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啦。
礼部才将三公主楚姝的三位驸马候选人择定上报, 坤宁宫内,孟皇后与成安帝对峙一番后,忽然昏迷过去, 其后两天两夜未醒。
后宫诸人皆跪在坤宁宫外殿内,成安帝坐在一把椅上, 窗外夕阳光将他墙上的影不断拉长。
三妃上前欲要开解他,却又七嘴八舌地吵起来了, 成安帝一掌掷案命她们都退下,最后独留了姚昭仪一人。
姚昭仪望着他颓丧的神情,并未多言,只绕到他身后, 为他揉捏肩膀。
等察觉到成安帝紧绷已久的筋骨渐渐松弛下来, 姚昭仪才温和道:“臣妾在家的时候,每回父亲下值回来,母亲都会这样为他按摩。父亲整日操劳, 筋骨都是僵的,母亲每运着巧劲儿揉按, 都能疼得他嘶嘶抽气,欲呼不得。”
姚昭仪声线平稳,成安帝凝视着地上她的影子:“你父母倒恩爱。”
姚昭仪点了点头。
“看来你并未传你母亲的衣钵, 朕两边肩胛骨还硬着,没什么感觉。”成安帝捻着拇指上的扳指,轻笑道,“不妨多用些力。”
姚昭仪笑了下:“臣妾素闻按摩之道, 便是三五壮士躺下任按, 也有可能会疼得想叫哭, 陛下莫要嘲笑臣妾劲小, 其实只是没有专往您的痛穴上按。”
成安帝嗤笑:“朕九五之尊,难道还会怕你一介妇人的腕下之力?你大可放心按,只要能让朕舒体通畅,比什么都强。”
“是。”姚昭仪笑着应了,旋即以拇指发力,旋按着他的秉风穴和曲垣穴等处。
成安帝眉头渐渐蹙起,但仍盯着地上光滑的金砖,于寂静中细听着内室里楚姝压抑的哭声。
孟妍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连最小的女儿明年都要嫁出去了,为何还犟着要走……走到哪去?回四川府吗?这世上只有被废黜封于冷宫的废后,从未有与天子和离回娘家的皇后。
她既已忍了这些年,为何之后那些年,就不能再忍忍了。
成安帝抚了抚自己微散的鬓边。他是帝王,帝王为这天下,有多少不得已,这么多年过来了,她不是不知。
如今他倒宁愿她能每天都在慈宁宫坐着,冷言冷语总强过恨声恨气,也总强过明明是他吵赢了,她一倒,他反不如输了。
她近日总说,阿翊,放阿妍走吧。
她当初明明是宁愿抛舍下一切,也要同他在一起的。
为何一定要走?
在一起这些年来,最难的日子都熬过去了,为何就非得离开他?
成安帝心里隐隐明白,他就算死命攥着不放手,她也会走的。离了这人世,不要他,也不要珩儿,璟儿,姝儿。
姚昭仪不轻不重地揉按着他的穴位,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处,她指下的肩膀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颤一下,便有二下、三下。成安帝鼻息渐重。
姚昭仪手下的动作微有停顿,旋即继续为他按摩着,佯作不知。
不知过去多久,成安帝朝她极缓地摆了摆手,又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合在掌心上握着。
“姚窕,朕知道,你向来聪明。你实话告诉朕,她身子到底如何。”
姚昭仪垂眸:“臣妾不通医术,亦不敢欺瞒陛下。方才御医诊过,皇后娘娘的身子应如他们所言,已是强弩之末。”
“她说她想走。朕便是愿意放她离开,也断不能让大周有个离经叛道非要和离的皇后。朕是没办法。”
姚昭仪将自己的手缓缓从成安帝的掌中抽出,于他身前跪下,行叩首礼道:“陛下,您若愿意放手,让皇后娘娘归家安享最后的日子,臣妾便斗胆献上一计。”
成安帝垂敛目光望着她卑躬屈膝的模样,缓缓叹出一口气:“这些天,是你要她同朕敢争敢吵,同朕闹着要走的?无非是在赌朕对她能心软到几分……你们竟也不怕输。其实她要是有你这般聪明……肯将这般聪明的心思用在朕身上,她和朕决计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姚昭仪跪坐着:“臣妾是微人之心,行微人之事。若皇后娘娘真如臣妾或其他姐妹那般整日为俗思俗绪所扰,又岂会还是她自己。”
成安帝觉得累了,有什么堵在喉口,却始终未能化作字句吐出。
阿妍便是不同他争吵,只每日眼神无光地呆望着,又能熬到哪年哪月呢?他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这与姚窕所谓的心计无关。
是孟妍选了与他吵至决绝,是他自己选了由着她在这条道上走下去。
他真要看着她死在病榻之上吗?
成安帝在微黄的夕阳中回忆着自己初至孟太傅府上时隔帘与她对望的场景。那时她眼睛明亮,笑靥如花,是最好的年纪。
情谊已尽,他们之间不会再有更好的结局了。
“你有何计。”成安帝眼神微沉地盯向姚昭仪。
像是回光返照,孟皇后在隔日的清晨醒了。她望着窗外的潺潺秋雨,摸了摸床头楚姝的发。
楚姝察觉到,立时抬头,孟皇后还未言语,外面的成安帝已掀帘走进,先隔着两丈远与她对视许久,才缓步走至她床边。
半个时辰后,汪符急诏太子楚珩与宣王楚璟进宫。
皇后病重,时隔多年,她终于再次心平气和地倚在**,和成安帝说了许久许久的话。
她从少时情窦初开聊起,笑着说那些山盟海誓,又在提到那夜新婚时顿了话音。
“是朕对不住你。”成安帝将她颊畔的发拂去,“却也该做一件对得起你的事了。”
孟皇后轻轻点首:“你是对不住我。”
成安帝反因她这话笑了:“你还是喜欢得理不饶人,从不肯松一点牙关。”
孟皇后苍白的脸上仍噙着一丝笑。
成安十七年秋,夜半时分,皇后孟氏薨逝,年四十七,谥号庄烈,帝哀恸不已。
二十七下鸣钟声声传至长春宫内,楚言枝从梦中惊醒,匆匆洗漱和姚昭仪赶至坤宁宫处。
丧礼庄严,直至身披白麻跪在灵前,身后门外熹光渐露,楚言枝才渐渐回神,泪流满面地看向前面面如枯槁的三姐姐楚姝。
礼部对孟皇后薨逝一事似早有准备,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成安帝立在棺前,已收整了先前悲痛之态,静静看着色沉如墨的棺椁。常伴他左右的司礼监诸人今日竟缺了三个,只赵关随侍着。
本朝守丧遵循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后内外百官除服,仍穿素衣,及至百日后才渐着颜色浅淡的衣服。
“你那年送给母后的护膝,她穿着带走了。”楚姝忽然淡声对楚言枝道。
楚言枝眼泪断断续续流半天,此刻正红着眼眶望着膝下的蒲团发愣。皇后娘娘是没熬到娘亲给她想办法吗?怎么还是薨逝了……
听到楚姝的话,楚言枝鼻子酸意更浓了。皇后娘娘待她很温和,每回她随娘亲去了,都会笑着摸摸她的脸,说枝枝长高了,长得更好看了。皇后娘娘还让她和三姐姐坐在一处,说以后枝枝要多陪三姐姐玩啊,三姐姐虽脾气不好,看似不喜欢其他姐姐妹妹,其实很希望有人关心她的。
楚姝看她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别开了视线:“母后解脱了,这其实没什么不好。”
楚言枝哽哽咽咽,半晌才闷闷“嗯”了声。
回到长春宫后,楚言枝眼睛鼻子还是红红的。这两年她个子蹿得格外快些,体态渐不是娇娇可爱的小孩儿模样了,下巴尖润了几分,腰肢也纤软了,如今哭起来也和小时候不同,像一朵夜里泣露的水芙蓉。
姚昭仪领她进了正殿内室,屏退了旁人,才在她耳边轻声道:“枝枝别难过了,皇后娘娘回家去了。”
楚言枝惊得抽气,不禁担忧地小声问:“回家……哪个家?四,四川府吗?”
姚昭仪点头。
楚言枝咬唇:“娘亲,这是你是和钱公公一起筹谋的吗?要是被发现了,这是欺君之罪……”
她虽然是很想帮一帮皇后娘娘和三姐姐,但绝没有到愿意为此付出娘亲和自己乃至其他所有亲朋性命的地步。
“这是经陛下首肯的结果。陛下心里早有了答案,顶多是借我之口说出来罢了。”
得知是父皇亲允的,楚言枝眉头终于松开了,但仍不能完全放心。她清楚自己父皇是什么样的人,怕就怕哪天出了什么事,他会让娘亲出来顶包。在他眼里,恩宠就如流水,未必有多少真心。
姚昭仪理了理她熟布盖头下的发:“此事陛下全权交由汪公公和钱公公去办了,我并未经手分毫。”
楚言枝抱住姚昭仪,额头在她肩膀蹭了蹭,半晌道:“我想所有人都好好的,但最想娘亲好好的。”
姚昭仪将她搂紧了些。
孟皇后逝世后,楚姝以想要为她守孝三年以尽孝道为由,请求成安帝推迟她的婚期,三年后再重新为她择选驸马。
这理由无可辩驳,满朝上下无不动容,成安帝只得允了。
宣王楚璟也以此为由再度拒了择宣王妃的事。
正旦节前,百日过了,阖宫照往年过年。开春之后,三月中旬的一日,成安帝封长春宫姚昭仪为嫔,赐封号为和,仍主长春宫。
经这一封,长春宫规制更加不同,光楚言枝身边就多出了十多个宫婢太监,一切衣着饰品、用度器具都上了一阶品级。
不论如何,这对她们而言都是一件喜事,江贵人和林婕妤、宁妃等人都送了礼来,姚窕一一收了,及至晚间,又收到了施昭仪和莫美人送的礼。
年嬷嬷高兴得不行,哪想得到自家小姐还有升为嫔妃的一日。前两年的时候她还想劝小姐再为陛下诞下个龙子或龙女固固宠的,小姐却不愿意,说她这辈子所有对子女的爱,都只会给枝枝一个孩子。不论是妹妹还是弟弟,对枝枝而言都没那么重要,她作为母亲,自会为她争取想要的一切,而非利用另一个孩子,来保全她的未来。
年嬷嬷听了虽然觉得有所道理,但心里一直暗暗想,不生孩子,小姐要还想升品级,可就难了。
有此喜事,年嬷嬷去小厨房亲自做了许多点心,先奉到正殿和东侧殿去,又让人把剩下的都拿去分,然后从中每样各挑一些出来,装了满满两大食盒,找小太监送到北镇抚司去。
两个小太监一路提着食盒跑到北镇抚司,却没见着狼奴的面。
今天是北镇抚司五年两度择新人入锦衣卫的日子。
小太监们对视一眼,即刻走近府门,决心看场热闹。
北镇抚司的校场上,早熟禾已成葱翠色,百来名锦衣卫校尉们都围在外场,各种兴奋的呼喊声不断,而辛恩与其余几个同僚正站在看台往下望着。
“哎呦——好,好!”
只见场上一道挺拔黑影轻点足尖于空中旋翻几下,忽踢中对面欲要飞身踏来者的胸口。看似只是轻轻一踢,对方却似被巨石所击,当场失了重心,双腿在地上拖擦三五丈,仍不能站定,后背朝上重重倒地。这才三五个回合,他身上各处都已负伤,隐觉五脏六腑皆在出血了。可是始终……他都没能近这少年的身。
青年握拳抵地,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强撑着自己还想起来,却见对面那身量颀长的玄衣少年缓步走到了他面前。少年一头劲韧黑发只由一根洗得发了白的红发带高扎着,腰间以红绸系了只穿了小衣服的木偶。他停步,逆光冲他微微偏头,垂睨着一双乌溜溜的俊眼问:“不疼吗?你断三根肋骨了。”
青年犹觉一口老血涌上,心中愤愤,目眦欲裂。可在三番五次尝试起身失败后,他不得不咬紧钢牙承认:“……疼。”
少年弯身提起他还完好的那只胳膊,单手扶着他往场下带:“过两年再来吧,今年第一是我的。”
青年心中憋闷,但在下场之后,还是勉力朝他行了一礼:“多谢。”
看台上,赖志诚看得无比激动,以拳击掌大笑道:“好,这脚踢得好!”
董珏却唉声叹气地拉把椅子坐下了,挑着腿转着脚踝:“赖大人,您都喊了几百次好了啊,怎么也不换换别的词儿?”
赖志诚还在兴头上,哈哈道:“管他什么词儿,爷高兴用那就是好词儿!”
董珏啧声点头,又往旁边目不转睛的那位看了眼:“辛大人,我看您徒儿快赶得上您了啊,这么些年,我头回见这么无聊的选拔赛,最长的没超过两炷香就被他打下台了,一点看头都没。”
辛恩唇角上扬,连下巴都不由自主地抬了抬:“鞘儿一直很努力。”
“您啊,天天鞘儿鞘儿的不离口,怨不得辛小公子总说您偏心了。他两刻钟前是被辛鞘踢下台的,您不瞧瞧他去?”
“他伤不会太重,辛鞘心里有分寸。”
“嘶,那您也该去关心关心嘛。”
辛恩喝了口茶:“被踢下台的人多了去了,我还要一一去关心不成?”
知道辛恩素来不怎么会聊天,董珏轻啧一声,干脆双臂枕脑,打算晒着太阳睡一觉。
然而等他堪堪入眠,整场赛事竟已结束了,主持赛事的指挥佥事将入选名单奉上,辛鞘的名字赫然列在最前。
结果毫不意外。往后翻了翻,还好,辛鞍这些年练得也还算过得去,最后几行也有他的名字。
底下那些锦衣卫校尉们高兴得跟自己升了官儿似的,围拥着辛鞘,托着他的身体把他往空中一下一下地抛甩,还热烈地谈着等过几日闲了,要不去哪个酒楼喝一杯。
辛鞘长大了,已经是能喝酒的年纪了。
狼奴听了他们的话却不肯,被抛着往前行了几步后,就不大乐意了,一个利落的翻身站起,脚尖在其中一人的手掌微微接力,旋即一跃飞身至看台上,亮着眼睛站到辛恩面前,又立刻将自己的衣服整了整,朝他单膝拱手于眉前行礼:“师父,辛鞘赢了。”
那边辛鞍拖着条刚包扎过的腿上来了,愤愤瞪他一眼:“好大哥好大哥,叫你这么些年好大哥,你就不能下脚轻点嘛!”
狼奴眨眼:“很轻了,没踢断你骨头,也没踢坏你脑袋、踢丑你的脸。腿是你自己摔伤的。”
“谁让你把我踢那么高的!换谁从那么高地方不得摔残啊……嘶,爹你捶我干嘛!我实话嘛!”
辛恩瞥他一眼:“你轻功还比辛鞘多练两年,但凡有他一半好,也不至于被他踢飞的时候稳不住重心,找不到着力点翻身起不来。”
辛鞍不服气地揉了揉被亲爹锤了一记暴栗的脑袋,哼哼两声,翻着白眼对狼奴道:“喂,大哥,恭喜你了,总算不用日日夜夜掰着指头算回家的日子了。哼,一天到晚身在曹营心在汉……”
狼奴期待地仰起脸,望向辛恩:“师父……腰牌。”
辛恩已在指挥佥事递来的名帖上写下了狼奴的名字,盖了章,而后将这封金面素装的名帖递给他,笑道:“腰牌还要再等至少半个月,吏部他们着人去做总得要点时间。”
狼奴眼里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些,他眨动几下浓黑的长睫,乖乖双手接过了名帖,朝辛恩磕头:“谢师父。”
辛恩让他起身,他犹豫了会儿,视线落在地面自己的影子上,轻声道:“师父之前说,辛鞘今年帮忙办了五个任务,都办得很好,要奖赏我的……师父,今天带我回家好不好?”
想到回家,他右侧颊的笑涡明显了几分,有些赧然道:“奴要告诉殿下,奴终于可以永永远远陪在她身边了。”
听到这话,辛鞍笑嘻嘻地嘲笑他:“大哥,你偷吃了多少块狗皮膏药啊,黏死人了!”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杜颂摇了摇头。
赖志诚摸摸下巴,冲狼奴皱眉道:“你跟你师父学了这一身好功夫,就不能多点出息吗?”
狼奴不明所以:“保护殿下是狼奴最重要的事。”
辛恩也很无奈。作为师父,他当然希望狼奴能够凭这一身好武艺多做实事、造福百姓,或者至少给他自己谋一份好前程。只做七殿下的侍卫,实在大材小用了。
可同样也是作为他的师父,辛恩不打算插手他的未来。当初他收他为徒,并不图他什么,既不图他如何回报自己,也不图他对这黎民百姓如何帮扶。就图一个不浪费习武的好材料。
如今一身本事尽传于他,便相当于让他多了无数个选择。每个选择都有意义,从不同视角看,各自有高低。但只有他乐意,这高低之论于他而言才算有意义。
他父亲老定国侯已经带着萱儿从济州那边过来了,应当中秋就前能到京城。届时他会让父亲再指点辛鞘一二。
“吃过饭吧。”辛恩扶他起来,“回去换身衣裳,收拾收拾。”
狼奴捧著名帖起身:“谢谢师父,我催刀疤余做饭去!”
“喂,喂!大哥你真不管我啊!”
狼奴一闪身就没踪影了,辛鞍拖着条瘸腿别说追了,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董珏被这动静吵醒了,收腿起身,负手在后老神在在地绕着辛鞍走一圈,逗他:“辛小公子,您这样子可别被隔壁裕平伯家的小姐瞧见了啊。”
辛鞍瞪他一眼,脸微红:“……瞧就瞧见了呗。男子汉大丈夫,习武受伤常有的事!”
自被辛恩收为徒弟后,狼奴就从原来那个小矮房子改住到了离辛恩值房近些的后院小屋。小屋虽然不大,但处处收拾得干净整齐,窗子时常开着透气,桌面不落一点灰。
他去水房打了热水来,刚把门窗关上,脱衣坐进浴桶里,外头那些吃完饭的校尉们来敲他门了:“走啊狼奴,哥儿几个可把珍藏好些年的美酒都拿出来给你庆祝了,洗什么澡啊!”
狼奴被水汽蒸得脸都红了,抽出湿漉漉的胳膊用内力一挥,“嘭”一声,离门最近的那只双开门黄梨木柜子挡在了门前。他冲门外喊道:“……不去!酒气熏人,殿下不喜欢。”
外头几个趴门上的校尉被这动静一震,忙退远了好几步,一个个嬉皮笑脸:“不去就不去,挡什么门!还怕我们偷看你洗澡不成?多大的小子了,羞什么羞嘛。”
狼奴被说得脸更红了,洗得脸上身上各处淋水。他鼓着脸沉声道:“不要你们管。”
洗完澡,狼奴拧干头发,换上昨晚就已经准备好要穿上回去见殿下的衣裳,把桶里的水提去倒了。洗完衣服,他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着头发认认真真地给光溜溜的木奴穿新衣服。
他这些年只要有空了就练绣技,木奴的衣服也越来越漂亮了。有一回他走在街上要去打木料、挑剑器,一个小孩儿拽了他的衣摆,问他小木偶的衣服哪里买的,她也想要。
狼奴骄傲极了,说不卖,他只给殿下和木奴做衣裳。
很快,他就能天天待在殿下身边,保护她、陪着她,给她做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和小东西了。
狼奴给木奴系好衣服,洗完澡后脸上的热意还没完全褪去。
这几年他虽然回去的机会少,但已经将长春宫乃至皇宫各处都摸得很熟了……就算夜里殿下不愿意带他进兰心阁里守着她,他也能随时随地悄无声息地出入,不被任何人发现。
等头发晒干了,狼奴也不带别的东西了,只带着木偶跑去找辛恩,然后两人一起骑马至承天门前进了宫。
辛恩能同意带他进宫,也是因为他自己有些事要去处理,两人在路口分别,照旧约定于酉时在承天门汇合。
狼奴一路奔至长春宫,根本等不及小太监去通传,一跃便跃至兰心阁门前,红着耳朵朝里面喊:“殿下!狼奴得第一名回来了!”
然而兰心阁内动静乱糟糟的,一时竟没有人理会他。
狼奴隐约闻到空气中有一抹极淡的血腥气,心头猛地一跳,立时从窗子直接跳进去了,紧张地撩开珠帘要往里走:“殿下……”
作者有话说:
终于长大了,温馨提示,现在时间线是成安十八年,枝枝十三岁,小狼十五六岁。
查过古代女性生理资料,关于少女初.潮有说多在12岁的,有说多在14岁的,这里折中十三岁,作为枝枝长大的标志性事件~
感谢在2023-01-11 23:55:21~2023-01-12 23: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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