湖石笔山拿来, 仔细看过一番后,真心实意地夸了句狼奴眼光很好。
狼奴颊畔抿出了笑涡,但视线仍落在楚言枝身上,及时给她递上要用的漱口茶, 似乎还巴巴地等着她主动对自己说话, 问起他这一天出去的见闻。他有很多话想对殿下说,但殿下此刻看起来心情并不好,怕惹她心烦, 他不敢随便启口。
年嬷嬷年纪大了,近些年好像老得格外快些, 姚窕心疼她,平时只让她陪在自己身边说说话,需要多操心些的事都交给了疏萤和底下提拔上来的几个宫婢安排。用完饭, 姚窕开始催她回去歇下了。
年嬷嬷不肯,还问姚窕和楚言枝明早可有想吃的早点,她早起了去厨房做。姚窕知道她是忙活大半辈子习惯了闲不下来,无奈地劝她别总起太早了。
年嬷嬷又笑着和她自嘲起来。
狼奴见殿下仍蹙眉想着事, 并不关心他在旁边做什么或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 见殿下没有需要他做的事了, 才走到坐在姚窕身边的年嬷嬷面前,掏出了一只小锦盒递去:“嬷嬷,这是师公给我的,我想送给你。”
年嬷嬷意外地看看锦盒,又看看他,疏萤和红裳都笑道:“虽是借花献佛,狼奴知道要孝敬嬷嬷呢。”
年嬷嬷忙抬手推回去:“呀,奴奴呀,这……这你师公给你的,嬷嬷怎么能收?”
狼奴把锦盒打开,拿出一只叆叇,弯身放到她眼睛前:“师公说这是给上了年纪视物不清的人用的,狼奴用不着。嬷嬷看看。”
年嬷嬷没见过这东西,本还眯着眼睛打量,半天没反应过来是要拿眼睛透过去往外看,不由局促地笑了,粗糙的手在两膝盖上揉了揉。
狼奴闭上一只眼,把叆叇放到自己睁着的那只眼睛前给她示意:“这样看。”
年嬷嬷这才接过了,学着他刚才的动作,往圆片外面一看,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惊喜道:“竟真能看清!啊呀,老婆子我多少年眼前没这么清爽了……”
狼奴把另一只也拾起递给她:“嬷嬷先试试看,明天我给它做一个支撑的柄连起来,像弹弓那样,就可以一只手拿着看了。”
狼奴细观着年嬷嬷的眼距,不想嬷嬷手背揩揩眼角,又是笑又是哭起来:“……奴奴真长大了。”
楚言枝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放到一边,走过来抱住了年嬷嬷一边肩膀,看着那两只圆镜片,回想起自己似乎在父皇的倦勤斋里看到过。宫里寻常宫婢奴仆哪有机会用这样的东西。
她抬头看正叠着手帕,想给嬷嬷擦泪,又不知怎么动手,因而显得格外无措的狼奴。
送这个嬷嬷,小奴隶很有心了。
楚言枝从他手里接了帕子,给年嬷嬷擦着眼泪道:“狼奴是乖孩子……嬷嬷对他那么好,他懂知恩图报的。”
年嬷嬷握了她的手,目光慈祥地看看她,又看看狼奴。孩子都长得太快了,好像昨天他们还一个拉着她的手说要吃嬷嬷做的兔儿豆包,一个咬着小木偶站在灶台前挥着锅铲问她这样炒对不对,怎么今天就一个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端庄姑娘,另一个就长成了能肩担万难的少年郎君呢?
明明这是她当年每天盼着看到的,盼小殿下长大,将来走出这宫墙,嫁给如意夫婿,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地过完这一辈子;也盼着小狼奴长大,永远护在小殿下身边,跟着她走出去,做不回自由的狼,也至少做个开心的人。
都别再回来了。
可真要临到这日,年嬷嬷又舍不得放开他们的手了。凭私心来说,她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而自己被留在原地萎败成一颗挪不动根的树桩,任这深宫雨打风吹。她真想他们能永远在她面前长大,长大,永远长不大。
一流泪,年嬷嬷眼睛便开始发痛,她强忍住了,放开他们的手,推说自己确实累了,由小宫婢搀扶着回了厢房。
楚言枝送她走过门槛,侧身回头往里看,便见娘亲孤身坐在椅上,两边柔和的灯光笼罩着她,她却眸光微怔,似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从正殿回兰心阁的路上,小宫婢在前掌灯,绣杏和红裳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绣杏指着天上的星星,问这是什么星,那是什么星,红裳有的能答上来,有的也不认识,后头有的宫婢认识,又一个个抢答。一行人这样走着,竟也不显冷清了。
楚言枝却仍觉得心底散凉气。她抬头往天上看,四方墙之上偶有几粒星子,孤高的明月映在檐角树后,看不清晰。
她曾以为如果娘亲和自己足够受宠,不用担心吃药、吃饭、穿衣的问题,能被许多人簇拥着行走,便不会有烦恼了。可原来就算住进比重华宫大两倍、大三倍的长春宫,看到的天,还是只有这么四四方方的一块。
夜风愈发凉了,楚言枝仍望着那轮始终看不清的月亮,思绪纷乱。
忽有温热的指尖轻轻探至她的袖口,温柔且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她发凉的手裹进了掌心。
楚言枝没挣开,转而看向自己斜后侧,狼奴眼如凝星地看着她,见她望来,那颗笑涡深了些,欲语还休地同她对视。
灯影照着脚下,月亮照着宫墙,没有人发现她与他之间悄悄相握的手。
楚言枝故作无意地收回视线,将发凉的指尖往他炽热的手心缩了缩。
狼奴心如擂鼓,握得更紧了。
到三月初三这天,楚言枝起了个大早,五更天不到便吃了早膳提裙坐上车辇,去往文华殿。
她生性贪睡些,这些年除了必要的节假日,很少早起。今天勉强起来了,早膳都是眯着眼睛吃的。本想着在车辇里打会儿盹,但感觉眼睛才闭上,就又被红裳推醒了。
楚言枝拢拢衣服下去了,看到处处点亮明灯的文华殿。正殿文心斋内,有几道读书声朗朗传来。
这还是她第一回 来文华殿。楚言枝看看红裳,红裳笑道:“没迟到。”
虽然如此,楚言枝没好意思从正门走,由后侧门领着红裳和狼奴进去了。站到门前,她先往前面看了眼,前面案台前立有年老、年青两位讲师先生。楚言枝没多看,视线往四下一扫,堂内只摆置了两列三排共六张鸡翅木束腰的云纹书案,却有十多人或坐或立在其中。
这些年陛下停了三年选秀,宫内将近有十年没新人进来了,陛下去后宫的次数也愈发少了,有一半还停留在长春宫。和妃久未育子,其他后宫诸人里只有冯贵人去岁生下了九皇子。
贤妃被降为嫔后,今年已十九岁整的四皇子楚琼被封端王,出宫建府了,他同胞的兄弟五皇子才十六,仍跟着贤嫔住在毓庆宫内,每日需来文华殿读书。六皇子楚琥就坐在他身侧的位置,手按在书脊上,撑头斜眼看着旁边宫婢给他磨墨的手。
七皇子坐在五皇子身后,他身体弱,出来的少,他娘亲梅昭仪也是淡如**的性子,平时没什么人注意。一旁的八皇子楚珀今年七岁了,只比他小一岁,好动得很,嘴里虽还念着之乎者也,却已把书页卷叠起来玩了,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后面两张桌案空着,只摆了笔架笔筒等物,显然是给三姐姐和她留的了。
楚言枝在右边靠门的那张桌案前坐下了。红裳让狼奴把书箱放下打开,却见狼奴正蹙眉盯着前面,不禁催了他一声。狼奴收回视线,把东西一一摆上来了。
听到动静,坐在前面的楚珀立刻回头,虎头虎脑地冲她喊了声:“七姐姐,你来啦!”
虽然这些年施昭仪与娘亲走动得相对少了些,楚言枝对这个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八皇弟还是很有好感的,特地从荷包里拿了糖出来给他。她如今已不怎么爱吃糖了,但嬷嬷还是习惯性地给她的糖包里装满糖。
楚珀捧着糖正要跟她道谢,前面桌案一响,那位年青些的讲师先生启口温和道:“八殿下,请继续温书。糖等下了早课再吃吧。”
突然被点了一下,楚珀连糖都不敢拿,直接放下转回去捧书继续读了。楚言枝亦有些羞愧,把糖拨到一旁,朝前看了一眼。
这位应该就是娘亲那天和她说起的嵇编修嵇岚了,确实姿如玉竹,面如冠玉,言谈举止稳重端持。
楚言枝看向旁边尚还空着的席位。
嵇岚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除此身份外,他还是当今内阁首辅嵇嘉同族的庶出侄子。传言他与嵇嘉的关系并不好,早在几年前便已单独出府另立新宅,但如今同在朝堂之上,同姓一族出来的,哪还有关系好与不好这一说。
文华殿讲师先生共有六位,每三天一轮换,按照父皇的安排,往后她和三姐姐都将由这位嵇先生教导了。
三姐姐与嵇岚之间有一层渊源在。
楚言枝翻开书,视线落在那一个个方块字上,思绪却回转到几年前她和二姐姐、三姐姐他们一去出宫观赏上元节灯会时的情形。
那夜的记忆实在难忘,尤其是那盏硕大精美的楼阁灯,现在还放在兰心阁后院的一处库房内,每到过年的时候就会被拉出来点上,是狼奴送给她的。
送狼奴楼阁灯的人,恰是嵇岚。
楚言枝只记得当时猜出所有灯谜的人是个仪容清隽的少年,三姐姐找来的东宫幕僚都未能比过他。三姐姐提出要买他的灯,他却始终坦然而对,不肯妥协,最后推着灯走了。三姐姐放出话来,要那个幕僚把他弄进东宫做幕僚。
后来的事楚言枝就不知道了,但以现在的情形看,应该是嵇岚自那之后离开京城,一直未能回来,三姐姐一时兴起提出的话也不算当真,让他做东宫幕僚的事就不了了之了吧。
有这样一层渊源外,父皇突然答应她们进文华殿读书,又刻意安排三日一趟,便教人不敢深思了。
三姐姐久未出降,若她看中了嵇编修……
皇子娶亲,不可娶朝臣之女,否则其女的母族都要辞官离京返乡,譬如当年的孟皇后。同样的道理,公主亦不可下嫁权贵人家。
父皇是在忌惮嵇家吧。楚言枝不了解前朝的事,也一直不敢了解,但捋捋这几条线索,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若三姐姐和嵇岚被赐了婚,嵇嘉也要辞官返乡,嵇氏一族顶多得些好看响亮的虚衔,在朝中的势力却会大大降低。
昨天听到这些话,楚言枝彻底明白了三姐姐那两句话的意思,整个人经不住感到浑身泛冷意。
不论方式如何,父皇的目的是血淋淋的。他在利用三姐姐。
正想到这里,门口投来一影,旋即有人提着东西到她身旁的桌案上收拾起来。靠前门位置站着的那个胡子花白的老讲师遥遥躬身行了一礼。
楚言枝侧首看去,果然是三姐姐来了。楚姝并不看她,而是环视了下堂中众人,直直看向前面持书踱步的青年,抬手让正开著书箱摆置物品的阿香和碧珠停了动作。
其他四位皇子心各有异地回头看过来,楚姝径直提步,顺着两列桌案之间的过道往前走,垂眸睨了眼五皇子与六皇子之间的空隙:“敢问先生,若按齿序排,本殿下不该坐在最前面的位置吗?”
嵇岚停步,灯下更显清俊的眉眼间并未染上丝毫情绪,行礼淡声道:“禀殿下,文心斋内的座位并不由微臣所管。您若对此有异议,在不干扰其他皇子读书的情况下,自然可以换位。”
楚姝看了眼向来懦弱的五皇子,五皇子下意识要起身让开,楚姝却指了自己跟前的位置,对后面的阿香和碧珠道:“把桌案搬到这来吧。”
“是。”
楚言枝探身看着自己身边的桌案被搬过去了,担忧的同时又感到失落。不管她们来文华殿读书这件事被附加了多少让人不敢细思的目的,楚言枝一直很期待能跟三姐姐一起做同桌读书的。
楚姝坐下后,堂中窸窸窣窣声不断,六皇子楚琥伸个懒腰,觑了眼阿香白净的脸。他倒还不敢对楚姝的人放肆,便将视线投向后方角落已拿起书本认认真真读起书来了的楚言枝:“七妹认的字够读书了吗?哈哈,念得人听都听不清,是不是得先生一个字一个字指过去教啊?”
四位皇子里,只他年纪最大,最肆无忌惮,这话一出,没人敢应和。毕竟楚言枝和楚姝是成安帝如今最疼爱的公主,孟皇后已经薨逝了,楚姝再迟明年也得出嫁。和妃娘娘宠冠六宫,无人能比,楚言枝自然也与旁人不同。
没人应声,楚琥又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地看看楚姝,又看看嵇岚:“嵇先生这般难得才貌,七妹别念着念着,见识没长多少,人反而出阁了。”
他话未落下,忽觉浑身一凛,移目看去,是楚言枝身边那个据说武功一绝的贴身侍卫正用那双寒眸阴恻恻地盯着他,手已按在了那柄重剑之上,似随时都能抽出来。
楚琥心惊了下,但下一刻就拉平了嘴角。是辛指挥使当儿子养的关门弟子又如何,一个奴才,便是辛恩在此,也断不该以这样的眼神瞪视主子,更何况他还想拔剑而出。
真是活腻歪了。
楚言枝将手覆在狼奴搁在桌案侧边的拳上:“乖奴。”
狼奴心跳微漏,神色霎时软和了,但心里仍觉忿忿,不那么服气地应了声:“殿下。”
楚言枝并不看他了,直视楚琥,弯眸柔声笑问:“我年岁小些,自然没六哥见识多。六哥见识这么多,一定从不做出格的事吧?那今年年初就被朝臣批驳行事荒唐,需宁妃娘娘多加管教的哥哥,是哪一位呢?”
楚琥脸色微变,沉声道:“七妹,别怪六哥不提醒你,朝堂上的事,你还是少管些的好。”
“能传到后宫被父皇当作反面例子告诫的事,哪还算朝堂事呢?”楚言枝语气依然轻盈温和,她顿了顿,环顾了下堂中众人才继续道,“文华殿乃皇城文道之脉,最是清白雅正,具体是何事,枝枝可不敢随便说出来玷污了这等圣地,还请六哥饭前饭后也多漱漱口,端行谨事,既莫要脏了旁人的耳朵和圣人的书本,也莫要脏了您自己和宁妃娘娘的名声才是。”
她虽未明说,众人却都知道她的意思,见楚琥吃了瘪,脸上都有几分压不住的笑意。
楚琥这两年就已开始宠幸身边的宫婢侍女了,成安帝一开始只说给他送去一两个晓事即可,并未多加阻拦。但因为一直纵容,近一年以来,楚琥愈发过分,连几个位分较低的美人都被他看上了。这才有了几月前的那次朝臣参奏。
楚姝亦悠声道:“六皇弟哪里知道什么是脏、什么是净。什么叫不三不四他倒清楚得很呢。”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忍不住笑了,楚琥脸色涨红,拍案欲要警告他们,却听台上一响,嵇岚声如水击玉石道:“请各位殿下用心读书。半刻钟后,开始讲课。”
他的视线掠过所有人,只看向楚琥:“请六殿下心思定一定,莫要招惹其他几位殿下。”
堂中这才安定下来,八皇子楚珀拿著书脑袋一摇一晃认认真真地大声念起来,没多久其余人也跟着开始念。
楚言枝重新看向书本,心里松了口气。楚琥实在讨厌,不过他如何讨厌不是重点,看起来三姐姐目前还是一心在读书上的,并未对嵇岚刻意挑刺,暂时应该不会出事。
刚读了没两句,楚言枝忽然感觉手背上一温。狼奴趁着她把书立在眼前读的时候,悄然反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明亮地看着她,轻轻喊了声殿下。
狼奴其实并未听明白方才殿下与楚琥之间的争执,但能够感觉到楚琥说的绝非好话,好在殿下也并没有吃亏。他心里在担忧着另外一件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殿下说出口。
楚言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攥着,当即暗暗甩开了,眼睛仍看着面前的书本,蹙眉低声问:“怎么了?”
狼奴正要说话,坐在楚言枝右侧磨着墨的红裳撇了他一眼:“如今在外,你再不好好守些规矩,到时候沾上麻烦的是殿下。”
狼奴虽有些讨厌总管着自己和殿下的红裳,却也清楚她这话不假,只好松开了楚言枝的手:“奴有话……”
说到一半,狼奴又住了口。
楚言枝没听到他下半句话,也不管了,她心烦意乱,只想好好地读读书。
狼奴知道此刻搅乱殿下读书不好,但这事实在不得不说。他纠结了一阵,还是在红裳不注意的时候,将手悄悄伸到了桌子底下,指尖犹豫再犹豫,小心翼翼地触碰上了楚言枝的膝盖。
楚言枝顿时感觉膝盖一麻,当即脸上升了温,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场合?平时没有她的准许,他都不敢随意碰她手的,此刻竟然连她的膝盖都敢碰了!若被旁人发现……别说是这堂中的其他几位皇子或书童与宫婢了,就是被红裳看见了也是个麻烦。
被这么一蹬,狼奴即刻收回了手,脸微红地将手在自己身侧握了握。
楚言枝又念了一会儿书,她身侧的小奴隶却再度低低唤了她一声。楚言枝觉得不耐烦了,正要凶他,却见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又看了看她的腰腹部。楚言枝抿唇,意识到不对,却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狼奴又睃说了一眼对面的红裳。
楚言枝明白了,小奴隶这是有话想对她说,但是顾及有红裳在场,不敢说。
楚言枝想了想,让红裳拿了一张纸出来,又拿笔蘸了墨递给狼奴说道:“反正你在这里守着我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就把之前让你背的大周律法默写一遍吧,也算不浪费时间了。”
狼奴会意,拿过纸笔认真写起来。红裳看了一眼,没再多注意了。
半刻钟后,嵇岚在上面讲起了课。楚言枝虽然刻意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听他讲课的内容,但思绪还是忍不住移到了小奴隶正刷刷写着的那张纸上。
片刻之后,狼奴写满了一页纸递给她看。楚言枝扫了眼前面,都是大周律法的内容,默的一字不差。继续往下看,她却在中间看到了格外突兀的几个字。
“殿下,您月信来了。”
楚言枝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小奴隶能闻见她身上的血气,他说来了,那应该不假……
她上个月的月信迟了好几天没来,心里正烦着呢,没想到今天上课的第一天就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弄脏椅子。
这倒算其次,有红裳可以帮她遮掩着。可如果衣裙也脏了,还没有月事带能够及时换上的话……
楚言枝光是想着就觉得无比难堪。一边将那张纸放到了书底下垫着,一边晃了晃红裳的手臂将这事小声说了。
红裳一听,果然一怔。他们此次出行只带了上课所需要用的物品,完全忘了这一茬,哪里会把月事带这种贴身之物带到文华殿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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