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由肖想殿下而起的舒服是种罪。
葵水初至的第二日, 楚言枝照常起身了,只是行动间仍觉不适,就没出去走动, 姚窕也让她先好好在东侧殿待着,少受些风。吃的喝的也得热得温温的了才能入口。
实在无聊, 楚言枝捧了本诗集看。虽然陛下每每都说女孩儿家只要通读女四书就够了,但上回听三姐姐会作诗, 他也很高兴。
三姐姐最近同她说,她想去文华殿同皇子们一起读书,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陛下提。楚言枝央她若陛下同意了,要带上自己。她也想多读一点书, 而不是现在看诗集还总要圈圈画画问娘亲那些掌故、典故。
绣杏在门边太阳底下站着, 回头朝里道:“殿下,狼奴在外头转好久了,不知怎么, 一直没进来。”
楚言枝翻过一页:“他在院里掉东西了?”
绣杏张望了下:“看着也不像是在找什么……诶,他过来了。”
楚言枝指着诗集上的字一排排看过去, 从红裳手里拿过蘸红墨的笔在“丝”与“枝”下各画了个小圈。珠帘一动,狼奴携着外头一阵繁杂的花香进来了。
楚言枝没理会,把那首李白的诗通看了两遍, 才搁下抬眸。
狼奴视线一避,落在那页诗上。
楚言枝让宫婢端了锦杌在跟前放下,示意狼奴坐下说话。
狼奴听话坐下了,再抬目看过来时, 楚言枝总觉得他的眼神像被窗外的阳光给晒烫了, 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 浓如春风的意味。
“殿下还难受吗?”
“好多了。”
狼奴看向桌上的书:“殿下在读诗?”
楚言枝吃了只盐渍梅子:“是啊。最近你有温习大周律吗?”
“奴每个月都会翻一次, 已经全会背了。”
“那我考一考你。”
楚言枝让红裳把架上那本备用的《大周律法》拿来,随手翻开,垂眸扫着上面的条目,启唇念了,问他当如何罚。
狼奴一眨不眨地盯着楚言枝映在窗下的脸,看她透着微粉的指尖,以及念字句时轻张的口齿。
在他昨夜那个旖旎又肮脏的梦里,殿下便是用这样的眉眼对他笑,张着这样的唇,同他说,“好呀”。
狼奴用拇指磨了磨自己隐隐泛上酥麻的食指。他知道,他不该来的。即便只是在梦里逾越放肆,也是对殿下的不敬。
但殿下并不知道他的梦。
不论他在梦里如何恣意妄行,如何肖想她……她都不会知道。
楚言枝久未听见他的声音,轻蹙眉看他:“这都忘了?”
狼奴敛目,动着笑涡道:“凡谋杀人造意者,斩;从而加功者,绞;不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那三十卷篇目早被他烂熟于心,不需多加思索就能完整流畅地背出来。他心里在纠结另一桩事。
他的身体不对劲。
从昨天和殿下对着耳朵说话起就有些燥热,临走时见到掩在纱帐后的殿下,更是升了体温。而那个梦,那个梦……
弄脏他亵裤的不是血,到底是什么?
他生病了吗?
狼奴从没生过病,也不觉得这会是病。一切好像都是那个梦惹的祸。但也不全是因为那个梦,是因为他心里总想着殿下。
这样的想和以前的想不一样。他一直都希望能和殿下在一起挨着,想夜夜都和她睡在一处,白天也跟在她身后。可昨天在梦里,他竟然有一种把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融进殿下的怀抱,和她变成同魂同魄的冲动。
或者说是欲望。
这欲望把他弄脏了。他既茫然又羞愧,可到现在头脑还都被这欲望占据着。
他没办法同殿下说出口。
殿下都不瞒着他任何事,他却想瞒着她了。
楚言枝点点头,另翻了别的问他,却发觉他在背书的时候还目光灼热地看着自己,觉得奇怪,将书合上了:“你在想什么?”
“想……”狼奴回神,霎时止口,转而以气音悄声道,“想殿下。”
楚言枝白了他一眼。背著书,也能发痴?都是个头快赶上他师父的人了。
殿下这样也好看。狼奴反而脸红了。他并没有说谎,他的脑海里确实全都是殿下。
“殿下在读什么诗?”狼奴见殿下又拾起了那本诗集,视线跟着看去。
“李白的《春思》。讲女孩儿心事的,你大概听不明白。”
楚言枝抿出齿间的梅子核吐在方帕上,直接翻到了下一首。
“李白先生有写讲男孩儿心事的诗吗?”
楚言枝看向他:“你有心事?”
狼奴有些羞地点点头。
楚言枝有点好奇,他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奴隶,能有什么心事?
“我明天就去找陛下要你了,你别发愁。”
狼奴不说话,只看着那一页页透光的纸,心里竟然想,要是他能变成那首诗就好了。被殿下的指尖轻柔地捻摸过每一寸躯体,又被她一字一句细细读过每一缕思绪。她的眼睛,全神贯注之下,只有他。
狼奴滚了滚喉口,悄悄将自己的下裳往前理了理。
下午等殿下歇完晌,陪了她一会儿后,狼奴就在临近酉时的时候回了北镇抚司。他不敢迟到,怕师父会把他还没拿到手的月例银子全都扣光。
楚言枝能感觉到今天狼奴有些怪怪的,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眼神也奇怪,看着真像是有了心事。
兴许是怕她反悔,不去找陛下要他吧。
楚言枝不做多想,打算明日去给陛下请安的时候提一提。恰好钱公公也已经从四川府那办完差回来了,明天大概率是他或汪公公轮值,到时候能帮她说说话。
可等第二日,她才提着嬷嬷做的小点心站定在干清宫内,殿外忽传贤妃请见陛下,说有要事需禀奏。
成安帝自从孟皇后离开后,每日郁郁寡欢,唯有和姚窕在一处的时候心思才能定一定。他近日去佛堂的次数也多了,看到孟皇后之前托荀太后供奉佛前的那几卷经书,总要叹气。
如今皇后之位空缺,后宫诸事早在孟皇后病重之时就已交由三妃处理了,偶有解决不了的事来问,成安帝也是驳回去让她们自行商量,实在不行就去问汪符。
成安帝才让楚言枝起身过来,就听到贤妃来了,眉心蹙起,打发汪符照原来的话说去。
汪符一去一返,禀道:“贤妃娘娘说,这涉及后宫某位娘娘的秘辛,不可与另外二位娘娘商议。”
“到底是谁?朕没空和她打哑谜!去问!”
汪符再度折身去了,回来时看了眼楚言枝:“是和嫔娘娘……”
楚言枝攥食盒的手指一紧,成安帝却冷笑一声:“她倒这些年始终如一,但凡朕身边有个出挑些的人,她都要插进来多嘴。让她进来吧。”
“父皇,那枝枝先……”
“枝枝怕什么,你不要给自己娘亲撑腰?”
楚言枝见他态度倒还鲜明,心里有了数,照常把食盒打开,给他一一整齐地摆上来。
她如今手脚麻利,早不是那年连摆盘子都摆得凌乱的小孩儿了。不过如今若有了陛下的疼爱,不论她摆成什么样子,都能有人夸,夸得陛下更疼爱她。
贤妃进来了,抬头时与她对视片刻,唇角牵起了一丝笑。
楚言枝视而不见。她对这位贤妃娘娘的印象一直不好。江贵人和她同住在毓庆宫,自小她就听说过许多她刁难人的事。听说她身边没几个宫婢身上没伤,她所出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也被养得一个性格阴郁,一个讷讷不敢言。
想到那两位皇兄,楚言枝这些年虽常出来到各宫走动了,却很少有机会和他们打照面。什么上元节观灯会、端午赛龙舟、乞巧节放花灯……他们一概不参加,只有陛下在场的时候才会站出来展露自己的才华,出出风头。
头两年四皇兄楚琼见了她还偶尔会说些阴阴阳阳的话,不过自从她和二姐姐的关系变得很好后,他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和善起来。
楚琼同二姐姐的关系貌似不错,还记得那年二姐姐及笄,在场只有女宾,皇子们都不出席,一直等宴席散去,她陪着二姐姐在清乐宫聊完天出来,就看到他一直站在那条宫道上不动。
她本想装作没看见离开的,却被他拦住了。楚琼将一只螺钿刻百蝶百蝠的方盒递给她,托她再进去送给二姐姐,说这是他为她准备的及笄礼。
楚言枝记得自己当时好像急着要回长春宫做什么来着,劝他自己去送,他却如何也不肯,过了会儿就被贤妃娘娘身边一个老嬷嬷喊走了。
那盒子被嬷嬷看见了,他便收回袖子里,什么也没说走了。
二姐姐出嫁的时候,许多皇子都在场,他自然也不例外。姐姐们都在掉眼泪,皇子们都在笑闹着,唯有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二姐姐的轿子抬出宫门,眼眶好像有点儿发红。
还有前两年二姐姐抱了松哥儿回来省亲,二姐姐同他说话,让他抱一抱养得白胖胖见谁都笑的松哥儿,楚琼却只揉揉松哥儿的手,摇头不肯抱。
二姐姐曾说,四皇子其实人挺好,就是从小被贤妃娘娘磋磨得狠了。小时候她常见他被罚,心里不忍,接济过几次,他一直都记得。可惜后来他性子越来越阴沉了,她不敢再多接触。
当时听到这话,楚言枝是全然相信的,不过以她现在对二姐姐的了解,她觉得二姐姐当初接济四皇子不排除是为了寻个皇子兄弟做倚靠的可能性。毕竟除太子与宣王外,只他年龄与她相近。即便当时是纯粹的同情,那后来与他疏远,应该也是看出他被贤妃控制得太狠,且在陛下面前说不上什么话吧。
“七殿下,一会儿我要说的话,恐会伤了长春宫的脸面,你要不先回去等着陛下的旨意?”
“你倒会揣摩朕,朕还一字未说,你便知道朕要下什么旨意了?哼,汪符,看来你这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确实被太多人眼红了。”
汪符忙躬身连道不敢。
楚言枝虽不知道贤妃到底告哪门子状,但长春宫从来没做过逾矩的事,并不怕她。
楚言枝轻轻笑了,语气诚恳道:“枝枝确实胆子小,可也没到不敢听贤妃娘娘说话的地步,您尽管说就是了。倒是贤妃娘娘这般胆大的人,怎么父皇才说一句话,您就吓得要发抖了?是太冷了吗?”
贤妃咬紧牙,懒得和她多费唇舌了,径直对成安帝跪下禀告道:“陛下,实是此事干系重大,臣妾不敢不报!日前,臣妾偶然听宫人说,盛放皇后娘娘贵体的那口棺……是个空棺。”
楚言枝摆弄食盒的手顿住,成安帝亦神色微变。
贤妃见状,心中暗喜,即刻语速飞快道:“臣妾初听此言,自然不敢相信,皇后娘娘的丧葬礼,是全部交由宗人府与东厂、锦衣卫办的,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但宫里传有此言的人,竟不少。臣妾想着,若是谣传,这些人都该拉去午门好好杖责一顿,若是真的……”
成安帝语气不耐:“你找谁查的?”
“是赵关赵公公。臣妾发现,皇后娘娘薨逝那天,陛下身边只有赵关一人在。这汪公公,素来服侍陛下起居,内外自有许多要操劳之事,脱不开身。而钱公公是东厂厂督,孙公公常为他打下手,他们二人都不在,实在令人不得不多想……臣妾思来想去,只有赵公公最合适帮着查。”
“那这与和嫔有何干系?”
“这就得从赵公公查到的结果上说起了。赵公公说,他后来派人跟上了东厂的人,发现那夜钱锦坐车辇离宫的时候,里面似乎有一个宫婢在。这车辇一路到京城城外的一处青州样式的二进院落内,天不亮,便另有一辆马车从里出来,径直去了官道……陛下,您绝想不到,那名宫婢就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根本没死!她是被东厂偷梁换柱换出来的!”
成安帝一脸阴沉。
贤妃见状,缓口气继续语气激昂道:“臣妾当时也如陛下此刻般震惊!再一细想,钱锦这些年和哪个宫的人关系最好?那自然是长春宫和坤宁宫!长春宫和坤宁宫的关系,更是人所共知。皇后娘娘与和嫔情同姐妹,三殿下与七殿下更是形影不离。皇后娘娘薨逝之前的那些日子,宫里常有人言和嫔是为争宠而刻意挑破帝后之间的关系,臣妾愚笨,素来看不穿人心险恶,现在想想,这恐怕是和嫔与皇后娘娘一同商量出来的计谋,为的是蒙骗陛下您啊!”
“皇后娘娘一心记挂着四川府的家人,这也是赵关查到的,他说皇后娘娘这些年一直在命东厂的人将孟家的消息传给她。皇后娘娘享着您对她的一片赤诚之心,却一心要走;和嫔从一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小小美人一跃升至昭仪,又升至嫔位,一心要争宠。皇后娘娘一走,皇上,您这些天去别宫的日子,可不就少下来了吗?”
楚言枝站着听半天都觉得累了,汪符会意,给她端了椅子来。她有点想笑,就拾了几块点心慢慢地吃着。
贤妃见她这样,心想果然到底是个毛头丫头,大难临头了竟还吃得下东西。
她正欲将控诉继续下去,楚言枝撑着腮问:“所以贤妃娘娘说来说去,就是凭着赵公公背着陛下跟查东厂得来的消息,以及您自己的一些臆断,而认为是我娘亲与皇后娘娘合谋,拉着钱公公配合着,一起演了出瞒天过海的好戏吗?”
“就是如此!”
成安帝揉捏了下鼻梁,抬眸冷冷瞪向贤妃,贤妃被瞪得身子一寒,垂首道:“……请陛下明鉴!”
楚言枝发觉这位贤妃娘娘确如她自己所言般愚笨,说都懒得同她说了。
然而片刻之后,成安帝只是寒着脸让贤妃起身,说这事他自会再命人查办。若属实,该奖自然会奖,该罚也自然会罚。
贤妃欢天喜地地起身,临走前还哼了声道:“臣妾看那和嫔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假惺惺,只会诓骗陛下!根本不堪嫔位!”
楚言枝沉默着将嘴边的点心吃完,擦了擦手起身。
她娘亲昨日才被封的嫔,贤妃竟如此按捺不住。而娘亲才被封嫔一天,她竟也有些忘却了,陛下是多么寡恩薄情的人。
即便陛下对真相毫不知情,听到贤妃如此荒唐且漏洞百出的话,也该多多盘问才是。他什么都知道,却并不为娘亲撑腰,连句简单的维护都没有,只说会去查办。这恐怕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想,若有必要,陛下会让娘亲出来顶包。
至少此刻,会以去查娘亲的名义,来为皇后娘娘的假死脱身做遮掩。
楚言枝也是后来想明白的,陛下要借娘亲的口和东厂的手来办这件事,是避免自己亲犯祖宗规矩被人知道以损龙威,也是避免天家不睦的事传扬人间。一旦有被发现的苗头,绝无人敢上奏指责他,只会像现在这样,要他去查长春宫和东厂。
不过娘亲一向是最稳中求胜的人,自然不可能真的将长春宫上下的身家性命压在这种事上。东厂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而皇后娘娘未死的事绝不能真的被发现,所以娘亲的冤屈定会被洗清。便是将来,陛下驾崩,新帝继位,太子殿下也会为了生母而保全长春宫。
她当初求娘亲帮一帮皇后娘娘和三姐姐,确实没想那么多,但娘亲答应下她,不可能不做深思。这是一步险棋,但只要走对了,长春宫未来都有了保障,而不止是依凭着当今陛下时来时去的宠爱,或是东厂随时有可能被替换下去的厂督公公的一点好意善心。
成安帝见楚言枝垂了眸,以为她心中有气,正欲哄她两句,楚言枝跪下行礼道:“枝枝明白父皇的苦心,这就回长春宫和娘亲一起配合陛下的查办。”
成安帝见她这般懂事,一脸欣慰地将她扶起来,拍着她的手背道:“你回去让你娘亲放心,等此风波过了,朕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心怀叵测之人,朕也定会罚之。”
楚言枝一脸仰慕地看着他,乖乖点头,这才退下了。
看来把狼奴要回来的事,只能等陛下这边查完再说了。倒也不是坏事,今天她过来提这事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要是等到那时候,陛下定会念在对长春宫有所亏欠的份上,答应得更爽快些。
狼奴回了北镇抚司后,照旧跟着锦衣卫校尉们操练。隔天宫里传了任务要去办,辛恩却并未带上他,透露出的意思是,此事牵涉到了长春宫。
狼奴再三确认和嫔与殿下并不会因此事受损后才稍稍放下了心,可在他收到腰牌之前,都不能进宫去看殿下了。
殿下昨夜又入了他的梦。
这回他不只是在床榻之上拥住了她,还在那扇透着日光的窗下。他抽走了殿下手里的诗集,紧紧拥着她,亲咬她的耳朵,嗅她发间的香。
就在日光之下,兰心阁内。外间有人,窗外也有人,不论是谁只要瞥来一眼,就能发现他们。
他的梦做得越来越大胆了。
狼奴只是想到这一节,身体便又起了异样。
他真的不能再想殿下了。
他把方才换下的脏衣服放到铜盆里,走出屋子,到后院的一处假山后面烧掉。
太脏了。
狼奴凝视着这团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思好像变得越来越见不得人,总想着和殿下有着异于常人之间的亲密。
他从小是很依赖殿下,但绝没有到如此过分的地步。他如今想和殿下缠抱在一起,没有衣物所隔,最亲密的那种亲密,还想亲吻她的脸、耳朵、脖子、锁骨……也不止是想亲她,还想她亲他,用同样的渴望与喜欢亲着他的脸与他的一切。
这不可能的,他从没见谁和谁之间会这样。
那会不会是也有人这样……只是瞒得很好,没让别人瞧见呢?
“喂大哥,你又躲这烧东西啊?”
辛鞍不知何时拖着那条还有点瘸的腿从假山上跳下来了,一个不稳又差点摔倒。他瘸了腿,这回的任务也没能跟着去办。
狼奴将铜盆踢到身后,皱眉凶他:“你管我?”
辛鞍刚刚那一下别着了伤腿,正一个劲儿地抽气,闻言“嘿嘿”笑两声,背靠假山,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边揉着腿,一边冲他挑挑眉:“哥,你该不会是尿裤子了吧?不到半个月,光被我发现的就有两回了啊。指不定是那里有点毛病……”
“滚。”狼奴一抬手把他甩开,转而直接拿剑在地上划了个坑,将铜盆里的黑灰悉数倒进去埋上。
埋完了他提步往屋走,辛鞍一把拽住他肩膀,怕他会再把自己震下来,忙道:“可别啊!我伤着呢!小心我把你尿裤子的事儿告诉别人,特别是你家殿下!”
狼奴果然僵了动作。他侧眸瞥他,冷声道:“你若敢把这事告诉任何一个人,我就断了你另一条腿,让你永远下不来床。”
虽然相处这么多年了,面对他这狼似的眼神和这恶狠狠冷冰冰的话,辛鞍还真不敢不信。他老实点了,拖着腿跟上他,觑眼那灰蒙蒙的铜盆:“不说就不说嘛。哎,这么大年纪尿床确实不合理。所以,嘿嘿,所以……你是梦.遗了吧?”
辛鞍又“嘿嘿”笑两声,撞撞他肩膀,神情有几分猥琐下流,声音都变得扭曲做作起来:“大哥,跟兄弟害羞啥啊,你就说,爽不爽?”
狼奴久未说话。
“……什么是梦.遗?”
“遗.精啊,你长大了啊哥!”辛鞍又笑,这回的笑里嘲笑的意味更浓,“你比我高,年龄肯定不会比我小,我去年就有了,你才有啊?哎哎哎你懂什么是精吗?就是那个……”
狼奴抬手把他推回假山壁上,提步就要走。
辛鞍鼓着气在后面抱怨:“给你说点常识你气什么?从小到大我教你的东西少吗?你就这么对我?”
狼奴止了脚步。他捏紧盆沿,上面还残留着余温,烫得他手心微痛。
他的脸比他们都要白些,藏不住红,狼奴只好偏过一点脸,沉声道:“……你说的话太脏了。”
“这有什么脏的?”辛鞍不能理解,“每个男人都这样啊,是事实!你还嫌弃你自己啊?”
狼奴转回视线,不予理会,回屋关了门。
脏就是脏……
狼奴具体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很嫌恶这种被不知名的欲望所支配的感觉。
即便这种欲望,确如辛鞍所言……能让他感到一种难言的、隐秘的,令他忍不住一陷再陷的舒服。
但这种由肖想殿下而起的舒服是种罪。
作者有话说:
无所谓,还会犯大罪
“凡谋杀人造意者,斩;从而加功者,绞;不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摘自《大明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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