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不可以喜欢狼奴一点点…

小宫婢绣杏端着一个大托盘绕过屏风掀开珠帘低垂着眉眼进来了, 手脚伶俐地将两杯泡茶放好,开了果干攒盒,将食盒里的三碟点心都整齐地在中间, 这才抬头道:“殿下,东西齐了。”

抬眼一瞧, 看见楚言枝这边脸和耳朵都透着粉,还蹙着眉心拿帕子扑颈侧, 绣杏觉得奇怪:“殿下不舒服?”

她移目看向坐在下位的狼奴,他的脸更红一些,浓垂的睫毛扑闪着,视线落在殿下偶尔擦碰过足承的鞋尖, 手则搓弄着袖摆。

楚言枝停下不甚自然的动作:“没有呀, 掉完那颗牙,这颗牙又晃,我心里烦。”

绣杏今年也才十三四岁, 听了笑道:“就是断断续续的,好烦, 奴婢也才换完没两年,换完前面的,后面还要长新大牙哩。”

楚言枝端起茶抿了口, 茶气一熏两边脸的热度总算均匀一点了。她暗暗瞥了狼奴一眼,他恰要偷看移来视线,经她那一瞥立时睫毛乱眨,笑涡却深了。

楚言枝既烦他惹红了自己的脸, 又觉得他话里话外都好玩得紧。

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要他偷偷想的话了, 他竟当了真。什么明想暗想, 其实没有区别, 她只是不想总听他说想她的话而已。

楚言枝指了另一杯茶,正要他自己端去喝,外头宫婢们一递一句地拥着进来了,红裳扑扑长绒袖上的雪粒,看了眼狼奴,无奈道:“殿下,您那颗牙不知掉哪去了,恐怕得等雪化了才能找着。”

积雪白,她的乳牙也白,她们几个扒着雪找半天,眼睛都要看盲了也没能寻见。

楚言枝下了炕座,让几个宫婢都到那个大熏笼旁烤烤火,又拉了红裳在炭盆前坐下,叫绣杏将那盏福仁泡茶端给她。

“那我这颗牙会不会以后都长不出来了?”楚言枝绕着帕子发愁,“留个洞好难看。”

“殿下最好看。”人一多,狼奴便趁此站到了楚言枝的身畔,敛着羞道,“殿下没有牙也最好看。”

楚言枝有点生气,拿帕子的手往他腰腹轻推了下:“你才会没有牙!怨你,你把红裳吓着了,我的牙才丢的。”

喝了两口茶后红裳放下了,边抹护手的膏药边笑道:“怪我自己没拿稳。”

狼奴的视线落在殿下到现在还透着红的耳朵上,心里有种痒痒的感觉。好想伸手碰一碰。

他指腹磨着自己袖子上的绣纹,认错道:“狼奴会帮殿下找回来的。”

楚言枝拾了一块冰豆糕慢慢吃着,又让他自己拿干果和点心吃:“算了吧,她们找这么久都没找到。”

狼奴想和殿下黏在一块儿,但又能感觉到殿下有点不开心。他不想她不开心。

他没动点心,也没接绣杏新端来的茶,暗暗扯了扯楚言枝的袖子后就起身掀帘出去了。

楚言枝探身看他出了门,又回头透过窗子往外望了望。雪还下着,他一身黑在院中显得格外突兀,腰间挂的那只木偶倒颜色鲜艳,穿了条鹅黄色的挑线裙子。

他非要找,楚言枝也不拦着。

他一走,那木笼子里的两只肥瓦雀像突然想起怎么叫了似的,一跃一下“啾啾”着,抖着短脖子相互顺毛。

楚言枝让人给它们掰了些点心扔进去喂。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狼奴还抵着柄剑在院子里细细挥搅着雪,楚言枝见时辰差不多该去正殿陪姚昭仪用午膳了,起身披衣收拾,走出了兰心阁。

“别找了,吃饭去。”楚言枝的视线落在那柄又长又锋锐的剑上,眼看着狼奴手腕一转,“噌”地一声长剑入了鞘,忍不住抬手道,“给我试试吧。”

她身上披着织锦羽缎大氅,狐绒围着脸,两边宫婢为她打伞,沾不到一粒雪。狼奴走到她面前,将剑柄放到了她的手心上。

雕纹刻字的剑柄留有余温,楚言枝才一握住,手臂却被这把重剑沉着直往下坠。她惊声差点脱了手,狼奴却握了她的手腕,长指覆着她的手背,帮她握稳了。

楚言枝蹙眉:“怎么这么重。”

她把另一只手上抱着的手炉丢给红裳,捧住剑身看纹路精美的剑鞘,心里很羡慕。

狼奴已有自己的剑了,一柄她连提都提不动的剑。

“奴可以教殿下剑法。”狼奴自然而然地揉了下她的虎口,说话时忍不住凑近了她的脸。

楚言枝一心赏看他的剑,没说话,只点点头把剑还给他了。

她提步往殿门外走,一面问他:“没找到牙?”

狼奴的视线有意无意转开了,声音轻了很多:“……还没有。”

楚言枝抿了下唇:“早说过找不到的。”

今年祭灶节过得比去年在重华宫的时候热闹多了,小厨房做了足有二三十种点心,司礼监送来的五彩纸马也摆满了后院长廊。

见到狼奴,年嬷嬷很高兴,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吃那个,一会儿问他想不想玩这个,狼奴一一应答了她的话。见到正殿中坐着的姚昭仪后,狼奴跪下向她行礼。

吃过午膳,姚昭仪要带楚言枝去坤宁宫、毓庆宫、钟粹宫和清乐宫等处走动走动,狼奴也想跟去,但没敢说,楚言枝也没主动提。狼奴只好待在长春宫内等她回来。

好容易等到她们回来了,吃过晚膳,狼奴还没寻到机会和殿下单独待一会儿,住在西侧殿的两位才人又来寻姚昭仪说话了。楚言枝陪在姚昭仪身边,直到戌时困了才回东侧殿。

狼奴就坐在兰心阁前的台阶上,剑尖划弄着地上的积雪等她。

雪在几个时辰前停了,檐下的宫灯罩着一层纱,微黄的光落在他似沾了霜雪的睫毛上。

楚言枝立在他面前,恍然间记起去年最后一场雪。那时他窝在笼子里,眼睫上也有这样一层白。

“怎么不去睡觉?”楚言枝垂眸问。

狼奴抬起绽了点点暖光的眸子,唇角朝上扬着:“等殿下。”

但楚言枝已经困了,不打算和他多聊什么:“回去睡吧,明天再过来玩。还有二十日才到上元节呢。”

狼奴的眼睛渐渐垂下了,他起身,眼看着殿下领着七八个宫婢进了兰心阁。他站在外头,听着里头偶有的几句说话声以及各种动静,不想离开。

还有二十天才到上元节……只有二十天啊,殿下,狼奴盼了一年,只盼来这二十天。

他转而看向这四面的窗。冬天内室里燃着炭,烧着地龙,窗子开的比先前更小。有个宫婢出来去水房打水了,另有两个宫婢提灯站到了门两边,随时准备帮进出的人撩帘子。

见他还站在门口不动,有宫婢想开口问他,狼奴却转身一步一脚印地往后院走了。

楚言枝自下午起就没好好歇过,洗了手脚窝到暖烘烘的被子里后,困意愈浓。

“那两只鸟儿怎么不见了?”红裳提着空笼子问。

下午留在兰心阁内守门的两个宫婢道:“狼奴说殿下不喜欢,给放飞了。”

楚言枝脸蹭了蹭被子,强睁眼皮看了眼。

她视线一转,看到被红裳放到几上的那只灰布包袱,蹙眉嘟囔道:“笨狼奴……把东西落这了。给他送过去。”

宫婢应了,楚言枝往床里边靠了靠,眼睛一阖就差不多入眠了。

红裳松下床帐,轻了举动,让其余宫婢该回哪回哪,只留了轮值守夜的那个人,吹灭灯后出去了。

狼奴回到后院主屋后,立刻有小太监给他打水送来,狼奴不习惯被人伺候,关上门后就坐在床沿上发呆。

片刻后兰心阁那的宫婢把他的包袱和空笼子都送来了。

狼奴看了眼那只空笼子,只抱起了包袱进屋。

这包袱里其实都是留给殿下的东西,只是他今天少有和殿下说话的机会,没能打开一一给她看。

他还想问问殿下喜不喜欢几月前他送来的那两条裙子,他好想看她穿上的样子。后来他又给她做了一件冬衣、绣了只手炉套子,都在这只包袱里。他每天练功很忙,已经尽量为她做了,可惜做的总是比不过年嬷嬷,也比不过尚衣监送来的那些。

狼奴把包袱放到柜子里,并不急着洗漱,而是吹灭了灯,只等外头与兰心阁那边静下来。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后,夜静无声,狼奴控着力道推开门出去,反手将门阖上,门夹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踩着未能全部扫尽的雪,跃上墙头,隐匿在暗处,几息功夫就贴墙站在了兰心阁侧面。

外头的风很冷,两个宫婢穿得厚厚的,低着头缩拱着肩膀,动也不动。

“阿嚏——”

其中一个宫婢掩住口鼻压抑地打了个喷嚏,再抬头忽见右边的窗板好像动了一动。

她提着灯悄步靠近去看,窗子还是原来那样,连撑木撑起的幅度也没什么变化。这窗子连结外间与内室,是留着透气的,除非冷极了,平时都开着。她往里望了望,屏风上挂着的提灯和案台上留的油灯散着一点朦胧的光,并无任何异常。

“怎么了?”另一个宫婢看她举止不对,跟来低声问。

这宫婢张望了下,想着外间有人,后门也有人,便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也能发现。方才兴许是自己困花眼看错了,毕竟天这么黑。

宫婢摇摇头,两人重新回到门口守着了。

立在洗脸架旁,以纱帘作挡的狼奴感知到那两人的气息渐渐远了,才悄步迈出,也不多张望、多停留,径直走到四簇云纹的架子床畔,撩开了床帐。

殿下总是睡得这样熟。

狼奴将指尖在手心攥了又攥,没那般凉了后才伸出,碰了碰殿下轻易就染红了的耳朵。

似乎觉得痒了,楚言枝不舒服地用肩膀蹭了蹭,狼奴这才把手收回来,握住了她搁在枕上的手腕。

殿下从不会想他想得睡不着。

也从不期盼他回家。

即便是在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存在的黑夜,狼奴也不敢在她的床沿坐下。他蹲跪在她床头,将头靠在她也在枕着的锦枕上。

明明离她离得这么近,狼奴还是觉得伤心。

伤心不能长长久久陪着殿下,也伤心殿下似乎并不在乎有没有他长长久久的陪伴。他还伤心自己怎么长得这么慢,不够高,不够壮……还没有钱。

楚言枝睡梦中转了转手腕,似乎想要挣开,狼奴忽然不想松手。他不怕她醒来,可也知道殿下从无烦恼,并没那么容易醒。

果然楚言枝只试着挣了挣,没挣开便将自己的腕子旋到一个舒适的角度,继续睡了。

狼奴在她白润的腕内侧揉了揉。

他眼底泛上微潮,心里有千般万般的话想同她讲。他原先在北地的时候,其实也是头爱嗷叫的小狼。

可是白天的时候他没有机会对她说,天黑了他怕说。

狼奴想抱住殿下,想把自己整个裹进殿下的气息里。反正她总也睡不醒……狼奴还是没敢这样做。

他不甘心只是用指尖碰一碰殿下的耳朵或脸,终于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拢在了她的脸上。

他朝她靠近,像白日同她说悄悄时一样,将自己的语息落到她耳畔,伤心地一遍遍用气音说:“狼奴最喜欢殿下,殿下可不可以喜欢狼奴一点点……喜欢狼奴一点点,就一点点……狼奴最乖了,殿下,狼奴会很乖……”

他不知为何有些哽咽了,滚热的眼泪落进她散在枕上的乌发里。

他只想待在殿下身边,可如今为了留在她身边,反离她离得那么、那么远。

殿下怎样才能多想念他一点,多喜欢他一点呢?至少要肯多对他笑一笑呀,狼奴回想起来,殿下对那几个宫婢笑的次数都比对他多。

楚言枝眉心蹙了又蹙,睡梦中她好像在小厨房的灶洞前坐着。灶洞里烧着滚热滚热的柴火,火红一片,她偏过脸跟正切菜的年嬷嬷说话,另外半边脸和耳朵、脖子都被热气烘烤得滚烫。

忽然厨房里下雨了,细细绵绵的,把她的脸和头发都缠湿了。又热又潮,好难受的滋味儿,楚言枝想叫年嬷嬷一起跑出去,可一抬头,年嬷嬷不见了,砧板不见了,厨房变成了一摇一晃的青布车辇。

她的手腕被捏住了,人被挤到了车辇角落里,那个散着潮热的灶洞变成了伏在她肩膀上的狼奴。

她抬手推他,推不开,他好像在哭,眼泪全落在了她的脖子耳朵上。

她好像听见他说冷,说什么殿下……狼奴……殿下。

楚言枝意识朦朦胧胧的,努力张口想叫他别哭了,把她松开,可她发不出声音,他也不肯,一直小声小声地啜泣。哭得又伤心又可怜,他像被人欺负了。

楚言枝的思绪乱乱的,听到车辇外头有年嬷嬷的声音。嬷嬷说,狼奴犯错了,辛大人罚他中秋不许回来。

楚言枝推不开狼奴,她拍了拍他的脊背,突然感觉手掌上黏糊糊的,拿起来一看,上面都是血。

娘亲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对面,拿勺子把碟子上细碎的月饼酥皮都拢起来,对外头的年嬷嬷说:“……打板子、抽手心的罚,嬷嬷更要心疼了。”

年嬷嬷叹了声气。

楚言枝把手上的血一点点都抹到狼奴的肩膀上去。他还在低低地呢喃,说想她。

楚言枝不知道怎么办了,她被小奴隶哭得也有点儿伤心。

小时候她不愿意睡觉,嬷嬷吓唬她,说午门外有好多被板子打死的孤魂野鬼,专找不睡觉的小孩儿吃。

狼奴被打死了吗?狼奴是鬼吗?狼奴要吃她吗?

他好像在轻轻地抖,楚言枝不推他了,她搂住了他的脖子,抽抽噎噎地摸摸他后脑,也不知道是哄他,还是安慰她自己:“笨狼奴,狼奴你乖一点……别被师父打了……不许和辛鞍玩,他是坏孩子,会欺负你……”

床帐之内,忽然被殿下另一只手臂抱住脖子的狼奴僵住了。

他不敢动,只感觉到殿下的脸在蹭着他的额头,温软的手则落在了他后脑。她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的话音落在耳畔:“别打他……辛大人,我把他交给你了……狼奴乖一点。”

外间原本匀长的另一道呼吸声顿停了。

狼奴屏息,用手掌轻轻捂住了殿下还在无意识间说着梦话的口唇。

他心跳声剧烈,像澎湃的海浪将他浇湿,又送他颠入浪尖。

他把自己的脸贴到殿下的脸上,手掌堵了她的话音,肋骨却挡不住自己的心跳声。甚至这心跳无关于这一切会不会被外间宫婢发现的紧张,只在于殿下好像比他想象得,要在乎他一点。

外间的宫婢似乎竖耳静听了一会儿,确认无异样后,躺卧了回去。

似乎一梦而过,楚言枝眉头渐松,搂他脖子的手臂松开了,还要无力地推一推他,另一只被他攥着的手腕旋了又旋,最后带着他的手一起落到了枕上。

狼奴重新跟着枕回去,眼角潮意渐渐眨干了,唇畔的笑弧却始终没落下。

一觉睡至天明,红裳领着宫婢们进来服侍的时候,楚言枝还不大想起来。她昨晚好像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梦境,又想不起来了。

“殿下的手腕怎么了?”红裳心细,见她坐起来了,忙给她披衣服,捋袖子的时候看到她腕上的一块红痕,忙往**四面打量。

楚言枝捧着这只手腕看,确有一道像被按出来的印子。

梦里的某个画面一闪而过,好像是在那个小车辇里……狼奴抱着她在哭,按着她的手不肯松。

楚言枝清醒多了,觉得有些害怕。她梦到狼奴被师父打死了,然后他的魂找到她,也不知是要吃掉她还是想把她一起带走,抓着她不肯放。她又怕又伤心,只好哄着他。

只是梦而已,为什么她手腕上真红了一片?

“殿下眼睛也有些肿。”另一个宫婢道。

红裳端详了一番:“殿下是不是做噩梦了?”

楚言枝心想,这何止是噩梦,简直是见鬼。

可这梦毕竟不吉利,一大早的,又是将近过年的日子,说出来别吓着她们吧。

“没有,我夜里睡不着,倒了杯水喝,重新上床的时候不小心撞着床架子了。”

“殿下想喝水怎么不叫人?”

红裳已瞪向昨晚守夜的那个宫婢了。那宫婢低着头不敢说话。

楚言枝摇头:“口干得厉害,没叫出声。昨天吃太多果干了。”

红裳一面吩咐人拿鸡蛋来,一面帮楚言枝把衣服都穿好:“那殿下从今儿起可不能再吃那么多干货了,多喝点茶的好。”

楚言枝闷闷应了,心里还悬着一件事,等坐到梳妆台前梳头了,才看着镜子问:“狼奴呢?”

“早起来了,在院子里呢。”

红裳让人把窗上的白雾擦了,楚言枝透过去一看,果然看到在前院舞剑的狼奴。

楚言枝暗暗松了口气。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痕,心中疑虑未消。她听年嬷嬷说过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喜欢听又不敢听。这些故事里真假掺半,她记得有个说法,是说有的梦能警示人。

别哪天狼奴真被辛大人打死了吧。又或者不是被辛大人打死,是犯了什么错,被拖到午门外打板子……

楚言枝让正打着呵欠擦窗户的绣杏去把狼奴叫过来。

狼奴进来了,他腰上悬着剑,挂着木奴,还挂有一个小荷包,浑身散着扑面的寒气与朝气。

红裳给她编著发,楚言枝偏头仔细地打量他,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灰色,瞧见她看着他了,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掺入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这一年,有没有好好听辛大人的话?”

“听了,狼奴很乖。”

“中秋的时候,辛大人怎么罚你的?”

狼奴黑亮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凝睇着殿下挖香膏涂手腕红痕的动作:“罚狼奴不许回家。”

楚言枝只看着自己的手:“只是这些?”

“还有面壁,每天晚上加练两个时辰。”

“……他没有打你吗?”

“师父不打狼奴。”

楚言枝涂好了手腕,让人把香膏盒子阖上,似无意般问:“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哭了?”

眼下这么多人在场,被殿下这样问,狼奴的脸又红了。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仍望着她道:“不能见到殿下,奴很伤心。”

楚言枝仍不能松口气。虽说狼奴只是她的小奴隶,但小奴隶的命也是命,她不想这世上,特别是她的身边,有任何一个人死掉。

活着不一定高兴,死了一定不高兴。

何况小奴隶很好玩,弄没了就找不见了。

“狼奴过来。”楚言枝对他道。

狼奴走到她面前,看她的脸,看她的口唇,看她两条藏在袖下的胳膊。他们昨晚挨得好近好近,他守着她一直到天将明。

楚言枝要他蹲下。

狼奴照做了,楚言枝摸了摸他的头,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叮嘱他:“从今以后,不许犯错,不许被罚,不能被打。”

狼奴仰视着她,从这郑重里,感知到殿下对自己一定一定,有关心,有担心。

她一定没有那么不在乎、那么不喜欢他。

只要有这样一点点在乎和喜欢,狼奴就能好开心好开心地做她听话的小奴隶。

“狼奴记住了。”

楚言枝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回去你要多背背本朝律法,还有宫规,每个字都要记住。”

说到这,望着小奴隶懵懂的眼神,她猛地想起他如今只是在外习武,不曾读书认字。

是了,是了,这梦果然是警示。他一个小狼,又不识字,怎会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

更何况这里是皇权森严的皇城,是宫规压死人的皇宫。

作者有话说:

小狼: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美好夜晚。

枝枝:完了,灵异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