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来想去, 和郑桑野有矛盾的也就只有虞岸了,能和郑桑野打成这副德性的也只有虞岸。

郑桑野犹豫的片刻,虞乘确定了猜测。

“他为什么、打你?”虞乘有些不大高兴地问, 显然是对虞岸有哀怨。

虞乘显然的偏护, 郑桑野不由笑了声:“我也打他了。”

“这没有、什么不、不能和我说的。”虞乘小声道,“我现在和你才是、才是最亲近的人。”

那种可以亲密依靠信任, 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感到无比愉悦开心幸福的人, 现在他身边就只有郑桑野一个。

郑桑野喜欢他的这种界限划分,把他归为自己人,其他人都是外人。

“我会、会和他说清楚的,不让他再找、找你的麻烦。”

郑桑野下巴搭到他肩上,黏乎着:“怎么说,威胁吗, 说不准伤害我, 不然你就怎么样。”

他本是调侃的意思, 没想虞乘却很认真地点头:“嗯。”

郑桑野抱紧他,收起了笑意:“宝宝, 我不用你保护, 你只要爱我就好。”

保护者这样的身份, 只需要他来做就好。

晚上虞乘想要给虞岸打电话,意欲警告,但被郑桑野给拦了下来, 哄了好一会儿才劝住。

祝姨隔天就走了,在回GA之前, 两人又去了一趟医院, 郑桑野被拉着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没有什么大问题虞乘才放下心。

郑桑野再一次约了何玥, 那天和虞岸在办公室说的话他全都做了录音,但是这算不上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该怎么给虞岸定罪?

听完录音的何玥暴怒而起,声称要杀了虞岸,被郑桑野拦了下来。

“这个畜生!混蛋!”

何玥嘶声力竭地怒叱,已然没了平日里端庄冷艳的形象,真真气红了眼,恨不得杀了虞岸。

郑桑野能理解,那天他也是这样的心情,可他们都没有办法直接治虞岸的罪。

“小乖该怎么办。”何玥失神地跌坐回座椅上,“他要是知道父母的意外是因为虞岸,他会,会崩溃的。”

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真相,何况在父母意外之后,虞乘还那么信任的让虞岸陪在身边,就光是这样一段时光,都足够让虞乘悔恨不已,而这种悔恨的情绪也将会让虞乘无颜再去见父母。

痛苦的只有虞乘,被彻头彻尾欺骗的也只有虞乘。

这种痛楚连他们都感到愤怒至极,换了虞乘,恐怕更难以接受。

何玥渐渐冷静下来,“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他没有资格继承公司,更没有资格以虞家长子的身份占有公司股份。”

如果说以前她还因为虞乘对虞岸的态度而有所顾及,那现在她真是恨不得把虞岸踩进泥沼。

郑桑野当然知道那天虞岸态度如此嚣张的底气是什么,虞乘对公司的事情一窍不通,光是这一点,公司那边的事情就很难处理。

所以他才来找何玥。

“公司的事情,我会找我爸一起处理。”

虽说不会太容易,但他们不可能让虞岸再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享受不该属于他的一切。

何玥又看向他,道:“小乖那里,你准备瞒多久?”

郑桑野:“不知道。”

可能是虞岸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时候。

“怎么可能瞒得住?”何玥按着太阳穴,又自语道,“但他知道了,肯定接受不了……”

何玥现场找了律师来,将一切情况都说与他听,可律师的话却让他们如临头被泼了冷水。

即便郑桑野才是虞正阳夫妇要领养的孤儿,但事发的时间久远,且当初领养手续一切齐全,也是虞乘亲自带着父母认的人,虞岸已经上了虞家的户口,况且那个时候的就凭着郑桑野的指认,或是虞乘的指认,根本构不成任何可以治罪虞岸的理由。

法庭上需要的是证据,口头的话语做不得数。

而虞乘父母车祸意外这件事,如果虞岸拒不承认,他们也没有办法,虞岸没有证据证明他完全没有动过车辆,但也没有证据证明虞岸动过车辆,车子的问题是原本就存在的,他只是没有和虞正阳提起过车辆有问题。

而且,录音也不能直接证明虞岸有嫌疑,他从头至尾就没有正面承认过,甚至都答的很隐晦,所以也无法作为直接凭证去指证虞岸。

郑桑野眸色冷黯:“所以,就没有办法给他定罪吗?”

律师摇了摇头:“就算有,刑罚也不会太重,因为他和你说的那位林师傅的立场性质是一样的,虽然在林师傅曾经转达过他这辆车的问题,但实际上他们都只是一时失察没有告知已故的虞先生车辆有问题,他们有间接责任,却没有直接责任,因为并不是他们直接造成了虞先生夫妇死亡,所以……”

二人心蓦然一沉,所以虞岸只能逍遥法外?

“这个官司如果要打,会很难,而且以虞先生如今的社会地位和财势,时间会拖得很久。”

律师的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没有胜算。

郑桑野和何玥分开后回了GA,虞乘一直给他打电话,但他之前手机关了静音没察觉,被虞乘上来埋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抱歉,我忘记看手机了。”

虞乘气道:“不许、关静音了。”

“好,不关。”

郑桑野看起来很累,虞乘看他魂不守舍的,担忧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郑桑野就转移了话题,插科打诨的带了过去。

晚上下训后,虞乘洗完澡就爬到了郑桑野怀里,说:“这周末我、我们回去看、看美宣吧。”

“上周刚去。”

虞乘撇嘴:“那又怎、怎么了嘛,我都答应她了。”

“好,都听你的。”

虞乘瞥见他眼里的烦绪,他知道那不是针对他的,郑桑野从那天带着一身伤回来后,就总是一个人发呆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天郑桑野也说过,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他的。

周末两人回了何玥家,自从领养了美宣之后,程姝娴断了大多无用社交,每天陪送美宣上下学,平时请了不少辅导课老师,每周定期带美宣去检查身体,时间都排满了。

美宣一开始到何家的时候,沉默寡言也很少动弹,可看现在,每天都非常开心,也渐渐开口说话了,程姝娴每天陪着她练口语,虞乘每次看到她们俩的相处模式,就像看到以前自己和妈妈在一起时一样。

“哥。”美宣现在已经能很清晰地开口叫他们了,“哥哥。”

程姝娴跟在她后头,叮嘱她跑慢些,美宣也会回头回应她说知道了妈妈。

也不知道美宣什么时候愿意叫的程姝娴妈妈,以前一直都不愿意这么称呼她的。

郑桑野一把抱起了她,“听阿姨的话了吗?”

“嗯。”美宣乖巧地点着头,指了指程姝娴比划着手语,说:“妈妈给你们做了好多菜,都是你们爱吃的,还有我爱吃的。”

虞乘欣慰笑了笑,拉着她往家里走,边问:“那都做、做了些什么呀?”

虞乘拉着美宣先进了屋,郑桑野没见何玥,便顺嘴问了一问程姝娴。

“哦,她和她爸在舒服说话呢,回家父女俩就钻进书房了,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晚饭都做完了还没下来。”

“那我上去看看,正好我找何玥姐有点事。”

程姝娴摆了摆手:“行,你去吧,就在二楼。”

郑桑野点了点头,看了前方的虞乘一眼,转头上了楼。

虞乘带着美宣玩了一会儿,程姝娴正在厨房忙碌着,她一年下不了几次厨,就是何玥在家的时候会进去动一下手,美宣来了之后她倒是经常进厨房了,每次虞乘他们来更是亲力亲为,只因为虞乘和郑桑野都爱吃她做的菜。

菜都上桌好一会儿了,楼上的几个人也不见下来,程姝娴便使唤了虞乘一句:“小乖,你上楼看看你姨父和你姐他们都聊完了没有,聊完了让他们下来吃饭,等会儿菜都凉了。”

“哦,好。”

虞乘拉着美宣上楼,美宣到自己卧室门口时不知道要去拿什么,和虞乘比划了一下就回了屋,虞乘自己过去书房。

他还没敲响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姨父不高兴的斥责声。

“我何家就要拦他这个项目,尽管让他虞岸跟我抢试试!”

听到虞岸的名字,虞乘手顿僵在半空。

“爸,这几个项目如果这个时候中断,那我们的损失很难估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何玥的声音还未落,何父又是一声怒喝,拍桌的声音吓得虞乘一抖,“那又怎么了,我何家亏得起,他害了你姨父姨母两条人命,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占着小乖的一切,一个毛头小子,老子有的是办法把他拉下来!”

虞乘瞳孔紧缩,幻听一般,耳边一直重复着姨父的话。

两条人命……什么意思?!

郑桑野没有触及过金融界,也不明白他们所说,只能在需要自己时力所能及。

其实他想过,如果连何玥他们都没有办法,那他就用更极端的方式,他一定要虞岸付出代价,否则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虞乘交待。

程姝娴上来催的时候,还问了郑桑野他们虞乘去了哪儿,可几人都很诧异,他们都没见到虞乘上来。

“我让他上来叫你们下楼吃饭呢。”程姝娴道,正好美宣出来,“美宣,你哥哥呢?”

美宣指著书房门口,从书房里出来的几人不由脸色骤变,瞬间变得仓惶起来。

郑桑野急忙追问美宣:“然后呢?他去哪儿了?”

美宣摇头,比划着说:“我不知道,我去房间给哥哥拿礼物了,他一直在这里。”

“完了!”何玥心下一颤,看向郑桑野。

郑桑野想都没想,转身跑下了楼,他一路给虞乘打电话,刚开始没接,后来是直接挂断到关机。

虞乘一定听到了,郑桑野更害怕了。

出租车司机看后座的虞乘双眼发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里就隐隐发憷。

虞乘先是给家里打了电话,没人接就证明虞岸没在那儿,他又去了家里公司。

“小帅哥,你那个都出区了,跑过去得两三个小时,我这是市内出租。”

虞乘唇色白得瘆人,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他神情麻木,闻言后往身上胡**着,他没带现金在身上,已经关机了的手机开了一半又急忙按掉。

他扯下脖子上的钻石项链递了过去,沙哑着嗓子:“这个,值你的、车费了。”

司机是个识货的,看虞乘穿的这一身就知道是个有钱人,那条项链上的钻石他说不好是真是假,但那条链子应该是够车费了。

虞乘放到他前座上,又麻木地瞪着眼看向车窗外。

何玥他们的话音一直在耳边萦绕,脑子里像有一团乱麻,他捋不清,但是那句虞岸害了父母两条人命却一直在如雷一样敲打。

父母出事的那辆车是家里的,他后来也听林叔叔说过,那辆车是出了点问题的,但是修理过了,可虞岸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从来没说过他后来用过那辆车,他没追问过林叔叔,自然也不会想到虞岸。

那天在医院,他听林叔叔说起就隐约想到了什么,如今才想了个明白。

可他不敢相信,他一定要找虞岸问个清楚,为什么。

他是该哭的,可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干涩,怎么都流不出一滴泪来。

他心里也早已嘶嚎了千百遍,可面上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平静,哭喊不出……

郑桑野和何玥各开了一辆车出门找人,何玥找人帮忙调了附近监控,只查到虞乘上了一辆出租车,虞乘不会有别的去处,他要么回家,要么就是去公司找虞岸。

“我去他家里找。”

何玥嗯了声:“我会让公司里的人留意,我只是很担心小乖他,他可能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郑桑野沉声道:“我会尽快追到他。”

他只期望虞乘能等等他,千万别冲动,否则他也不知道虞岸会不会对虞乘做出什么事。

……

司机出城时加了油,之后一路都没敢停,凌晨的时候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拿着那条项链,司机还是有些不敢太确认是值钱的玩意儿,但那颗钻石又实在看着不像假货,这一路上虞乘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对劲,他也没敢多问。

很巧,虞岸还在公司。

虞乘上楼的时候手脚到现在都还在不停地发抖,楼层越接近,他脖颈就越像是被人狠狠掐紧一样,心理性地无形抽搐一样呼吸困难。

他扶着电梯扶手,脚步发软地出了电梯。

虞岸在加班,楼下的前台说了,最近虞岸都是在公司加班,常常一夜都宿在公司。

文森也没走,他才刚给虞岸送完宵夜 。

离开时见虞乘来,他还惊愣了好一会儿。

“小乘?”文森确认似的口气,“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就你自己吗?”

虞乘没理他,拖着僵木的身躯,一步一步地走近了虞岸的办公室。

察觉到虞乘有些不对劲,文森关怀道:“小乘,你怎么了,来找你哥吗?”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很白,是怎么了?”

“小乘?”

然而虞乘就像是听不见似的,扭开办公室的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文森想跟着和虞岸通个气,却被虞乘不客气地拦在了门外。

办公室的门上了锁,单向门,外面看不到里面,文森皱着眉头,看虞乘很不对劲,要不要和虞岸说一声?可虞乘已经进去了。

文森只好站在门口听,等候差遣。

虞岸以为是文森又回来,他没抬头,“去把早上准备好的那份文件资料再拿来我看看。”

半晌没有回应,虞岸蹙着眉抬起头,充满了倦乏的眼眸缓缓张开,绽出一抹亮色和不敢置信。

“小乖……”

虞岸从座位上站起,仿佛不敢相信一般,愣然着站起身。

“你,怎么过来了?”

他办公室里没有亮太多灯,办公桌处亮着一盏台灯,虞乘在他桌前几米出停留了片刻,又绕过长桌朝他走了过来,走近后虞岸才看到他苍白通红的眼。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他都没有休息一下,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恍惚似鬼魅,这大冷的天,身上还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

虞岸心疼地上前扶住他双肩:“小乖,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伸手想去抚摸虞乘的脸,却被虞乘推开了。

虞乘极抗拒用力的推搡,虞岸没准备地退了几步,眉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心中已有猜测的看向他。

“为什么!为什么?!”

虞乘一路压抑的情绪此刻突然爆发,他从还算平静的质问,刹那嘶吼,干涩发疼的眼眶顷刻间泪眼婆娑。

虞岸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是瞒不了多久的,从郑桑野找上门来的那一天他就知道,只是就算他做好了所有准备,当被虞乘来这样面对面质问时,他还是有些胆怯。

是的,胆怯。

他以为他不怕看到虞乘这样的眼神的,但当虞乘这样仇恨地审视着自己时,他还是害怕。?