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偷偷地,不那么听殿下的话。

端午这日一大早, 赖志诚、吉鸿和董珏、杜颂一干人等都聚在了北镇抚司辛恩的值房内,分两列立在旁侧。

正堂中间摆置了一张香案,香案之上挂着辛祖师的画像。辛恩领着狼奴擎香叩拜, 而后坐到了上首。吉鸿作为司仪在旁诵读疏辞,狼奴则跪下将拜师帖举过头顶, 像模像样地朝辛恩行三叩首大礼。

辛恩抬手让他起身,杜颂忍着想叹气的冲动, 朝狼奴端来盖碗茶。狼奴接过茶,朝辛恩奉上。

辛恩的手悬停在茶碗之前,垂眸看低敛目光,乖觉奉茶的狼奴。他出行几个月回来, 狼奴长高了些, 也不再总像从前那样抱着木偶歪头懵懵懂懂地看人了。他的思绪不禁回到钱锦刚把他送来的那日,他立在门槛前,呆愣愣地看着七殿下走远, 不慎折了木偶的胳膊。他让他喝茶,他却懂事地把茶端给了他。

不收徒便罢, 既然收了,他辛恩往后会认真教他,对他尽责。

辛恩接过茶, 拿碗盖撇去浮沫后饮啜几口,这拜师礼算是成了。

他搁下茶碗,对狼奴朗声道:“你虽无父无母,但素言师者如父。‘狼奴’二字是七殿下为你赐的名, 作小名便罢了, 往后你行走人世, 再用着终究不妥。为师今日便赐你一名, 辛鞘。鞘者,刀室也,虽钝却可护剑利。望你日后藏钝于器,尽脱野牲性气,可通心神之窍。”

狼奴眸中闪过一丝茫然,他字都认不全,哪里听得懂这文绉绉的一番话到底是什么含义。董珏在旁朝他使了个眼色,狼奴看看他,再看看辛恩,从辛恩和蔼的微笑中领会到其中意思后,再度板板正正地跪下了,朝他叩首谢师恩。

辛恩起身亲自扶他起来:“我师门最重正气,为人在世,定要以本心立行,以诚待世。辛鞘,你明白吗?”

狼奴眼中含光地望着他,野性与稚气皆未全脱的眉目似一柄锋锐的剑刃,藏敛不住意气。但他仰面露着笑涡郑重应下时,样子又显得十分乖巧晓事。

辛恩摸了摸他的头。

辛夫人亲自来北镇抚司安排了狼奴拜师的庆宴,把府里的厨子都拨了过来帮刀疤余布置席面。不少锦衣卫校尉家去一趟过节后又回来了,都在饭堂内围桌而坐,热热闹闹地等着开宴。

不过一看到辛恩和另外几位指挥同知、镇抚使来了,饭堂内霎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端坐如钟。

辛恩平素不苟言笑,辛夫人怨怼地一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拉着一张脸干什么?是不是没人怕你你就干不成事了啊?”

辛恩握住辛夫人的手揉了揉,笑着小声道:“夫人,也给为夫留几分面子吧。”

辛夫人朝他暗暗翻了个白眼。

众人都忍不住要笑了,董珏率先在最大的那张桌子上姿势不甚雅观地坐下了,吃吃笑了起来。辛恩也不理会,挽着辛夫人的胳膊一起入了席。辛鞍拉着狼奴也跑过去坐下,兴奋道:“大哥,你真成我大哥了!”

饭堂内的氛围顿时热络起来,刀疤余领人上来布菜,看到正歪头坐着与桌上那道松鼠鳜鱼的死鱼眼对视的狼奴,不禁咧嘴笑了下。

办完拜师宴后一天就已过去了大半,狼奴本想如果时辰还早就快点回长春宫一趟的,但是没有腰牌,小福子不来接他,他就没法儿回去。小福子早上来过一趟了,得知他今日拜师不能回,反而更高兴,艳羡地看着他说,狼奴,你以后要有大出息了。

晚上辛恩领着狼奴回了定国公府住。如今夜里还不是很热,辛夫人给狼奴备了绸质的薄被子,怕会有蚊虫,又给他帐上挂了一两个驱虫的香囊。

狼奴抱着木奴睡在薄被里,手指摩挲了下木奴额心的一点红,轻声呢喃道:“殿下,狼奴有名字了。辛鞘,辛鞘,狼奴是殿下的辛鞘。”

因为是端午日,长春宫各殿门前都悬挂了艾草叶,即便狼奴不在,也没落下他的门檐。楚言枝拿勺挖着蜜枣馅的粽子慢慢吃着,她最近开始换牙了,几颗乳牙都在隐隐发痛,不太敢随意吃东西。听小福子说狼奴今天要拜师不回来了,楚言枝目光微有怔忪。

她命红裳端了一盘银锭来,又唤人去找年嬷嬷打听民间拜师有何礼仪,然后照着年嬷嬷说的备了一份礼,连带那盘银锭都让小福子一同送去给北镇抚司。不想年嬷嬷知道后,直接亲自准备了东西,和小福子一起去了。

蜜枣粽才吃到一半,楚言枝嫌腻,先丢到了一边,饮了半盏蜜饯金橙子泡茶。原本那两罐都喝见底了,钱公公回来后,又送来了几罐,还另外给了松子泡茶、福仁泡茶、榛松泡茶等各一罐。这怕是喝三年都喝不完了。

钱公公偶尔会派人给娘亲递些话,娘亲也赏了不少东西下去。自姚昭仪承宠以来,楚言枝已经明白了许多事,知道长春宫如今也算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上上下下都得注意着言行。

江贵人时常会来看望她们,且因为毓庆宫离长春宫更近些,来的次数比以前更多了。不过施婕妤和莫美人来的次数就要少许多,莫美人一开始还经常单独过来瞧她们,带话说施婕妤因为身子不爽利或是珀哥儿闹得厉害不方便过来,可一两个月下来,不可能次次都说这样的话,莫美人便也不大来了。

姚昭仪也常领她去毓庆宫凝玉阁找江贵人,江贵人膝下没有一子半女,凝玉阁总显得冷寂许多,每回见到她们去,她都高高兴兴地招待。不过有时候撞见同住在毓庆宫主殿的贤妃和那两位总捧著书本干念的四皇子和五皇子,楚言枝难免会遭到那么一两句阴阳怪气的暗讽。姚昭仪怕给江贵人惹麻烦,便不好总去。

姚昭仪也几次带她去钟粹宫看望施婕妤和莫美人,可每回过去施婕妤不是在忙这个,就是在忙那个,姚昭仪尽了心意,知了她的意思,便不去了。

楚言枝坐在玫瑰椅上,看几个宫婢沏茶的沏茶,扫洒的扫洒,她放下茶盏,叹了声气。

父皇最近很宠爱娘亲,也很疼爱她,赏了长春宫许多东西,这套汝窑瓷盏就是昨日新赐的。自入夏之后,他还命人给娘亲和她做了许多新衣裳,柜子都塞不下了。

听说孟皇后和陛下的关系更差了。孟皇后依然常去慈宁宫大佛堂礼佛,但不知为何身体每况愈下,更多的时候是倚在坤宁宫内,只让楚姝相陪。成安帝只好把治理六宫之职暂托给了贤妃、惠妃、宁妃三人。

楚姝参加宴会的次数也少了,楚言枝在心底悄悄比较了下,发觉父皇还是更疼爱三姐姐一些,赏下去的东西中拔尖出挑的都会给三姐姐留着,还不止一次对她说,要常和二姐姐楚清去陪陪她,她虽不说,他却知道,她近日心情太苦闷了。

楚言枝尝试去坤宁宫找她,可是三姐姐并不给她什么好脸,上回更是直接瞪着她说,你以为父皇如今真有那么疼你吗?

楚言枝比她清楚得多,没有。父皇现在之所以对她好,不是因为她有多好,而是因为太后示意。她曾问娘亲为何父皇会突然因为三言两句就对太后改变了态度,娘亲说,这天下没有孩子会天生恨自己的母亲。陛下是在为自己找个台阶下。

晚上楚言枝去了主殿陪姚昭仪用膳。长春宫也辟了个小厨房,月例银子多了后,每日的菜品都很丰盛。不过楚言枝还是更爱吃年嬷嬷做的菜一些,年嬷嬷也乐意经常下厨给她们做饭吃。

楚言枝捂着左边腮帮子慢慢嚼着一口菜,年嬷嬷逗她:“长痛不如短痛,要不嬷嬷帮殿下把牙直接拔了可好?”

“不要!”楚言枝用两只手捂住脸,怕年嬷嬷真会上来掰她嘴似的往后面躲了躲,“碰一碰都疼,拔了会要命的!”

年嬷嬷笑了,也不逗她了,服侍已经吃完了的姚昭仪漱口。

等楚言枝吃完了,姚昭仪半搂着她,检验她近日绣技可有进步,又教她几个别的针法。楚言枝照她教的练了一会儿,有些犯困的时候,姚昭仪忽然摸着她的头问:“枝枝想要小妹妹或者小弟弟吗?”

楚言枝揉眼睛的动作一顿,手指无意识地戳弄着灯罩:“……喜欢呀,他们可以陪枝枝玩。”

楚言枝内心其实不太想要弟弟妹妹,尤其不想要弟弟。她听二姐说,原先大公主楚欣是个极开朗的性子,可自从惠妃娘娘生了三皇子楚玳,就对她少了关心,还常常以姐姐要让着弟弟为由让她受委屈。大公主的笑容一年比一年少,后来更是与惠妃娘娘关系僵化,惠妃娘娘不同意她嫁给安驸马,她却在明知安驸马瘸了腿情况下,还要违背母意嫁过去。

但二姐说,要不是林婕妤身子不太好,她也想要个弟弟。因为只有同胞的亲皇弟或者亲皇兄,未来才能庇护她。看太子楚珩,虽然端行雅性,能将每个皇弟皇妹都照顾好,但他偏心楚姝也是有目共睹的事。

楚言枝知道,娘亲问她这个问题,就是在考虑再生几个孩子固宠了。楚言枝无所谓什么受不受庇护,她相信娘亲不论再生几个弟弟妹妹,将来都会很疼爱自己。娘亲若还想晋位分,生皇子一定是最快的办法。只是生孩子太折磨了,当初施婕妤生珀哥儿,算得上九死一生……

楚言枝没说“想要”,只说“喜欢”,姚昭仪便明白了她的真实想法。姚昭仪揉了揉她方才练针法磨出印子了的指腹,贴了贴她的脸,温柔道:“娘亲不生。娘亲答应过枝枝的,往后绝不会再让枝枝受委屈。枝枝往后也不必为此事发愁。”

楚言枝仰头:“可这样……”

“陛下已经有八位皇子,七位公主了,你太子哥哥正是能为他分忧的年纪,后妃再为陛下诞龙子,顶多是锦上添花,没什么必要。”姚昭仪想了想,补充道,“至于你的婚事,娘亲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楚言枝心头一跳,茫然地问:“什么盘算?”

姚昭仪却止了话,只笑道:“且再看一看吧。好啦,天晚了,回去睡吧。”

姚昭仪将她从怀里放下,唤红裳进来带她回东侧殿歇息。

楚言枝躺在东侧殿的**,想着娘亲说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她实在觉得气闷,起身赤脚把支摘窗完全打开,深深吸了口带着艾草叶香的空气。

宫婢听到动静过来问,楚言枝摇头不理,叠臂搭着下巴,望着星空。

她不想嫁人,不想离开娘亲。

楚言枝走后,年嬷嬷领着几个宫婢进来服侍姚昭仪洗漱睡下。临要吹灯的时候,姚昭仪拉着年嬷嬷的手,要她在床沿坐下陪自己说说话。

“嬷嬷,芸姐儿的事,我已经托钱公公去打听了,钱公公说,苏州府今年受灾尤其严重,不少人都离家远走,他虽无意间将姚家安置好了,一时却难找到那个苏屠户……”

年嬷嬷眼泪已经下来了,捂嘴偏头哽咽着,姚昭仪拍了拍她的背,又揽住了她的肩膀,像儿时自己受了委屈窝在她怀里哭时一样,轻轻抚拍着安慰道:“虽然艰难,东厂厉害着呢,一定能找到芸姐儿的,钱公公说,只是要劳您多等等,兴许要等个一年半载。”

“只,只要能找到她,知道她过得还算过得去,老婆子我甘愿等,这些年不也是这么熬过来的么……”

年嬷嬷擦擦泪,拉下了姚昭仪的手,不太好意思道:“您瞧瞧我这,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哭鼻子呢……老爷他们一家还好好的,才真是万幸!现今虽然老爷没了典吏之职,却一家都被钱公公安置到了京城,不管怎么说,咱们总算都在一处了。”

姚昭仪也不禁鼻子发酸:“只是终难相见。”

“平平安安,就是福。”

姚昭仪亦点头。

自拜辛恩为师后,狼奴就不与其他锦衣卫校尉在一处练功了,辛恩让他在自己常待的值房后面那间院落里练,所教内容也比其他人学的要艰深许多。

但狼奴天赋奇绝,往往只需要旁人展示几遍,就能学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就已经学会了轻功最基本的功法。

辛鞍比他早练两三年,却不如他步法轻盈,又不服气,常拉着他在院子里打闹互练。不过辛鞍得上族学,辛恩时常得出去办差,更多的时候是狼奴自己在那练。

七月盛夏,宫里要给二公主楚清办十五岁的及笄礼,辛恩恰要进宫向成安帝呈奏近来所办的差事,转头看见狼奴握着剑在地上戳戳画画的样子,想到他近日有几回在自己要进宫的时候欲言又止,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想法,遂问他:“你想回长春宫一趟?”

狼奴饱含期待地抬头问:“师父可以带辛鞘去吗?”

辛恩见他已经“歘”一下把剑收了鞘,转身往外走,扬声道:“给你一刻钟收拾收拾,不可耽误我办正事。”

他话音还没落下,狼奴就不见了踪影,只听几片瓦响,他已跃出了两道院落,去了自己住的那间房。

过了一会儿狼奴就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袱站在北镇抚司门口等他了,辛恩不多说,率先上了马,后面的狼奴也跨上了那匹通身乌黑鬃毛的马儿,跟着他一起往承天门的方向而去。

这匹黑鬃马是辛恩六月份刚让人从辽东马市带回来的,还有另外一匹性子温和点的枣红马,留给了辛鞍。鞑靼那近两年还算安分,马市越开越多了。辛鞍见这匹黑鬃马的四肢比那枣红马更雄健,毛发油光水滑,连打响鼻都气势雄昂的,非要和狼奴换。狼奴不肯,辛鞍就嚷嚷着亲爹偏心,不疼儿子。

辛恩干脆带他俩到都马场上试试去,看谁能先把这匹黑鬃马驯服。最后的结果毫不意外,狼奴一跨上黑鬃马,就扯着缰绳死不松手,愣是咬着牙不肯被它甩下来。辛鞍坐上去了,臂力不够,腿部夹力也不够,半圈没跑满就被摔在了地上,好几次要不是他和狼奴去救,他说不准就折了胳膊断了腿。

从马场上下来后辛鞍就不多话了,欢欢喜喜地牵着枣红马回家去了。

狼奴和这匹黑鬃马一经撞上,好似在瞬间激发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野性。马场上的灰足足扬了半月有余,狼奴终于将它驯服了。驯服那天,他骄傲地坐在马背上,驭马疾行,停在他面前,烈阳之下肆意张扬着眉眼道:“辛鞘会了!”

两人到了承天门前便下了马,将马匹交给下属牵去喂后,辛恩直接领着狼奴进了宫门。送他到长春宫门口后,辛恩嘱咐他最晚要在下午酉时前回去,然后就率先去了干清宫。

狼奴不等小太监进去通传,就拉着胸前的包袱系带跨进了门槛,径直往东侧殿而去。

殿下的气息越来越近了,他的心跳每每都会在这时候剧烈跳动,像那个殿下捡他回家的夜晚一样。

楚言枝理着两袖间的披帛,急匆匆往外走。昨天在清乐宫和二姐姐说话忘了时辰,夜里就没睡好,还多喝了水,起来眼睛有点发肿,红裳拿鸡蛋给她滚了好久才消下去。马上二姐姐的及笄宴就要开始了,到场的不止有京中贵女,还有几位亲王家的郡主和大长公主们、长公主等人,她得稍微早点到,不能失了规矩。娘亲作为与林婕妤同辈的姐妹,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先过去帮忙准备了。

才一踏出东侧殿的门,迎面看到一个系红发带穿玄色束腰绸衣的小郎君,楚言枝愣在了原地。

众位忙忙碌碌的宫婢也在此刻止了动作,空气霎时安静了一瞬。

“你怎么回来了?”

狼奴已迈步走到了她面前,几乎想要与她足尖对着足尖,却还是克制地稍往后退了半步,拱手行了一礼:“殿下,狼奴回来看你了。”

楚言枝意外地打量他,半年没见,他高了,壮了,原先半垂落的头发全都高高扎起了,显得利落又干净,只是用的竟还是她从前用过的红发带,都要褪色了。

楚言枝见他对自己行礼,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以往见到她,他总是恨不得整个贴到她身上,如今竟也懂得许多规矩了。看来辛大人果然将他教得很好。

“起来吧。”楚言枝抬了下他绑了护腕的小臂。

狼奴低垂的眉眼软了又软,甚至觉得自己整只小臂都在泛着一阵一阵的软。他抬起头,凝望着他想了一天又一天的殿下,声音都轻了,攥着她的袖子道:“殿下,奴好想你。”

他总是说这句话,楚言枝已有些见怪不怪了,但许是因为隔了半年没见,她有些不自在,就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手心抽了出来:“有什么好想的?”

红裳看了看日头,着急道:“殿下,咱们得赶紧过去了。”

楚言枝眸色几转,不顾狼奴又亮又可怜巴巴的眼神,径直往前走:“你在长春宫乖乖等一等。”

狼奴忍不住追了一步,还想抓她的袖子,却最终连她飘扬的披帛都不敢多碰:“……奴是殿下的奴,殿下带狼奴一起去好不好?”

楚言枝侧身看他一眼。

可除了在看到她的时候,狼奴看起来太不像个奴隶了。楚言枝总觉得他越长大,就越像一头不可控的狼,哪怕有无数规矩缠缚在他身上。

楚言枝打量他的衣服,他穿的好像是她先前让人送过去的那几套之一。他要是穿辛恩给他的衣服倒还好,可以作为辛恩的人出入宫闱。他穿着这个跟着她……算怎么一回事呢?

早知道不给他挑这么好看的衣服了。

楚言枝回头继续往外赶:“不行,要你待在这你就乖乖待着。”

狼奴眼睁睁看着殿下带着七八个宫婢鱼贯而出,他追到门槛前,到底没跟上去。

他眼睛有点发酸。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可以时时刻刻地陪伴殿下,就他不可以?

他好努力好努力地学很多东西了,他也想快点长大,可是时间过得太慢了。

这么久没见了,他有很多很多话想对殿下说。例如他有了名字、学会了轻功和四十九种剑法、拥有了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还会做木机关、绣小荷包……那条小裙子,他两个多月前就做好了,一直没能送给她,他夜里点着灯,又为她做了一条新的,裙摆上绣了十二只白毛的小狼。

不过看到殿下越来越漂亮的衣服,狼奴有点不敢送出去了。殿下会不会连看都不愿意多看?

狼奴眼看着殿下坐上车辇,车辇缓行往宫道尽头驶去,不甘心地抬头看向这一道道宫墙。

宴会要很久,殿下回来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过酉时了吧?

他回这一趟,就是想黏在殿下身边,就是想多看一看她。要是不行,他还得再等一个月,等中秋的时候才能和她待那么一小会儿。太难熬了,他不甘心今天就这么结束。

他想偷偷地,不那么听殿下的话。

几息的功夫,狼奴就已观察好了周遭的环境,趁年嬷嬷他们过来之前,他提步一跃跳上宫墙,悄步跟上了殿下的轿辇。

他一路避着侍卫,尽量放轻步伐,只是他的轻功才练了几个月,到底不熟练,依然难免弄出细碎的动静来。兴许是因为今日坤宁宫处有重大宴席,管乐丝竹声几乎铺满了各宫,侍卫们竟都未注意到。

楚言枝的车辇在坤宁宫停下后,她不敢耽搁,忙小步跑了过去,直到进了正殿,才放慢步子,缓了呼吸,对正被众人围拥着的楚清甜甜笑道:“二姐姐!”

不过想到自己左腮帮里面掉的一颗牙,她又稍稍收了点笑。被人看到那只小黑洞就不好了。

楚清听到动静,朝她招手,楚言枝跑到她面前,和她亲亲热热地拉着手坐下了。

席上众人认出来她就是近日风头几乎要胜过楚姝的七公主楚言枝,都明里暗里打量着。她年纪小些,不像楚姝,今年十三,过两年及笄就也要嫁出去了,届时她不就成宫中最受宠的公主了吗?

狼奴屏息跃入了坤宁宫,避身站在楚言枝带的那些宫婢之后,躲着所有人的视线,悄悄望着他的殿下。

几个侍卫见了,不免心中暗忖,怎么辛大人的徒弟跟着七殿下来了还要偷偷摸摸的?

作者有话说:

狼崽子终于有名字啦

“鞘者,刀室也”引用自《说文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